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他妈是哑巴呀?”“不用问,一看他细皮嫩肉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因为花案进来的!”一帮人哄笑着。
瘦子笑着问:“你是偷人了吧?偷的是谁家的婆娘?别是你嫂子吧?”
田青白了瘦子一眼。
“哟,他还敢用白眼珠看我!”瘦子上前来了。
“我看他是不懂规矩。瘦子,你教教他!”那个被尊为大哥的汉子说。
瘦子朝汉子谄媚地哈哈腰,回身对田青趾高气扬地说道:“哎,小子,我告诉你,这是我大哥的地盘,你是龙得给我盘着,是虎得给我卧着。听明白了没有?”
田青不理他。
“呀哈,还他妈挺牛啊!弟兄们,先给他松松筋骨!”几个人马上扑过来要打田青,田青这才站起来,可没几下子,也没费多大劲儿,便把几个人全都打趴下了。
那叫大哥的汉子站了起来,拉拉架势,出手又打。田青也出手接招,几个回合下来,汉子又被田青打倒在地。
一帮人一看这架势,马上过来,朝田青跪下了。
“您才是这儿的大哥!”“请您多多包涵,多多关照!”
田青一瞪眼睛:“滚!”他心里这个烦啊。多亏自己的身手,才不会被人欺负,他不禁想起教自己功夫的徐木匠来。
徐木匠见田青被抓了进去,怕他吃不好,就买了些吃的来看他,顺便也探探口风。走南闯北的他自然知道监狱的规矩。他提着一个食盒来到狱警跟前,未说话先赔笑:“上差,您当值呀?”先把一块银元递了过去,“您辛苦辛苦!”
狱警把银元接过来,掂了掂,“看谁呀?”
“方才不是抓进来一个土匪小头目吗?”
“啊,你们是一伙的?”狱警问。
徐木匠笑了,“您可别吓唬我。我是受人之托。”
“进去吧!”狱警一摆手。
“不不不,我又不认识他,请您把这篮子里的饭菜交给他就成了,我就不进去了。”徐木匠推托着。
狱警打开篮子上盖着的布看了看,“行啊。你放心走吧。”
狱警提着篮子去给田青,“哎!新进来的!你!”
“你叫我?”田青站起来。
狱警把篮子放下,“拿去吧,这是有人送给你的。”
田青奇怪了,“谁?”
“他没说,我也不好问。大概是你们一个绺子的吧?”
一屋子的人眼睛都盯着篮子,“来吧,一起吃。”田青叹了口气,是谁给他送的呢?
县知事吴玉昆是个昏官,戴着玳瑁镜框的眼镜,头上是一顶礼帽,留着八字胡须,半新半旧,不伦不类地坐在公堂之上,由于刚刚从前清的县令改为民国的县知事,他的县政府还是原来县衙门的样子,警察们也是当年衙役一样的做派,处处显得不伦不类。
吴玉昆一拍惊堂木:“带人犯!”
田青的两只胳膊被捆在一根木杠子上,两个警察把他押上堂来按跪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吴玉昆问。
“这个人犯功夫十分了得,我怕他逃跑或者出手伤人。”那个警察应道。
吴玉昆晃了晃脑袋,“你叫田青?”
“是。”
“来呀,先把他拉下去,重打四十大板!”吴玉昆也不问。
警察拖下田青,扒下裤子,举板子就打。
田青大声喊叫:“大老爷!草民冤枉!”
《走西口》十二(2)
衙门口处早就等候的梁满囤和王南瓜看见了田青一起往前挤。一看田青挨打,梁满囤吓得冒了冷汗。
王南瓜不忍看,随着板子落下的声音扭脸闭上了眼睛……
“田青,裘记皮匠铺的裘老板指控你是土匪的三头目,可否属实?”
“草民是当过几天土匪,而且还当过三当家的。不过……”
“有没有这件事?”吴玉昆不等田青解释就不耐烦了。
“有。”
“裘老板就是你审的?”
“是。”
“好汉做事好汉当,你倒也算诚实。来呀,让他在口供上画押!”这就算结案了。
“县大老爷,我是被土匪刘一刀裹胁上山的,当时我当土匪的头目也是为了麻痹刘一刀,以便寻找机会逃离匪巢。”
“巧言令色!”
“事实如此,我不仅乘刘一刀下山抢劫之机烧了他的黑土崖老巢,还救出了三个肉票,这其中就有那个裘老板。”
“谁能证实?”
“县大老爷可以派人去查证。同我一起逃来本地的山西同乡梁满囤、王南瓜、龚文佩也能为我作证。”站在衙门口的王南瓜马上大声喊着:“我们在这儿!我能作证!”
看门的警察一举棍子,“禁止喧哗!”梁满囤和王南瓜吓得退了后。
吴玉昆哈哈一笑,“你以为本县会相信你的小小诡计吗?”他身子往前一探,提高了声音,“他们既然是你的同乡,当然会替你作伪证,本县会轻易相信吗?”
田青气坏了,“你!你真是个昏官!”
吴玉昆又一拍惊堂木:“大胆!你给我住口!田青!本县不必找你的同乡作证。只凭你为了取得刘一刀信任,拿肉票的钱财邀功请赏这一项罪行,就可以判你一个死刑!”
“没有!刘一刀不识字,我在把裘老板的家信送下山的时候,在他的信的背面写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
“拖延不交!”
吴玉昆一愣,“会有这样的事?”
“请大老爷明察!”
“不对!如果裘老板没有损失那二百三十块大洋,他还会控告你吗?本县为官多年,什么样的奸滑之徒没见过。来呀,把田青打入死牢,待北京国民政府批复之后,开刀问斩!”
田青大呼冤枉,吴玉昆拂袖退堂。警察们把田青架了下去。
退了堂,吴玉昆将一份公文交给警察。“你要歇人不歇马快速去到北京城,等候国民政府批复,然后日夜兼程地赶回来。现在土匪活动太猖獗了,我要借田青的人头,杀一儆百!”
田耀祖哪里知道儿子碰上了这样的事。他每天坐在自己的棺材铺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小茶壶,嘴对嘴地喝着茶,滋润着呢。他这儿正滋润着,门口来了一个要饭的。要饭的打着竹板唱着数来宝:
掌柜的大发财,你不发财我不来。
啊,您一看命中就享富贵!
掌柜的,您上面坐,日进斗金您掌舵。
田耀祖把脸扭向一边。
要饭的又唱道:
掌柜的不说话,就像文王摆八卦。
掌柜的不出声,就像文王请太公。
掌柜的不开言,你老给咱去取钱。
给了吧给了吧,时间再长也省不下。
早点给我早点走,早早离开你家门口。
田耀祖转过头来,“你他妈烦不烦?我今天还没开张呢!你说你,干点什么不好?叫街要饭。你这种人饿死了也不可怜!”
要饭的故意气他:
这棺材真正好,
钉是钉来铆是铆,
装上掌柜的跑不了。
田耀祖气坏了,“你还敢骂人!”
要饭的又道:
你不给我就要,要到天黑日头落,
要得那狗儿咬,鸡儿叫,
叫你们王八羔子睡不着觉。
田耀祖找到一根木棒子,高高举起,恨声叫道:“我开了你!”
《走西口》十二(3)
要饭的腿脚快,几步跑到对面,转回身来又唱:
唉,掌柜的姓王名白薯,
兄弟排行在三加五,
王八生来好命苦,身上总背纹面鼓,
天气越热越出卤,见到水坑向里扑。
数来宝引来了不少看客,大家听了哄笑起来。这时徐木匠在后边拍拍要饭的肩膀:“朋友!嘴上留德吧!”要饭的转回身来,徐木匠给了他两枚铜钱。
“多谢!多谢!”要饭的这才离开了。
田耀祖看到徐木匠,悻悻地扔下木棒。“他妈的!一开门就碰见个扫帚星!找到田青了?”
“你儿子让包头的官府给抓起来了。”徐木匠阴沉着脸说。
田耀祖愣了,“啊?把田青抓起来了?为……为什么呀?”
“还不是你害的。在杀虎口,你给刘一刀报信抢了驼队,刘一刀顺手把你儿子和你女婿给裹胁上山了。田青还当了刘一刀的三当家的。”
“啊?这……既然是裹胁进去的,官府审问清楚了也就没什么大事了。”田耀祖松了一口气。
“判了死刑了。”徐木匠叹了口气。
这下田耀祖要哭了。“这……这……”
“北京的批文下来,他就要开刀问斩了。好歹我也教他习过武,供他读过书,他的棺材,得我亲手做。”徐木匠说得悲切。
田耀祖急了,“不!不不!我有银元,就是把银元都花光了,我也要把田青赎出来!”
徐木匠叹了口气,心想这田耀祖终于说了句人话。
“可是,如果他真当过匪首,我怕就是花了钱也难救他一命啊!”田耀祖又发愁了。
“这好办。你给我买一匹快马,我去四子王旗,求一求诺颜王子。”徐木匠想到了一个主意。
田耀祖也不多问,跑进后院拿着一个包裹跑回来。“这是五百块银元,够吗?”
“这些银元是留着急用的。”说着他又掏出一些银元,“这个你去买匹快马。快去快回,我等你的消息!”
徐木匠接过包裹问:“这么多银元交给我,你就不怕我拿跑了再也不回来了?”
“我信不过我自己,我还信不过你吗?”田耀祖真诚地说。
听他这么说,徐木匠再不多说,拿起包裹赶紧走了。
眼看着徐木匠走远了,田耀祖越想心里越不塌实,他往兜里揣了些银元,冲店伙计嘱咐道:“好好照应着生意,我出去一趟。”他要去看儿子。
田青已经被关进了死牢。梁满囤和王南瓜耷拉着脑袋把消息告诉了龚文佩。“县大老爷说,先把田青打入死牢,等北京批复之后,就开刀问斩!”
“那是斩立决呀!”文佩说道。
“可不是嘛!我和梁满囤想替他说说话,县大老爷根本不想听。他说了,只要有裘老板那一件事,田青就够判斩的了。”
梁满囤想到了田青堂上说的话,“田青说,他在裘老板的家书上写过四个字:‘拖延不交。’”
龚文佩也想起来了,“啊?有这个可能!他不是也让我叔叔写了家书,可在交给我的时候,里边就夹了个小纸条,告诉我不要走,就在山下等候吗?”
“那,这事问问裘老板不就清楚了吗?”王南瓜觉得有救了。
龚文佩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对,只要那封家信还在,一看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三个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