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明这个炮筒子回答了我:“边宝庆!已经关了禁闭了!”
接下来,他又千不该万不该地冲着监狱领导进了一句意气的话:“我就提过,这重刑犯和轻刑犯不能混关在一起,丁狱你们就是不听!果然出事了吧?”
田队制止了他,向大家解释道:“是我们工作不细致,想不到这个边宝庆当年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刑时,被害人的律师竟然是这个高煜,真是冤家路窄……”
我已经简单做出了判断,愤怒地把眼睛挪向丁监狱长,他还在冷冷地看着我,似乎在说:“看,你不愿意承认的男友现在落魄到这个程度,你做何感想。”
我咬了一下嘴唇,转身向外冲。
我轻车熟路地奔入一监区,在值班室看见值班管教,向他一伸手:“钥匙!”
他被我铁青的脸色弄得愣住了,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给他下命令,下意识地从桌上拿起钥匙要保护一样抱在怀里,我一把夺过来,在他岔气般的喊声中冲向第一道铁门。
后来这个倒霉的管教因为我也背了个警告处分。
我从一大串钥匙中找出一枚,说来也奇,我以前只是看过一次,居然鬼使神差地把钥匙一下找准,下边的动作就是我的基本功了,我非常迅速地完成插孔、扭锁、下锁、拉闩的系列动作,只身进入第一道门,然后我发现第二道铁门的锁头是虚挂的,再度下锁、拉闩,拽开第二道铁门闯入监区。
监区内正在开饭,所以才会有一道门是虚锁的,每个牢间的门全大开着,负责送饭的服刑人员和管教闻声全转过身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我长驱直入,值班管教已经追上来,高喊着抓住她向我扑上来,我只轻轻一甩就把他抡了个跟头。
几位醒悟过来的管教全上来追我,我则狂奔向禁闭室。
在禁闭室的铁门前,我再次展示了我的记忆力和开锁术,我拉开门非常迅疾地把蜷缩在里边的边宝庆拉出来,对准他青皮般的肉头闪电般连出几拳,然后将他壮硕的身体麻袋一样扛起来,狠狠摔向水泥地面!
管教们七手八脚拉住了我,监区领导也迅速赶到,这回周队用上了他黑带二段的力量,将我迅速拖离现场。直到这个时候,边宝庆才杀猪般地干嚎起来,直到我们退出监区,他的嚎叫还在走廊里惨然回响!
那天下午下起了雨,我坐在监狱的一辆车中,在蒙蒙细雨中离开了第二监狱,车上除了司机,后座上还有两名同事,他们都很沉默,都不知道如何和我讲话。我保持着外表的镇定,其实是心绪难平。窗外,一棵棵高大的白桦迎面冲过来,又在雨中急速向后退去,让我想起春天刚来第二监狱时,最初见到它们时,那种亲切愉快的心情。
雨越下越大,风挡玻璃上的雨刷摆动起来,单调空洞的节奏,像印证着我一颗失落的心。
县城医院一个单间病房,我坐在高煜的床边,静静地看着他。他好像正在发烧,头被纱布裹得像个棕子,嘴唇泛白干裂,我忍不住回想起我断腿住院时,他为我跑前跑后联系医院,为我买饭送到病房的一幕幕情景,正在迟疑是否应该照顾他喝些水,正待起身,负责照看的管教已经得了领导的指示,喂他喝了两口白开水。
《女特警—为你钟情》37(2)
我感慨地想到现在为止,我和他还只是普通朋友,除了今天冲动之下帮他出了一口恶气,我还无法给他太多的体贴和帮助。
他看着我,眼神也已经平静,他说:“施慧,谢谢你还来看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心情复杂地回答他:“我在第二监狱工作!”
他想了想,苦笑了一下:“看来我非但没帮上你,反倒连累你了!”
我摇摇头:“不是你!”
他把眼睛从我脸上慢慢移开,凝神看向窗外的灰蒙蒙的天空,然后沉重地叹道:“因为我,父亲从岗位上提前退了下来,母亲随团出访的签证被拒,正源也岌岌可危,十几个跟我吃饭的同事群龙无首,现在我知道又加上了你,我实在是罪不可恕了。”
我轻轻道:“我看了你的案件卷宗,你犯的是诈骗罪和偷税漏税……”
他微微抬手制止了我,然后疲惫地闭上眼睛:“培根说过:‘不公正的司法判决,比多次不公正的其他举动为祸尤烈,因为这些不公正的举动只不过是弄脏了水流,而不公正的司法判决则把水源败坏了!’”
我听不懂他的话,却觉出他的无奈。这时,有人在身后拍拍我的肩膀,我知道是谁,也知道这种探视,时间不能太长,就起身告辞道:“高煜,我走了。这段时间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你的刑期不长,好好改造争取减刑,我会常来看你的!”
他没有回头,声音苦涩:“不用了,我没什么好看的了!”
我跟在丁监狱长的身后,一起走出病房。
周队带人守在外面,丁监狱长问他:“边宝庆怎么样了?”
他回答道:“也断了三根肋骨,鼻骨骨折,牙掉了一半!”
他说完顺便向我也点点头,隔壁的病房门前也站了两个管教,看着我的目光也都有些奇异。我知道犯人外出就医,都会有狱警看守的,这回是一下子看两个了。我在他们的注视下低下了头,到了这种地步,我已经顾不上同事会用怎样的眼光看待我了。
医院门口,丁监狱长已经坐在了自己的汽车里,我这回没有再上监狱的车,而是在雨中走向他的车。他看见我摇下了车窗,我真心诚意地道谢:“丁狱,谢谢您。在这种时候,还能带我来一起看望高煜!”
他看出我要告辞,就一推车门也站在了雨中,他深深地看着我:“施慧,有句话我一定得跟你说,今天的事我也要负一定的责任,我的工作方法太简单了。现在你已经知道了高煜的父亲是前省委副书记,不妨坦白地告诉你,高书记在职时我对他是有看法的,因为在三年前我即将提拔正处的时候,是他高高在上一句话,教我被别人取代。所以,当听说高书记家有个儿媳妇到监狱管理局避风头,我信以为真,就把这种私人的情绪带到了工作中,带进了对你的态度上,使你平白受了许多委屈,还耽误了你和秦宇……”
我苦笑着摇头:“不说了不说了,您快上车吧。阴差阳错怪不得谁的,我的表现也确实很不好,后悔都晚了。”
他没上车,开始擦脸上的雨水,司机连忙下来给他撑开一把伞,他举在我们俩的头上,顿了一下又说:“看得出来,现在你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今天的事件,你也知道影响很恶劣,恐怕监狱党委得对你做出相应的处理,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
雨下得更大了,我全身都已经被浇透,鼻尖和发梢都在往下滴水,我羞愧难当地低下头:“丁狱,我知道自己已经触犯了狱警禁令,不会让监狱领导为难的。我现在口头向您提出辞职,如果对边宝庆还有相应的赔偿或其它处理,我随时听候二狱的通知。”
丁监狱长怔了一下,说:“先不忙辞职,现在你只是停职反省,监狱党委会集体研究对你问题的处理的,到时候再做决定也不为迟。”
我再度摇头:“我已经想得很清楚,我无颜再回第二监狱工作了,我提出辞职!”
我决然地退出了他的雨伞,只身走进雨中……
《女特警—为你钟情》38(1)
很长时间里,我都不愿意回想那段暗淡的时光。记忆中最深刻的是除了那场春雨外,再就是无雨,北方春夏之交特有的漫天柳絮,丝丝缕缕地纠裹着干热的夏风,一股脑地侵袭着我干涸的眼眶和无助的心。
从我自行放逐于城市失业大军后,我尤其〖HT5,6〗忄〖HT5,7〗〖KG…*2〗西〖HT〗惶的是妈妈的病,洗肾只是权宜之计,每到夜里,我握了她的手久久凝神她的白发不能入睡,她那时一宿要折腾十几次,每当听到她不由自主地轻声呻吟,我都像听到死神一点点临近的脚步声,感觉病魔一点点正在窃夺母亲的生命。
那些日子里,我经常于清晨和黄昏漫无目的地徘徊于附近街道上,感受风浪袭入生活的难耐之痒、切肤之痛。我清楚地知道,目前只有两件事要做:我辞职的事,是要瞒住妈妈的;而妈妈的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程度。
实际上,离职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少金钱上的缺失,我的工资无论在司法厅还是在监狱,都不过千把块钱,这微薄的薪水对于我母亲的病,是杯水车薪。我那时想到的惟一弄钱的法子,还是卖房子。我在司法厅家属区的房子是房改分房,这套五十多平米的一楼当时只交了三万元钱就买到手中,现在以它的位置和地价,应该值二十几万。
我求小婉打印了百多份售房广告,瞒了母亲在我所在的城区广而贴之。我把那台新手机从盒子里解放出来,天天背着妈妈和人家商量房价。这样就不免会经常有人来看房子,我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们不要声张,当我带了他们一声不响地在房里走来走去时,我很庆幸母亲那时已经没有太多的精力从自己的卧室出来,看这些陌生人闯入来觊觎她女儿的宝贝房子。
房子一周就出手了,被我家的三楼买去,他家有个刚退休的老太太,正想用这个房子开一间小卖店,我们是同事彼此也都信任,再不用换房本上交易税,签个协议就易了手。把妈妈动员出去,我着实费了不少心,好在和小婉已经达成了攻守同盟,我们就合伙儿骗她说房子单位要给装修,得搬出去两个月,妈妈开始也有点怀疑,但她老人家的精神头儿大不如前,虚弱度日,只有透析后才精神一两天,已经顾不上想太多的身外事了,就由着我和小婉把她搬到了老姨家。
我们暂时安顿在那里,好在姨父姨妈离婚后姨父净身出户,姨妈又出国访问,家里偌大的房子只剩小婉一个人住,我的小表妹非常热情地接纳了危难中的我们,老姨在国外也一再电告要全力帮助我们渡过难关。这时我手里已经有了二十五万,完全可以支付换肾的费用了。
我在医院开始了一连串的身体检查和吻合细胞组织排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