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们胆战心惊地列队站在门边,低着头,脸色苍白,双腿哆嗦。
这间房子平时除了皇太子不准任何人进入,里面的东西,就连太子妃都不能碰!这次居然摔坏了音乐盒……
成淡星手脚冰凉地站那里,看着那个音乐盒,耳边有“隆隆”的炸雷声响起。良久,他声音低沉:“滚——”
陈管家惊讶抬头,发现成淡星的面部表情是从未有的阴沉和可怖!
他心中一惊——自打他进皇室住宅接任管家一职,从未看皇太子发过脾气!虽然他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也不喜欢说笑,可性格还是很温驯的呀!
“幸好没有摔坏里面,可以拿去修……”
没等陈管家把话说完,成淡星绷紧下颌,再次低吼:“滚——”
陈管家愣住,赶紧吩咐佣人们离开。生怕愤怒中的成淡星,会将火种射到无辜的他们身上。
门被轻轻掩上,偌大的房间里只留下成淡星、夏水希和风夜炫。
音乐盒是夏水希摔坏的!她只是偶然经过这里,惊讶地发现这间房子和以前摆设得一模一样——三年前,这间房子是她的专属休息室。(在皇室住宅玩到时间太晚,就不会回去自己的家里,在这间房子里休息。)她只是好奇进来看看而已,并不想弄坏任何一样东西!是佣人的突然出现吓到了她,才会不小心将手中的音乐盒掉到地上!
她本来想要道歉,可自成淡星进来房间,根本都没有看她……他的表情看起来好恐怖,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只是三年而已,他变得如此陌生……已经,完全不认识了。
夏水希面色苍白,看着成淡星孤傲疏远的背影,心底涌出的压抑和难过让她的肩膀无助地颤抖。一直握着她小手的那只大手忽然紧了紧。
“笨蛋,不要害怕,只是一个音乐盒而已!”风夜炫握紧了她的手,看她面色苍白,以为她是担心摔坏的音乐盒,“喂!成淡星,你有必要这么斤斤计……”
“别让不相干的人进来这里。”成淡星背对着他们,声音低沉冷冽,“她不喜欢。”
“她?那个死去的人?”风夜炫嗤笑了一声,忽然对那个叫夏水希的女孩非常感兴趣。可以让成淡星这种冷血人如此失魂落魄,还专程为她守护着这个房间,一定很不简单吧。可惜,三年前,正好在他搬进这里来的那一天,那个女孩死掉了……
拉了拉呆愣住的夏水希,他声音轻柔:“茜茜,我们走。”
书桌前,成淡星在听到那两个字时,身子猛地一僵。在风夜炫拉着脸色苍白的夏水希回头的瞬间,他迅速回头,看到她的背影。
风夜炫握紧夏水希的手,朝门口走去:“怎么,我送你的那条裙子不喜欢吗?为什么要换掉?!”他伸手将她沾在头发上的碎花瓣拿下,皱眉,“不是叫你呆在会客室不要乱跑吗?脸脏兮兮的,鞋子上还沾满了泥土和花瓣,你去了哪里?”
夏水希脚步一滞!她换了裙子,居然大意地忘记将鞋子也换掉!
喉头收紧,她一边走出房间一边轻声说道:“只是……只是随便在花园里逛了逛。”房门被轻轻掩上。
房内,成淡星一动不动,僵在那里。
世界静静的,一切都静静的,水晶灯散发着淡粉的光,壁钟“滴答滴答”走着。
然后——就像有无数双手,在他耳边翻动课本时发出“哗哗”的声响;又像从高空坠落的瀑布,巨大的水流冲进深潭击起万丈水花……
什么也听不清了,什么都变得遥远了。直到,那个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鞋子上还沾满了泥土和花瓣,你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仿佛有回声般,不断重复持续着。
良久,成淡星的喉头轻微滚动了一下,嘴角轻轻上扬,目光闪烁不定,眼底有欣喜若狂,也有连绵不绝的悲伤,“是你吗?蓝茜茜……”
4,掷飞出去的硬币
皇室住宅的室内浴池里。呈荷花形的大型浴池,水流清澈,在靠近墙壁的地方有座假山,水流潺潺而下。
池中,成淡星仿佛一尾灵活的游鱼,每个动作都飘忽而不可捉摸。将头深深地扎进水中,他浸在水底,沉下去,浮上来,又沉下去……
混乱的思绪,像柳絮一样纷飞——
……
“链子里的吊坠,是双生花吗?!双生花代表的是幸福,可为什么你看到幸福,却不是开心的呢。”
女孩坐在他身边,正看着楼下灯影晃动的舞池微笑。她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脸上长满了雀斑,鼻子也是软软塌塌的酒糟鼻。她的嘴却很漂亮,粉粉的,笑起来的时候弯成好看的弧度。
她真的很像夏水希,虽然外貌相差很多,可那种气质,神态,说话的语调,都和小时候的夏水希极为相似。而且她也知道双生花代表的是幸福!她到底是谁?!
……她轻侧过头来,朝他微笑:“我叫蓝茜茜。”她的眼睛明亮清澈,眼底闪着月亮的光泽。
从舞池那边打过来一束光,光芒飞溅在她的面孔上,碎了,她的眼睛也如同被敲碎的水晶,荡漾着明晃晃的亮光。
成淡星更为震惊!
他以为他再也看不到这双眼睛——如碎水晶发出澄澈透亮光芒的眼睛,在夏水希死去的那一刻,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
为什么这个女孩,有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双生花代表幸福?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
“因为这种花一株二艳,竞相绽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中一朵就会不断地吸取另一朵的养分和精华,直至另一朵的枯萎。它将幸福和快乐都给了另一朵。所以我觉得,陨落的花瓣就是幸福。当你在看着‘幸福’的时候,应该要幸福地微笑。为什么要悲伤呢。”
成淡星猛地掀开眼睑,看池子里的水像夏水希的眼睛,在日光灯的照耀下反射着澄澈透亮的光泽。
他的头忽然像被炸开了一样!
……
雨线密织。她眼神涣散地望着他,悲伤大叫:“淡星哥!”
她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擦掉睫毛上沾的雨珠,绝望而又无助地再次喊道:“淡星哥——”
……
成淡星点头,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嗯。”就在他准备朝前走时,忽然衣角被人扯住。
女孩拉住了她的衣角,因为用力过度手指轻微的颤抖。她的表情呆泄,眼神涣散没有焦点,仿佛灵魂已经飘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成淡星疑惑地扬眉。
女孩望过来的眼神,有着最最脆弱的疼痛,让人怜惜。忍不住,他轻声问道:“你认识我吗?”
女孩猛地惊醒!
她松开手,摇摇头,再摇摇头……她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她不停退步,周围的人全都朝她递来讶异的眼神,她退到一张桌子前,不小心将桌上的玻璃杯和食物撞倒在地。她近乎无助地耸动肩膀,明亮的眼睛弥漫出潮湿的雾气。
成淡星的嘴唇渐渐变得苍白。胸口痉挛得喘不过气,闭上眼,他再次扎进了水里,仿佛在逃避什么,从这头奋力游到那头,又从那头奋力游到这头。
不喘气,不呼吸。
心脏在绞痛,像被强硬塞进去了一块玻璃,狠狠地揉碎。揉着揉着,血汩汩地溢了出来。
希希。希希……
浴室门被拉开,一股白色的热气在空中飘散。
凌乱的金色头发,帅气不羁。一张干净白皙的脸,在氤氲的水雾中美如妖精。成淡星脖子上挂着毛巾,一边擦拭湿嗒嗒滴着水珠的头发,一边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洗手间在右边走廊的最后一间。”
忽然一个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他停下脚步,眼神空茫地看着前方,正在擦拭头发的手指忽然僵住——
走廊间,灯光将过道照得雪亮,一个高挑颀长的身影斜靠在卧室门边。风夜炫侧身而立,正在朝室内的人说话:“我的房间在左边过去第三间,有事的话记得叫我!”荧白灯光下,他扬起嘴角,笑容如飘落水中的轻盈花瓣,“晚安,梦里见!”
轻轻合上门,他转过头来,看到站在走廊拐口处的成淡星,眉毛立即挑得高高。
灯光静静地洒落,长长的走廊里,两个俊美得惊心的少年彼此对视。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皇太子的想法突然改变,同意‘随便的人’住进来呢?”风夜炫走近成淡星,笑得邪魅,“我好像记得,某人曾很坚决地拒绝任何人搬进皇室住宅里来。就连已经订婚的太子妃,也不被允许!”
成淡星拿着毛巾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他抿紧唇,俊美的下颌因为这个表情更显尖削。低了低头,他旁若无人地从风夜炫的身边走过,在经过卧室门口时,他脚步稍稍迟疑了一下。痛楚地垂下眼睑,他走了过去。
身后,响起风夜炫慵懒的声音:“喂!”
他没有停顿脚步。
“喂!不管怎么样——”风夜炫硬梆梆地砸来两个字,“谢谢!”
成淡星仿佛没有听见,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大步离去。
“Patty会场跑走的女孩,她叫蓝茜茜。让她呆在我身边吧。在她身上,看见了阳光的味道。”
……
“如果没有想要抱住的东西,生活就没有追求了……那么,该怎么办呢?”
“我可以吗?风夜炫,让我成为那棵能被你抱住的树……”
……
刀一般尖锐的句子,刺中心脏。就好像自己站的那一小块地突然坍塌下去,连着成淡星整个身子都一起下沉,没入黑暗。
黑洞洞的,只有寒冷和绝望的黑暗。
摆设豪华的卧室里,成淡星死尸般躺在床上,眼睛空茫地瞪着天花板,一转不转。
“咚咚咚——”
忽然三声礼貌的敲门声响起。
卧室门打开的时候,成淡星看着眼前的女孩子,俊逸的脸慢慢显露出讶异的神色来。
“对不起,我是为音乐盒的事……来道歉的。”夏水希站在卧室门口,头低得很底,一只手绞紧了衣角。从房内投射出的光线洒在她的身上,剪辑出一副单薄瘦弱的身影。
她仿佛鼓足了勇气,头却仍然不敢抬起来:“我不是有意要摔坏它,对不起!或者,你可以将它拿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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