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有些心急,不过易公子能否告知仓舒还需多久能完全康复?”
“身体的下半部分可能需要时间久些,少说也要一个月至两个月的光景。”他约莫估计了个大概。
我点头,不能太心急,欲速则不达:“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易公子如果有要事要办的话我们真是过意不去。”
“无妨。”又是让人心安的一笑,“阿直姑娘空下来记得多陪陪曹公子,毕竟每日扎针都会给曹公子带来莫大的痛苦。说些愉快之事有助于缓解余痛给精神带来的压力。”
“很痛吗?”我从来没听仓舒说过啊。
“的确。”他予以肯定地点头,“因为曹公子的病情实属罕见,因此我才铤而走险用置之死地先破后成之法,幸好他能挨得住,可见曹公子有惊人的毅力以及求生的本能。对了,他今日也问了与姑娘相同的问题,得知尚需两个月才可能完全康复后,他问在下借了几本医书解闷。公子的心态真的不同于一般人。”
“感谢易公子的帮忙。”
“姑娘哪里的话,是在下要感谢姑娘才对。”说这话的当口,他似乎又回忆起了自己被我救起时的模样,面露不安的异色,但那只是稍纵即逝几乎不可见的一瞬。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玉慌乱地破门而入,完全忘了屋里还有易公子。
“那么在下先行告退。”易公子得体地作揖离去。
目送他的背影,小玉迅速掩上门。
“仓舒怎么了?”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仓舒更令我牵挂。
“方才传讯的家丁来找小玉,说是收到大公子的亲信发来的书信,称曹操大人赤壁之战战败失利,已经在班师返回这里的途中。大公子再过十日就要回来了,届时可如何是好。”
惊天霹雳,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曹丕会回来?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自下决心
今日小雨,我到仓舒的房内陪他,为了让他不要太闷,我让小玉取了棋盘与黑白子来。
“阿直,有心事?”见我捏着白子踌躇不定,眉头紧蹙,直觉敏锐的仓舒朝我投来关切的目光。
“我在想。。。”曹丕要回来了,如果让他见着已经开始病愈的仓舒,他一定会再度起杀机。但是从易公子到这里后,我都不让府中下人进出仓舒的房间,也并未向仓舒透露此地为曹丕在城郊的别馆,当然更不可能告诉仓舒他所以会死过一次,也是他的这位大哥一手导演的,虽然我觉得仓舒很有可能已经自察。
沉默,仓舒只是等我落子。
仿佛心要被看穿那样乱了心弦,我随便将棋子落在棋盘的某处,不假思索,伴着轻挑随意。
“你的心已经乱了,阿直。”他没有伸手去取黑子,“如果有什么事情犹豫不决难以定夺的话,你可以去问子建哥哥。”
“子建?”不敢置信地重复,为什么会提到子建?
“若是有什么不可与仓舒道明之事,阿直可以去寻求子建哥哥的帮助,以他与。。。以他与仓舒的情谊以及品性,定会倾力相助。”他在中途顿了顿。
“子建他。。。”我想告诉他子建也变了,但是话还是如同鱼骨头般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仓舒已经看出了我有不能对他说的苦衷,于是期望聪明且具有正义感的子建来帮助我?
“小姐。”屋外传来丫鬟的声音,但不是小玉的。
“什么事?”落落大方气定神闲地回答,曹丕不在的期间,我俨然成了别馆中说话最有分量的,之前交代过没有我的批准,谁都不可以踏入仓舒房门半步,所以即使仓舒此刻是端坐在屋中央,但我不让丫鬟进来,也没有人知道仓舒的身体状况得到了改善。
“奴婢方才经过小姐的房间,见门外红枣汤未动,听闻小姐来看小公子,于是热了给小姐重新送来。请小姐趁热慢用,勿要坏了大公子的心意。”
脑中只感觉“轰”地炸开,果然,仓舒的表情明显不对劲,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状,双肩微微颤抖。他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我的瞳孔,仿佛要把我吸入他的双眸一样,之前的柔和神态全然无存,紧抿着双唇,他在等我开口。
在全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仓舒得知了自己身处曹丕的地盘。大公子,如无意外,说的正是曹操的长公子,曹丕!
即使更在意的是屋内仓舒的感觉,我却要先处理屋外不痛不痒的小事情,躲开仓舒如聚光般的视线:“你放在门边,我马上就来。”
“是。”随即轻巧地脚步声渐行渐远。
起身,开门,取汤,掩门,坐回,喝汤,一口一口,在仓舒的凝视下,我如坐针毡,喝不出任何的味道来。
“我一直在大哥的府中?”仓舒自嘲地笑笑,“一直以来,我以为是子建哥哥好心收纳了我们。”
低着头,轻轻抬眼,对上他苦涩的笑。
“仓舒,其实。。。”我想对他全盘托出,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曹子桓大哥他,叮嘱下人给你准备炖品?”
为什么从他口中蹦出的会是这句?仓舒在曹操大人府毒发病重之际他应该已经知道下毒者为何人,不然也不会告诫我不要去深究此人,太好奇下毒者的身份只会给我带来危险。只是,明白是大哥害自己的仓舒发问的重点为什么不是“我们此刻为什么会落入曹丕的手中”,或者“你是用了什么办法让我复活,是否与大哥有关”之类的?
“仓舒,之前我有跟你提到的赤壁一战,昨日得到消息,曹操他们失利,已经退兵了。曹丕他不出十日就会回来。。。”比起他的问题,我更想告诉他现在我们所处的紧急状况。
“回答我!”难以抑制的激动,很难想象如此凌厉打断我话语的声音出自仓舒之口。
见我半举着勺子微微发愣,仓舒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长这么大第一次发威的他很快作了调整,他的目光从我的脸移到桌上的甜汤,无奈地叹口气:“我只想知道是不是大哥命人为你准备的。是或者不是。”
“是。”
他的双唇微张微合,欲言又止所要表达的东西太深,我读不出。
“我累了。”他的脸上竟然再度出现了笑意,但是一看就知道是装的,很假,“阿直姑娘,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站起身,刚才的一瞬间,我真的想什么都告诉他,憋在心里的感觉太不好受。但是既然仓舒下了逐客令,也只好先回自己的房。
我会想办法的,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仓舒,既然为了仓舒都已经牺牲了自己,那么不管曹丕是十日后回来,还是五日后回来,都要尽我所能保住仓舒。
一天了,用过晚膳我感慨着时光之无情,过了今晚,就只有九日了。本想好好地用脑子想个什么计策,可以将行动障碍的仓舒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转移到安全的场所,又不让回来的曹丕起疑,但是发生了早上的一幕,脑子里动不动就闪现出仓舒受创的眼神以及那一声刺耳的命令。
“回答我!”
“是或者不是。”
这个答案对你很重要吗?
太过沉闷的屋子,我到院子里随便晃荡,鬼使神差地转悠到了仓舒的西苑,这个时候,应该是易公子给仓舒扎针的时间,双脚仿佛不听使唤一般,还是来到了他的房门口,本想推门而入,幽暗的烛光映照下,可以隔着门依稀看到屋内的景象,仓舒正在穿上衣服。若是这个时候鲁莽闯入,着实不妥。我耐心地候在门口。
“易大夫。在下的腿脚结合大夫您的金针疗法与每日服药需要一个月的光景方能康复?”仓舒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是的。曹公子无须心急,欲速则不达。”
“可否有他法能加速在下的回复速度?不管什么办法在下都愿意一试。”
心中一惊,果然,仓舒也知道不能坐以待毙。
“公子?”
“之前易大夫给在下解释过在下的病情,我是中毒,身体各部分重要部位都被破坏,然后处于气绝的假死状态,但一般看来与死者无异,若是真给下葬的话,那么也就真的是等死了。而之前阿直姑娘与你交谈所言的复活药,其实只是解除假死状态的解药。但由于筋脉等被破坏地非常彻底,所以等同于活死人,不能动不能言,只有一口气在。”
“是的。”易公子回答得小心谨慎,没有多言一个字。
之前也听易公子给我解释过仓舒的病情,当时我就更对曹丕的毒辣瞠目结舌。自己的弟弟,没有死彻底,若是没有解药,那么意识清醒却无法告知他人的仓舒终会被埋入又黑又冷的地下,饱受绝望与无助缺氧而死;若是曹丕一时改变了主意放他一条生路,那么仓舒也是活死人一个,对他不造成任何威胁而且生不如死。怎么算,都是对他曹丕百利无一害,而且又能满足他凌虐他人的心态。
“之前易大夫借给曹某一本药王心经——”
仓舒的话将我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难道说,曹公子?”熟读过自己所有医书的易公子立刻明白了仓舒的所指,音色中满是惊讶于不解。
“我想用那个加速经脉流通的方法。”仓舒的语气充满坚定,更让我深深感到他是个锲而不舍的人。
“此法不可,先不说要经历非人能忍之痛楚,许多人在中途就已经承受不住寻了短见。。。更何况。。。”
“我知道,还会耗我的命,对吧。”
折寿!痛苦!我的脑中只有刚才听到的,接下来他们说什么我都听不进了。
没有打断他们的对话,我蹑手蹑脚生怕惊动他们,速速离开。
这一夜,难眠,脑子,很乱。在如何搞定曹丕这个点子有着落前,我又有了如何作好仓舒思想工作的重担。即使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方法,但从易公子的态度也可知此法不可取,易公子不会答应的,但是难保仓舒以后会再次恳求,必须在仓舒再度有行动前与易公子相商,彻底断了仓舒的这条路。
第二日,我起了大早,直奔自己的房间(易公子暂住)。
我告诉易公子昨日无心偷听,请易公子不要因为仓舒意气用事就随了他的心愿。一切皆可从长计议。
“阿直姑娘,在下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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