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速缓慢凝重,昊彦此时的语气,已经与端木尚儒的威仪不相上下。
说到这个份上,太傅还能不明白?
皇上摆明了就是说皇后给皇上下了药了,当年皇上一度被贬为庶民,就是有人下了药,这一联系起来,太傅后背陡然一阵冷汗。
自己的女儿一向知书达理,怎么会做这种事?
可是,听皇上的语气言之凿凿,却是不容置疑的。
给皇帝下药可是有悖宫中规矩的,更何况这事还是皇上的旧伤。
“皇上……”不管怎么样,太傅还是想为自己的女儿求求情,这刚入宫半月,就如同被打入了冷宫,他知道皇上喜欢贵妃,宠爱贵妃,他也给自己的女儿做好了心理准备。
如今贵妃已经离宫了,不管去做什么,总之后宫之内只剩下皇后了,朝夕相处,他原以为凭着自己女儿温婉可人的性格,必能跟皇上合得来。
怎料,皇上如今连皇后身边陪嫁的侍女都赐死了,这叫他如何是好。
昊彦一挥手打断了太傅将要出口的话,“此事朕不想追究,更不想再提起,太傅也应该明白,此事,就算不是朕的忌讳,也是宫中规矩,朕这么做,已经是看在太傅的面子上了。”
说是给面子,但是这话里,可是半分面子都没给。
太傅自然也明白,后宫的规矩,为了防止后宫争宠使用卑劣的手段有损龙体,严禁各种药物,一经发现,轻则打入冷宫,重则直接赐死。
太傅已经不能再说什么了,但那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女儿……
他就算是不要了自己一世英名,也要保住女儿。
“皇上,老臣已经年迈,就算几日一朝,也难免力不从心,恳请皇上,恩准臣请辞,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威胁他?
昊彦的眼睛一厉,威胁他?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现如今的朝堂,昊彦想发布什么变革是难上加难,若非太傅德高望重,力排众议,他这个皇上,几乎就是被架空的。
这个时候请辞,无非就是用江山社稷来为皇后求情,不,不是求情,是威胁。
这个时候,万万不能与太傅撕破脸皮,不然,接下来很多事情,做起来难如登天。
“太傅所言未免有些言过其实吧,太傅乃是三朝元老,国之栋梁,现如今东华国百废待兴,事事还要仰仗太傅,朕万万不能答应太傅的请辞。”
昊彦虽然性格仁厚,但是,短短时间内经历了悲欢离合,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连明辨是非都不会,事事只知妥协的皇子。
他要与朝臣周旋,甚至太傅,他都不能向以前那样事事都放得开。
其实如果不是太傅的女儿做了皇后,他们之间,远不用如此。
叹了口气,见着太傅不为所动,迫不得已,转而开口道:“朕知道,许是朕的所做伤了太傅的心,毕竟皇后是太傅的独女,就算朕念往日恩情,此番所做还是过分了些,这样吧,朕就念在皇后初入宫中,也许是让哪个宫女出的馊主意带坏了,既往不咎,下不为例,太傅觉得如何?”
这说话间语气脸色转眼就变。
能屈能伸,更何况,他已经屈就了那么多年,这个时候,不能功亏一篑。
几句软话,留住太傅,他不能等幻雪回来,让她看到一个动荡的朝堂,再为他操劳奔波。
太傅听言,忙跪下谢恩,“老臣谢皇上的宽宏大量,老臣定当替皇上传达皇上对皇后的一番苦心,不再犯下忤逆皇上的事。”
“太傅言重了。”说完,看向门口,“吉安,传朕口谕,撤去栖凤宫的守卫,栖凤宫一切供给照旧。”
“奴才遵旨。”
昊彦转而看向太傅,一脸温和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兴师问罪一脸厉色的根本不是他。
“太傅久未进宫了,若不是为了皇后的事,恐怕太傅都要忘了朕吧。来来来,去后殿,朕陪太傅下盘棋。”
说着,状似亲密的拉起太傅的手,在太傅的诚惶诚恐中,二人各执一色,摆开棋局。
昊彦真有这个心思下棋?根本没有。
但是,这个时候他万不能让太傅与他生了嫌隙,否则自己今后要做的事举步维艰。
两局一过,两人都是平局,也可谓是两全其美,宾主尽欢了。
昊彦见天色已暗,索性在宫中设宴,要与太傅共饮几杯。
见到太傅的欲言又止,昊彦一咬牙,“吉安,去请皇后。”
吉安是个难得的机灵鬼,领着几个宫女到了栖凤宫,将皇后仔仔细细,几乎从头到脚装扮了一番,乍一看,双颊粉红,唇如蔻丹,一点儿也没有了憔悴,这才放心的将皇后带到太傅面前。
皇后毕竟是太傅的女儿,虽说小女儿心性会嫉妒,但是,大台面,也算是识大体的。
更何况,皇上已经临幸过她,这时候让皇上难堪,以后她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见了太傅,也不露什么幽怨之色,反而微微噙着笑,一脸的淡然,这让昊彦顿时放心了不少,给了吉安一个赞赏的眼神。
皇后小步走着,落座于昊彦身旁,轻轻对着昊彦一笑,完全一副夫妻和睦的样子。
这一切看在太傅眼中,着实欣慰不已,看来真的是自己小题大作了,原以为女儿在宫里受了天大的委屈,现在看来,无非是小两口吵架,自己来,只是给了他们个台阶下。
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居然用请辞来威胁皇上,想到这里,太傅不禁汗颜。
可是昊彦就不那么舒坦了,依旧连面目都没怎么看清的皇后如今就坐在自己身边,还对他笑,顿时让他觉得如坐针毡。
硬着头皮喝了几杯酒,又陪着太傅闲聊半晌,皇后落坐一旁也不答话,偶尔纡尊降贵的为两位斟酒。
这顿饭,是昊彦有生以来吃的最难受的一顿。
总算是太傅毕竟上了年纪,精神也不胜从前,早早就倦了,告辞后,一边由太监扶着,一边心满意足的笑语离去。
昊彦直到打发人送走了皇后,才突然一下坐在椅子上,方才的温柔笑颜顿时荡然无存,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他没病,但是,胸口依然痛得几欲裂开。
困扰……纠结……
慕容子峥让所有人都退下去,包括帐外的两位副将。
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慕容子峥才用一只手解开肩头临时的包扎,将伤口处理了一番。
抬头道:“幻雪,帮我一下。”
幻雪也没什么可别扭的,上前接过慕容子峥手上的白布条,“军营内没有军医?”
“当然有,但是,这伤究竟是打斗中不小心被刺的,还是老老实实被刺的,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就不好解释了。”
幻雪脸上闪过几分赞赏,一边熟练地将白布条缠上慕容子峥的肩头。
可以说,她对慕容子峥是相当了解的,当年子信给她的资料,可谓是事无巨细,恐怕资料上记载的某些习惯,就连慕容子峥自己都没有发觉。
可是他们却仅仅见了几面,熟悉的陌生人,这个词来形容慕容子峥,再合适不过了。
观察力,敏锐度极高,逻辑思维极其严谨,最起码子信的评价是如此,而现在,幻雪似乎也见识到了一些。
但是……
资料上明明说慕容子峥的身体机能相当好,可是为何……
看到新缠上的布条又透出血来,幻雪百思不得其解。
距离受伤已经过了两三个时辰了,出血量渐小,但是,却一直没有停止,以至于现在的慕容子峥处于失血严重的状态。
她在路上给慕容子峥吃的药,虽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但是对于外伤止血,还是非常见效的,怎么到了这就不好用了?
从怀中掏出瓶子,又喂给他一颗,重新把脉,仍旧只看出是失血严重,身体并没有病,这是怎么回事?
处理完慕容子峥的伤,幻雪换了一身普通士兵的衣服,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既然慕容子峥留她,必定是有话要对她说,罢了,虽然她不想说什么,但是,听总行吧。
慕容子峥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脸色苍白虚弱的靠坐在床头,一双似乎蕴含着阳光气息的眼睛散发着温柔,欣喜……
可是这欣喜却没能将幻雪同化……
“幻雪,我是不是给你造成了什么困扰?”虽然幻雪一直没有说过话,但是,她见到他仿佛并不是只有高兴,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愤怒,种种情绪沉杂,让他觉得,他的出现,似乎让幻雪大为困扰。
幻雪有些惊讶的抬起头,转而心中又明了,慕容子峥是国际刑警,要是连这点儿都看不出来,也不可能循着几乎没有的线索出现在她周围。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换一个吧。”
困扰?确实有,但是,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她不想把困扰无谓的转嫁到别人身上。
慕容子峥突然笑了,“幻雪,我不是国际刑警了,你也不是杀手了,我又不是逮捕了你,怎么感觉我在审犯人?”
说来话长
幻雪难得挑了挑嘴角,心中的阴郁随着慕容子峥阳光般的笑容似乎散去了一点儿。
“说来话长,你呢?说说你吧,你怎么会是燕国的将军呢?”幻雪不打算多说,不是不相信慕容子峥,她知道,时代不同,他们对立的位置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关系,说是老朋友也不足为奇,但是,她的故事太长了,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君影的死,也有他的责任。
不愿说,那就由她来问。
慕容子峥动了动身子,随意的将未受伤的手臂枕在脑后。
“那次爆炸之后我就在燕国境内了,而且是在极北的一处丛林中,幸好被山中隐居的医者救了,后来,南下的时候遇见了燕国太子,就成了将军了。”
慕容子峥说的笼统,似乎也有什么事情说来话长一般。
幻雪以前不明白,为什么追踪蛊死了,慕容子峥却没事,听到他说隐居的医者,顿时心中明了,当日慕容子峥是被铁片伤了肺部,别说这个时代,就算是21世纪的医院,都是非常棘手的重伤。
现下看来,想必是那位医者医术高超,顺道解了追踪蛊。
可是,当她月圆之时联系追踪蛊,所感受到的濒死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慕容子峥看着幻雪一脸的狐疑,当即哈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