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一无所知……
我已经错过了一次真爱,我想,命运对我何其不公,居然又会让我错失了第二次。我原本以为,属于每个人的青春激情只有一次,也只能容纳一回刻骨铭心的爱情,可是今天我才知道,我错了,全都错了……
我走出小婉家,在雨中踽踽独行,我很快就来到了刘春等我的地方。
那个夏季北方的雨水特别大,城市所有的下水道都在哗哗引流着,却也容纳不下愁云惨雾下的水患。我站在漫天水幕里,路灯只是迷离的航标灯,告诉我尚在人间。下面,雨水渐渐没过脚面,然后及膝;上面,雨水披过头发,冲过面颊,在冲涮泪水的同时,似乎也荡涤着心灵,注销着记忆。
后来,我只隐约记得,小婉家的灯光已经不复存在,周围的景致变得虚无若离,整个城市融在一片汪洋当中,而我变成了汪洋中的一只小船。
我浮在了记忆的岸边,心甘情愿不再上岸……
《女特警—为你钟情》96(1)
初秋的一个午后,我接到了于晓梅的电话,她说她刚下飞机,和省厅吃完饭,已经在来二狱的路上。我赶紧请假,先进葡萄园,大摘服刑人员培养出来的胜利果实。
我在监狱大门口迎到了她的专车,晓梅下来就让车回去了。她这回没穿警服,看上去气色不错。我们迈着矫健的步伐,精神抖擞一路走进我两室一厅的家中,我进屋就忙着洗葡萄,告诉她我们二狱自产的葡萄可好吃了,纯粹绿色水果。于晓梅则东窜西进,把各个房间走了一个遍,说你家不错呀,收拾得够干净清爽。我就笑说我真不怎么收拾,这家对我来说就是一旅馆,我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泡在监区,三顿饭吃食堂。晚上回家只有一个目的——梳洗睡觉。
于晓梅马上说不行,一会儿要在你家吃晚饭,不吃食堂。我说当然当然,饭是要在家里吃的,不过已经在食堂订了几个好菜,我是做不出来的。于晓梅就和我对笑,说除了程垦咱们几个大概没有会做菜的。我们并肩坐下来,互相看着又聊了些胖了瘦了之类的女孩子之间的话。然后晓梅说她这次来省城,是为了听肖东琳案件的最后判决结果。我赶紧问她怎么样,她说死刑是肯定的了,数罪并罚,够判好几个死刑了。她说争取给她申请注射死刑吧,那样会死得没那么痛苦。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气氛一下就悲凉起来,我们都深深陷入回忆当中,半天半天谁也不开口。沉默中,晓梅轻轻问我:“你缓过来了吧?我听说你大病了一场,真怕你挺不过去!”
我耸耸肩,说:“我现在已经习惯了,监狱太适合我了,我觉得自己就适合一个人生活,我这辈子不打算嫁人了!”
于晓梅摇摇头:“那个高煜好像现在在北京,肖东琳案发,倒成全了他,他可是肖氏企业的最大受益人。对了,这人还和你联系吗?”
我说:“通过电话,他给第二监狱捐过款,还说要建一个全省服刑人员改造专项基金。”
于晓梅冷笑:“思想境界提高了,看来叫我们给感化了。”
我一时没理解她的话中含意,就解释说:“他原来在这服过刑,旧地重游时监狱领导请他吃饭,我正好出差了。回来听说他气魄很大,说这个基金会就是冲着二狱和我建的,还给我封了个基金会的名誉会长。他说只要我在二狱工作一天,他就给二狱每年捐款。”
于晓梅惊讶地盯着我:“天哪,这人是不是对你还不死心呀?”
我摇头说:“淡了,我们现在只是友情,根本没爱情了。”
于晓梅就有些放心的样子,拿起葡萄开始一颗一颗地吃,又含糊地问:“明天我想去看看刘春,一起去吧。”
我当时眨眨眼睛,想了想,惊讶地问:“刘春,你怎么认识刘春呀?那可是我妹原来的对象!”
晓梅当时正探身向我,嘴里含着一颗巨峰葡萄,听我说出下面的话来:“那小子老想当警察,可能最后当上交警了,晓梅,你怎么认识他呢?”
于晓梅就保持着那个姿势,足足愣了十几秒,慢慢弯下腰,从地上拾起那颗从她口中跑失的葡萄,然后坐到我身边来,用手摸着我的脸,端详着我:“施慧,你,你还好吧?”
我咯咯笑起来,把她的手拿开:“死晓梅你掐我脸干什么,痒死了!好好好,我给你找他去!”
她喉咙急促地动了一下又一下,还是贪婪地看我的脸:“刘春,你,你上哪找他去?”
我表情平静,声音自然:“你不知道,他原来是我妹的对象,我可好长时间没和他联系过了,小婉也出国了,要不等我打个国际长途,问问他的电话?”
于晓梅制止了我,她没吃晚饭就离开了,虽然说是临时有事,但我对了一桌子菜还是有些怅然若失,百思不得其解她的反常举止。
第二天一早,程垦居然来了!
她还是那么胖乎乎的,身上乱七八糟穿着衣服,背了个大包好像刚下车的样子。她风尘仆仆放下行李,就和我紧紧搂在一起,我上下捏着她的肩膀说:“程垦你伤全好了吗?你从山东来呀?”
程垦摇头笑道:“我原定后天来,因为东辰的案子需要我出庭,是晓梅提前叫我坐飞机赶来的。施慧,你现在怎么样?我可担心你了!”
我奇怪道:“哎,受伤的是你不是我,我现在好端端的,你担心我干吗?”
程垦坐下来,仍然紧张地看着我,好像不知道从哪讲起好,最后说了出来:“施慧,你还记得刘春在东辰的事吗?”
我居然又听了这个名字,立刻皱了眉头掰了手指:“这个小刘春要是考上公务员,都是去年三月间的事儿了,之前是看见他在东辰公司,那时东辰还没开业呢,距离你来东北,前后得差一年多呢!你怎么也认识他呢?”
程垦痴呆呆地看我,就像不认得我一样,我叫她瞅得心里直发毛,求饶道:“哎哎程垦,你发神经呀,别吓唬我!真的,你认识刘春呀?”
程垦脸抽搐了几下,呼地起身,几步走到门前,一把拉开门,于晓梅早就站在门口。程垦向她摇摇头,于晓梅一点表情也没有,两人就在我家门口对视呆立。
我在后面笑着走上来:“呀,晓梅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按门铃,程垦好像知道你来呀!”
《女特警—为你钟情》96(2)
然后我觉出气氛不对,走到她们俩面前,轻轻问:“出了什么事吗,你们,怎么了?”
程垦也不看我,只是伸出一只手,一下子把我揽到怀里,接着揉着我的头发啜泣起来,我在她怀里挣扎几番才算出头露面,看见于晓梅竟然也红了眼圈。她看着我身子动了一下,然后也走上来,抱住了我们俩。
我们三人抱在一起。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觉得气氛诡异,于是就不再说话。
于晓梅最后说:“施慧,你收拾一下,请个假,后天跟我回北京!”
首都医院。
一间安静的专家诊室,墙的色调是淡蓝的,面前的老人头发是雪白的,目光亲切,眼神睿智,话音轻柔,娓娓道来:
“从目前的症状看,你患的是失忆症的一种,医学上我们称之为解离性失忆症,它的主要特征是失去记忆,尤其最近发生的事件。它并非由器质性脑病引起,而且其严重度也无法以一般的记性不好或疲劳来解释。失忆内容通常针对受创伤的事件如意外事故或不预期的死别事件,并且通常是部分或选择性的。那么,这种情形就像是患了短暂失忆症的人一样,在药物或某种情形的刺激下,记忆会恢复,只不过是脑部的记忆系统,暂时停止运作而已。”
“我向于处长建议,让你自行恢复记忆,或者干脆就让你如愿以偿地摘除这段记忆,但她坚持说,你曾经是个军人,现在也是一名干警。她说如果不能坚强地面对现实,那就失去了起码的自尊和人格。所以,我建议用图像和文字的方式,让你回忆起刘春死亡的前后过程,希望你能记起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事,这会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不排除你会出现歇斯底里的状态,所以,我们通常会准备镇定的措施……”
另一间诊室,飘着医院独有的淡淡来苏味,我拘谨地坐在医院的投影仪边,于晓梅紧紧伴在我身边,后面坐着两位医院的护士。我们一起看屏幕,那上面,一幅幅画面出现又消失,有刘春入伍时的标准照,他在四川受训的片断录像,他在东辰公司参与社交活动的照片,他追悼会的全景录像……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桢黑框的遗像上,刘春身着警服,英姿勃勃正注视着我,仿佛在问我:“施慧,你记起来了吗?”
我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歇斯底里,我甚至开始都没有流泪,我只感到头痛欲裂,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已经盖过了心痛。三个月前那个滂沱的雨夜,那个痴痴等待后高烧昏厥的感觉,再次侵袭了我。我坐了能有十几分钟才缓过来,我开始彻悟,自己曾经面对痛苦,选择了逃避。我当了三个月的可耻逃兵,现在,是应该醒觉的时候了。
我让自己站了起来,向后面的护士勉强笑了一下:“我都想起来了,谢谢你们,我不用打针了!”
于晓梅也站起来,紧张注视着我,我却十分镇定:“那位老大夫是心理学教授吧?我要再见见他!”
说完这些,我的眼泪才流下来,我那时已经想起我的母亲,她老人家生前,曾建议我找心理医生看看,想不到今天,我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老专家耐心地听我讲述,然后用睿智的目光注视我:“如果真如你所说,一场高烧导致你昏迷过一天一夜,那就应该是你记忆阶段性丧失的一个临界点。”
我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大夫,我,是不是,患上了精神病?”
他微笑摇头:“不要害怕,你只是暂发性的心因性病症,和你想象中的精神病还差得很远。而且你这样快就扭转了情绪,可见你的心理趋向还是健康的。我已经听说了你的故事,很感慨。以你近乎传奇的经历看,我相信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