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
邵云被父亲的话激的无端一凛,虽然这一切听起来情意深重,但再经回味,萦绕在心头的,却成了另一番怪异滋味……
“好了,言归正传……今日爹让你过来,是为了银行挤兑一事!”邵政民松了手中力道,顺带着话锋也跟着一转道:“那几箱银元,夜梓没有动,统统送回我这儿来了!另外,我还让人处理了余杭的几处老宅和地块……钱已经一并换作实银,待会你带了去,也好周转上一段时日……”
“叫父亲劳心劳力,儿子实在惭愧……只是我那也备了不少应急实银,一时半会应该不成问题,还望您能安心……”邵云微垂了眼睑,正定定的凝视着西窗下落进的细小光斑,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思忖什么,却是觉得满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缪霁蓝死时的模样。
“备的充足些,总归是稳妥……”虽知邵云的银两都是变卖自己地契所得,但邵政民却并未出口言明,而只是佯装不知般继续道:“赶紧押送着去行里吧……爹也乏了……”
“三娘的死……”邵云启唇之际,正值廊外步履声缓缓及近,他猛地一回神,突然意识到自己险些出口的是对缪霁蓝死因的疑虑,且幸得邵政民被房外的叩门声引去了注意力,才没能听清他所出口的含糊话语。
“老爷,您和云儿都在吗?”伴着轻轻叩响的长门声,李语晴只身带了岁冬,已是向着房内温言问道。
“你娘来了……”听闻李语晴的到来,邵政民一搁手中刚端起的茶盏,随即朝着房门的方向,摆手以示邵云道:“赶紧去给她问个安,便回行里吧!”
“是……”邵云额首退至门边,只一启了门迎上李语晴,便是立刻躬身作揖道:“见过母亲大人……”
“云儿看上去气色不佳……”邵云抬首之间,面上已是苍白尽露,再一瞧他身上未褪的春衫,李语晴蓦地敛了笑颜,聚眉道:“孙先生一会过来替你爹把脉,不如你也留下一块叫他瞧瞧……”
“不……不必!”邵云神情一乱,竟是脱口拒绝道。
“我儿这是怎么了?”李语晴挨身揽过邵云的胳膊弯,更是满心担忧道:“若不是身子不适,可是被家里家外的事给累着了?”
“劳母亲挂心,儿子无事……”只未敢与李语晴对视,邵云已是略显紧张的抽臂回身道:“不巧行里有急事,正等着孩儿过去……”
“去吧……家里头的事,一切有娘,云儿毋须分心!”李语晴一愣,却还是对着反常的邵云展颜一笑道:“特别是桃喜那,我会替你多留心照顾着的……”
李语晴的注视,犹如西边而来的耀目日头,直晃的邵云一阵恍惚。他怔怔调转身形,过了许久才幽然语道:“有母亲在……儿子放心……”
话音一落,邵云已是匆忙离去,只身后被拉的老长的影子却依然停留在李语晴的跟前……
“云儿……”待她再抬首一唤时,儿子却早已消失在了长廊的尽头……
第143回 恩爱难如初
日头已落进大半间屋子,洋洋洒洒的将原本昏沉的书房笼在一片刺目的白茫中,而那张临窗摆置的藤条摇椅却依旧隐在暗里。
邵文只身着了件月白寝衣,正仰面躺在藤椅上,一动不动。他冷然的面上丝毫不见其他表情,唯有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时间长了,才酸涩的启阖下眼睑。一夜未眠,思绪尽在手中的两封信笺上,却不知何时已揉作一团,被他紧紧攥入掌心。
“碧水,开门!”……
房外忽声而起的趾高气扬,伴着长门开启的响动一并传入邵文耳中,可他仍旧未动,只眼波一转,便瞧见了鱼贯入内的几个随人,以及立在门进处的冯青澜。
“你们几个,去里边的书架找找,看我的镯子是不是落在上头了!”四目相对,冯青澜眸中一虚,紧跟着就止住了近前的步子,稍一侧首,已是转向碧水道:“还有桌案,你去,给我仔细着点……”
碧水垂首一应,刚半蹲了身,想先与邵文福个安,却发现在抬眼之间,二少爷已是收回了视线,俨然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她睨了眼身旁的主子,奈何此刻的冯青澜也如她般尴尬,最后只得自己欠起身,硬着头皮往里屋进。她心中自是明了,二少奶奶哪是真落了什么首饰,不过寻个借口进书房罢了。
眼见邵文不闻不问的阖着眼小憩,冯青澜不觉朝藤椅的方向靠近了几步。她挨着窗棂的身形,恰好挡去覆在面上的光影,这让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转过身去,放下了垂在半窗上的竹帘。
“出去!”眉心一蹙,冯青澜的举动非但没能引起自己的半分好感,反倒惹得邵文满心厌恶四起。他蓦地睁开眼,也不看她,只是低声喝道。
“我……寻我的东西,可没碍着你什么……”冯青澜弱弱应起,随又气定神常,声色高扬道:“难不成这间房里我还进不得了?!”
“我再说一遍……”邵文翻身坐起,像是瞧着陌生人般对了冯青澜上上下下一打量,然后道:“出去!”
随人们闻声一惊,纷纷缓下手中动作,却是没人敢抬头去瞅主子一眼,只垂了手杵成一排,也不知是该继续替二少奶奶寻镯子好,还是该听了二少爷的吩咐出去好。
“都愣着做什么?继续给我找!”冯青澜刻意避了邵文的注视,厉声发话道:“若是这儿也没有,那定是你们几个小蹄子偷的!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话音未落,一干子小丫头皆被唬了一跳,忙不迭跪倒在地,求饶道:“奴婢不敢……奴婢冤枉啊!”
冯青澜轻哼出口,只未等面上露出鄙夷一笑,却已是被霍然起身的邵文一把拽出了房门。
“你!”毫不留情的推手,让冯青澜一屁股跌坐在了廊阶下的草坪地上,硬是起不了身。她揉着磕疼的腰肢,想到自己在下人面前的颜面尽失,不禁委屈了声咒骂道:“你不是人……简直混蛋!”
邵文反手将信笺至于袖袋,又从中取过一方帕子,垂眼而视,轻蔑道:“冯青澜,请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你不知道,这会让我觉着恶心!”
“恶心?那么你呢?!嗬……五百个现大洋,出手还真是阔绰!可你也别忘了,这一切都是谁带给你的……”见邵文无所忌讳的拿帕子反复擦拭手掌,冯青澜顿觉泪水蓄满了眼眶,然她虽怒到了极点,却也痛到了极点,于是怒极反笑道:“你说你一个庶出的少爷,如今又是实权不握,若再因为开罪我而失了爹爹帮衬岂不一无所有?难道你都不会为此担心吗?”
“说的不错……”邵文长眉一扬,旋即丢去手中方帕,垂首笑道:“只是……如果没记错的话,咱俩已经完了……”
娟帕幽幽飘落,而不轻不重的话语更是让冯青澜在一时间内失了所有底气,她杏目圆睁的怒视着邵文,殊不知自己的眼泪早已夺眶而出,“真是一无所有了,你也不怕?!”
邵文负手而立,直望了那灿烂明媚的长空好半饷,才冷冷启唇道:“求之不得……”
话音一落,人也随之调转了身形。冯青澜虽不愿拉下脸面去留他,但对了邵文欲走的背身,还是忍不住唤道:“邵文,你别走!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邵文不语,只应声顿步,稍一侧首,便已见冯青澜径自立起了身,正朝着自己走来。“你是想拿自己的一无所有去和大哥换姨娘吧?”她随手一抹面上的泪光点点,却即刻媚了声嗤笑道:“只可惜人家心里早就没有你了,哪是这般容易就能换的!你以为……”
“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邵文眸中一冷,连带着面上也变得森森然道:“想要继续相安无事的过下去,那就管好你自己……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我当然想跟我的夫婿好好过下去……”绕到邵文跟前的冯青澜,勉力不去在意心中涌起的酸楚,虽是笑若灿夏,却也泪眼婆裟道:“而且……不单是相安无事,更要恩爱如初!”
因着这番话,邵文生生愣住,但仅仅经了片刻过后,他便已是唇角一扬,出语嘲讽道:“虽说现在是大白天,可做梦这档子事也总该分清个子丑寅卯,并不是什么时辰都能的!”
“我要的……不过人前的恩爱如初!”迎着邵文的讥讽,冯青澜不退反进,仰了面直盯住他的一双眸子,一瞬不瞬道:“倘若你肯配合……红昌一事,我可以作罢!”
“冯青澜,你没事吧?那些个没皮没脸的破事,可都是你自己干出来的……与我何关?”邵文立在原地,亦是不动声色的注视着近身上前的冯青澜,只心底更甚的讽意,却让他抑制不住,低低的笑出了声,“再说这人前人后知道你我何故撕破脸的可不是没有,即便我为你守口如瓶至今,却也难保旁人会一传十,十传百,兴许一早就被传的腻味透了……试问如此划不来又毫无意义的戏码,我做什么要配合你?”
“你……”冯青澜恨恨一语,却终是窘迫的挪开了眼。她盯着不远处洒满金光的郁郁葱兰,心里止不住一阵愤懑……邵文的冷心冷面,自己再清楚不过,而且事到如今,她已不存半星期许,直盘算着要与邹松堂再结连理,可每每纠结于心的不甘,却让青澜实难做下决定,只得允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下身段,去想着同他重修旧好。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怨他多一点还是爱他多一点,也不明白继续留在邵家是为了伺机报复还是真正割舍不下,总而言之,现在的她还不愿离开,更不想被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柄!
“不过话说回来,那红昌确实是我花重金招进府的!至于目的,本也为了投你所好,替你行个方便,只是现在看来,这方便不但与你,更是与我……”邵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