“亲家母,你还不知道啊?花轿里抬的是秀秀。”
淑贞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秀秀?!她当真嫁给了乐生堂药铺的那个邹老板了?”
田丹丹忙说:“娘,您别上火,秀秀也实在是被逼无奈,她跟弟有缘无分啊。”
“这要是让田青知道了,他怎么受得了啊?”淑贞叹了口气。
“算了,亲家母,不是一家人,难进一家门。话说回来了,等咱们田青在口外发了大财,回来的时候,给秀秀他爹娘看看。他女婿不是开药铺的吗?问问有没有卖后悔药的!”
淑贞看着抬过家门口的花轿,眼圈红了,“可怜秀秀那孩子了!”
花轿到了邹家,人们都在前院喝喜酒,只有秀秀独自一人坐在新房里暗自垂泪。她摘下田青送给她的那枚用红线绳穿着的大钱,耳边响起了田青的声音:“秀秀,我田青现在是个穷光蛋,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给你。这枚大钱是我小时候,我娘给我穿好戴上的,我一直拿它当宝贝。今天,我把它送给你,就算是个定情之物吧,看见它你就看见我了。等我日后在口外发达了,我一定买这世上最稀有的珍宝首饰送给你。”
秀秀把大钱紧紧地攥在手里,嘴里喃喃着:“田青哥!……”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秀秀赶紧起身把大钱装进了梳妆台的抽屉里坐回到炕沿,伸手擦了把眼泪,把红盖头蒙在了头上。
门开了,瘦得像一根细麻秆似的邹老板,十字披红,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眼睛色迷迷地看着秀秀,向她走过来……
《走西口》十(1)
田耀祖当坐探尝到了甜头,这天又带着消息上了山。原来四子王旗的王子去科尔沁左旗,要去给那里的王爷的小公主下聘礼。说是珍珠、玛瑙、翡翠、玉石、绫罗绸缎十好几箱子,而且只有小王子带着王府的三十几个护卫。田耀祖细数了几遍,连押车的和车夫在内,一共七十二个人,枪也就二十几条。
二当家的一听就兴奋了,“他们在明处,我们在暗处,只要我们把黑土崖的弟兄全带上,找个好地形,一起开火,他那七十二地煞,还不全叫我们‘扁川’了?”
刘一刀一拍大腿,“好吧,干!赛半仙,他们现在到哪儿了?”
“昨天过的大青山。”
刘一刀马上叫二当家的把黑土崖的全伙人马都带上,就在杀虎口外设伏,“别梁子”!“你这就去安排伙房做三天的干粮。让弟兄们现在就睡觉,天擦黑时起身。”
二当家的兴奋得腿都有点飘起来了,他出了后寨就大声嚷嚷着:“弟兄们,现在全都上炕睡觉!晚上要去做大买卖了!听见没有?马上都给我上炕死觉去!晚上大当家的要领我们去做大买卖了……”
田青从自己的屋门走出来,“二当家的,今天晚上要下山吗?”
“啊,老三,大当家的让你领着山里豹子和你手下的几个弟兄守住山寨,看好肉票,不用去了。”
“啊,那你们辛苦了!”
王南瓜远远地看着田青对梁满囤说,“看见没有,你的小舅子混到坐地分赃的份儿上了。”梁满囤恨恨地看了田青一眼,没好气地说:“死觉去!”
田青觉得机会来了,他回屋对豆花说:“妹子,听哥的话,快去睡觉。”
“我睡不着。”
田青低声说:“你不想逃出去吗?”
豆花睁大了眼睛看着田青。田青直视着豆花。豆花明白了,她兴奋地点点头。
其实刘一刀对田青也不十分放心,他让山里豹子留下就是让他多留点心,别出什么事儿。山里豹子心里不服田青,自然也是满口应承下来,随后又从暗道送走了田耀祖。
田青出了屋又找机会将王南瓜叫到一个角落。王南瓜不咸不淡地说:“三当家的,你老人家有什么吩咐啊?”
“听着,今天晚上是个最好的机会。”田青放低声音。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王南瓜糊涂了。
“别打岔!龚文佩让我安排在青石沟的客栈里了。今天晚上我要把龚丰仓和豆花他们都带出去,你瞅准机会就领着满囤他们开溜。我们到青石沟客栈会齐。记住了没有?”
王南瓜乐了,他打了田青一拳,“我觉着你小子不是个黑心利嘛!好吧,我听你的!”
“你先不要告诉满囤他们。”田青嘱咐。
“我知道,梁满囤狗肚子装不下二两酥油,让他越晚知道越好。”
田耀祖回到家,拿钥匙要开门,发现门上的锁没有了。他奇怪地推开了门,看见徐木匠坐在他的桌子后面。“你……你怎么像个贼?”
“我在这儿等了你一整天了,你去哪儿了?”徐木匠盯住他。
“你管得着吗?哎,你不是跟田青去包头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田青没有去包头。我听说我离开杀虎口的那天,刘一刀在袭击杀虎口的一个驼队之后,又在回去的路上,掳走了五个走西口的年轻人。”
田耀祖一惊,“啊?有这样的事儿?你是说田青让刘一刀掳走了?”
“难说。”徐木匠的眼睛看着田耀祖的脚。
“你看什么呢?”田耀祖心虚了。
“没什么。”
说完徐木匠就出了田耀祖的家,直奔一家大客栈走去。客栈门口站着两个提着蒙古刀的蒙古大汉。
《走西口》十(2)
“站住!”大汉喝了一声。
客栈的一个伙计跑了出来,冲徐木匠一拱手:“这位客官,真对不住。我们客栈今天不能接待其他客人了,整个客栈都让四子王旗来的诺颜王子一行人全包下了。您还是到别的客栈去住吧,对不住啊。”
徐木匠冲把门的两个蒙古大汉一抱拳,用蒙语说:“请禀告一声,我要拜见诺颜王子。”
两个蒙古大汉一愣,互相看了看,“不行,王子殿下正在休息,不能会见任何人。”
徐木匠从怀里掏出一枚翡翠扳指递了过去,“麻烦你把这枚扳指给诺颜王子呈上,就说这枚扳指的主人要求见他。”
两个蒙古大汉互相看看,不敢怠慢,接了扳指的那个蒙古大汉冲徐木匠一拱手:“请少候。”忙跑向里面。
诺颜王子手里拿着那枚扳指二话没问,转身就往外走,没到客栈门口就看见了徐木匠。徐木匠冲诺颜王子深深地鞠了一躬。诺颜王子来到近前打量着徐木匠。
“宝音,是你吗?”
“王子殿下,正是奴才宝音。”
诺颜王子一步冲过来,紧紧地握住了徐木匠的手。“宝音,你还活着!”诺颜王子的眼圈红了,拉着徐木匠的手走进了客栈。
在一间豪华客房里,诺颜王子和徐木匠坐下了。“宝音,这么多年你跑哪儿去了?快说说!”
“诺颜王子,这事以后慢慢说,我傍晚的时候看见了你的车队。”
“不错,我是去科尔沁草原下聘礼。”
“我想土匪刘一刀很可能盯上了你的财宝。”徐木匠说得很肯定。
“啊?你怎么知道?”
“杀虎口有刘一刀的眼线!”原来徐木匠早看出了田耀祖的身份,他不敢怠慢,所以才来送信,让王子多提防。两人当下商量好了对策。
徐木匠不敢多留,傍晚又急忙去了田耀祖的卦铺。田耀祖一个人坐在桌前正就着花生米喝酒。他已经喝得有点晕晕乎乎的了。伸手去抓花生米,却见面前多了一个人,也抓了几颗花生米。
田耀祖吓了一跳,一下站了起来。“谁?”
徐木匠伸手把田耀祖按坐在凳子上。
“你还没走?你怎么像个鬼似的?”
徐木匠坐下来,“我们两个里边有一个是鬼。”
“谁?你说谁是鬼?”
“你告诉我,这两天你去哪儿了?”徐木匠追问道。
“我出去给人算命了。”
徐木匠瞪视着田耀祖,“是去黑土崖给刘一刀算命去了吧?”
“胡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田耀祖硬撑着说。
“你看看你的鞋帮上沾的黑土,跟我装糊涂?上一次过来了个驼队,我看了你一个晚上,等我走了以后,第二天,刘一刀就在杀虎口外抢了驼队。这回,是四子王旗的王子去科尔沁草原下聘礼,你又不见了。”徐木匠说得有条有理。
田耀祖心虚了嘴还硬着,“我真的是去给人算卦去了!”
“你是真算卦去了也好,假算卦去了也罢,反正我已经告诉诺颜王子了。诺颜王子也已经向杀虎口的巡防营报告了。他们这会儿已经派兵在半路上设伏,等着刘一刀呢!”
“你?你去报告的?官府给了你多少好处?”田耀祖急了。
“你以为我像你,只图自己的好处?要是田青让刘一刀裹胁去了黑土崖,刘一刀不死,他的绺子不散,田青就得当一辈子土匪!”
田耀祖一听转身要走,徐木匠跳到他的面前,“田耀祖,你哪儿也不许去!”
田耀祖自知不是对手,只好又坐回来,“我……我没想去哪儿呀。”
“那好,你这儿正好有酒有菜。来来来,我们两个同乡喝几盅!”徐木匠给田耀祖把酒倒满,“哎,你说啊,如果刘一刀的绺子真的让官军全给打死了,倒利索了。万一要是他自己或者是还有人活着,他会不会追查那个报案的人呢?”
《走西口》十(3)
“你害怕了?还是后悔了?”田耀祖来了一句,他在将徐木匠。
徐木匠摇头笑道,“我是替那个给刘一刀当坐探的人担心。”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刘一刀首先怀疑的一定是那个坐探接受了官府的好处,故意引刘一刀上钩。那他败下阵来之后,头一件事,就是要杀了那个坐探。”
田耀祖睁大了眼睛看着徐木匠,他已经全明白了。他站起来匆匆地收拾起包袱,“我没工夫跟你在这儿闲扯了!”
“田耀祖,你可得躲得远远的,别让刘一刀找到你。他要是找到了你,非把你活剥了皮不可!”
田耀祖当晚就离开了杀虎口。
刘一刀走后,田青和山里豹子分了工,山里豹子上半夜上岗,他下半夜上岗。二人分开后,田青进了房门,他故意没有关窗,这样从田青房间的窗口可以看见瞭望楼上站着的山里豹子,那家伙正盯着他的房间看着。
田青不动声色地和豆花说着话。“如果我们能逃出去,我就一直把你送到包头你婆婆家。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