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值得我以命效忠。”
苏离静默无语片刻,道:“既然如此,他何必派你跟着我来锦国冒险。”碧憔说:“是我自己要求的。一方面照应你,一方面打听那本悖妄天行律的消息。”苏离忍不住说:“这种武学如此霸道凶残,为什么那么多人宁肯死也要习?难道皇位就比命还重要么?”碧憔轻描淡写道:“那是他们的事,我的任务只是取得完整的全本。”苏离摇摇头,心忖,看来碧憔还不知道有《尚天行律》的存在。她已经打定主意将碧憔送出城去,只要能够成功出城,就不用担心她再回来涉险。
日子一晃到了月底,苏离并没有去催问段洪蕤送碧憔出城的事,段洪蕤也全无此类迹象,每日说些无关紧要的问候话,大家都好似忘了此事一般。
眼看又一日即将平淡无奇的拉开帷幕,清晨时分,林芷薇亲自端了炖好的参汤来到碧泓园,说:“刚熬好的,快趁热喝吧,苏离你和碧憔姑娘都是大病初愈,得好好补补。”说完,冲苏离使了个眼色。
苏离心中一动,接了碗很自然地谢过林芷薇,碧憔却淡淡说:“多谢夫人,碧憔命贱,消受不起。”
眼见林芷薇面露难色,苏离猜想这人参鸡汤里一定有乾坤奥妙,于是拉了碧憔的手到一边说:“不要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了,你也说过,你是有任务在身的人,用这样敌对的态度对她,难道就有利于你行事吗?”碧憔看她两眼,眼神软了下来,踌躇一下也就接过碗喝了。林芷薇看在眼里,一抹欣慰的喜色浮上眼底。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药力便发作,林芷薇道:“这是太子从一位私交甚笃的医者朋友那里拿来的,可以让人假死四个时辰。委屈碧憔姑娘暂时躺在棺材里,我们借丧事的名义出城去,等她醒来已经身在回国的路上了。”苏离点点头,望向婢女们正在伪装的碧憔,这种紧急时刻,自己居然生出了几丝不舍,真是要命。当即强迫头脑冷静下来,算算还有一点时间,走到书桌旁边去,拿笔在手绢上写了几句短笺,折起来放到碧憔衣襟中,然后退到一旁,默默看下人将她抬到了棺材里。
合盖时,苏离突然说:“我可不可以送她一程?……我,隔得远远的看着就行。”林芷薇笑道:“当然可以,我和你一道去。也不必远远看着,就在队伍旁走罢。我知道你舍不得。”苏离换上凶服,不知为什么,明明不是真的送葬,心里却压抑非常,大概是此番生离,再相见已成奢望,与死别并没什么区分了吧。
队伍吹吹打打的出了门,苏离扮成其中一婢,走在棺材旁边,低着头缩在帽子下,要认出来倒也不易。一路都平安无事,无论官员平民,见到是段府的轿子,全都肃穆以对,看来段洪蕤在他们心中的威望绝不亚于当今太子锦隆呢。
到了城门,例行盘问,林芷薇探身出轿说:“各位官爷,是我。昨日一个丫鬟去了,我与她相伴数载,很是投缘,想亲自送她一程。”守城官兵见是林芷薇,恭敬道:“夫人善名谁人不知,还请节哀顺变。”说着让开道路,这时突然尘烟滚滚,有一队人马从城外急驰而来,官兵立即警觉,未待查问,那十来个人已经风尘仆仆的冲入城内,骏马嘶啸,所有人都是一袭黑衣斗篷,短刀悬腰的备战装扮。
为首队正高声道:“什么人?不知道已经封城了吗!围起来!”霎时间马背上人人长矛加身,队伍最前面的骑士勒住缰绳道:“得了得了,还真放肆,不认得我了是怎么着!”说着捏住帽兜,往后一拉。
待看清来人,队正惊怔须臾,突然高喊道:“是三皇子!三皇子他回来了!”
苏离听不懂锦语,只是直觉下猛地抬起头来,这时城内城外已经人人奔走相告,欢呼成海,将那十几名骑士围得水泄不通,苏离只觉一片窒息,喉咙里塞得满满的无处宣泄,半年多不见,马背上的锦蓝高了,也壮了,整个人带着清凛的气势,在旭日初生的早晨冲进了她的视界。
第116节:血祭(1)
第四章 血祭
一时之间,举国沸腾,大摆欢宴,段府自然也在受邀之列,林芷薇很是高兴,将锦缎绫罗铺了一屋地挑选:“苏离肤白,还是穿一些常人不敢穿的颜色好,绛红如何?”苏离坐在一边梳发,她很想堆出些笑容来迎合林芷薇,只是心中忐忑实在无法掩饰得周全,只好轻声说:“芷薇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苏离全都听你的。”
最后穿了一套琉璃蓝底色的礼衣。锦国着衣风气开放,女子大多敞襟,露出胸口及锁骨,苏离衣领紧扣,含蓄婉约之余,更显得脖颈修长纤细,别树一帜。林芷薇换穿了一身朱衣,笑道:“还是你好,可以随意穿戴。”她是命妇,朝谒帝皇及其垂辇时必须穿特定公服,因此对苏离的一身艳羡不已。
马车来到皇宫门外,正要下车步行,苏离忽然扒住车门,迟疑道:“芷薇姐,我……还是不去了……”林芷薇嗔怪道:“哪里话!即便人山人海,我打赌锦蓝想见的人不出三个,你便是其中之一,怎能不去!”硬是把她拉下,“快些,你段大哥还在里面等呢!”苏离也想不出理由敷衍,总不能这时再说身体不适,就算躲得过这一时半刻,以后总要面对的,届时怎样圆谎?
心中有个声音反问:你不是说能再见他一面,即使死也甘之如饴了么,怎的近在眼前,偏又退缩了?这时有人在耳畔笑道:“怎么才来,里面那个等得都不耐烦了。”林芷薇笑着见礼:“见过太子殿下。”锦隆说:“好了好了,今天突地正经起来,平日里不见你对我这样恭敬。”苏离望去,只见他一身冕服,日月星辰山龙华虫藻火宗彝九处纹章,光这一身就与平日里大大的不同起来——除了笑容没变外。
锦隆道:“庆典还未开始,你随我来。”说罢揽住苏离肩头往里带,一直把她拉入宴厅旁边一处小小的园林,苏离进去,隔着帷帐垂帘听见有低低的笑语传来,想是一家团聚,正享天伦,苏离向后看去,锦隆合了门,继续推着她往里走。
垂帘后的皇后萧让一身玄色衣,戴九龙四凤冠,乃是最高形制的礼服。身旁有一年约三十五六、身着兖冕九章吉服的男子,想来便是这一任锦帝。锦蓝只有一个背影,苏离忽觉一阵眩晕,差点迈不动步子,如果不是锦隆在推着她前行的话。
萧让抬目,笑道:“锦蓝,你看是谁来了。”锦蓝回头,苏离强自镇定,仍是无法遏止的轻轻咳嗽了声,锦蓝目光在她脸上久久流连,嘴角弯起却不发只字片语。锦隆道:“看到好友,也不至于欢喜到忘记打招呼的地步罢!”边说边轻拍了下苏离肩头。锦蓝忽而笑了,开口说:“是啊,多谢母亲和大哥照料,”说完这句人已来到身畔,不动声色扣住苏离合在一起的两只手,拉到掌中说,“苏离确实是我在圣国时难得的生死至交。见她平安无事,我实在欢喜得很,一时失态了。苏离,你和我家人相处得可好吧?”苏离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在他掌中的手指似乎都在颤抖,当下急急抽出,匆促下跪说:“叩见陛下,皇后。”
萧让道:“不必多礼。”又诧异说:“苏离怎么老是咳嗽,是身子还没好全么?”锦蓝道:“时候也差不多了,父皇母后还是快些出去吧,免让朝臣久等。”锦帝笑道:“是了是了,这样不好。”三人相携而出,擦肩时锦蓝甚至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锦隆将一切看在眼里,俯首在苏离耳边道:“我们也出去吧。”
苏离低应一声,随他来到宴堂,其间觥筹交错欢歌笑语不绝于耳,苏离并不在意,酒过三巡,人人都有了醉意,她的座席不起眼,而且离门最近,走出来倒也无人发觉的样子。苏离信步而行,漫无目的,夜雾拂面,晓风残月,心里渐渐开明起来,仿佛刚才的紧张,窒息,都只是一场梦境,从何时醉,自何时醒,无从知晓,无从叵揣。
落叶翩然而降,击碎一池宁静,苏离坐在小飞虹上,静静望着那些泛开的涟漪,半是甜蜜半是怅然地想:他已与家人团聚,欢笑一堂,而我呢?何时才能与我的家人相见?一想到如今世上只剩自己孤单一个,微微叹气之余倒也觉得轻松,如今自己的处境,再坏不过一死而已,奈何桥,黄泉彼岸,那里有所有亲人等她。“我还怕什么呢?”念及此,也就释然笑了。
“夜寒风大,就算不喜欢热闹,也该选一处内室歇息才不会受凉。”
苏离一怔,回头望见是一个熟悉身影。锦隆在她身旁坐了,笑道:“不介意罢?”苏离淡淡一笑:“怎么会。这种场合下太子比起我来可是重要得多了,怎么也溜跑出来。”锦隆笑道:“今晚的主角不是我啊。” 接下来也就没了言语,默默静坐,看飘叶入池,一地凌乱月光,锦隆忽然道:“有时候,我很好奇,容王是个怎样的人……”苏离转头,目光带几分讶异,锦隆笑了笑:“不曾相见,只是耳闻,据说是个心狠手辣的枭杰人物。”苏离低了头,淡淡说:“我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吧。”锦隆说:“如今我只知道,他身边的女子都不是庸脂俗粉,单凭这点便要重新估计他这个人。在我而言,一个权贵有一群谈天论地的狐朋狗友并不稀奇,一个枭雄有一群誓死效忠的部下也稀松平常,但一个男人若有一群交浅言深的红粉知己,便决不是寻常人物了。”
苏离道:“你说的是碧憔罢,我哪里算是容王的什么红粉知己。”
沉静须臾,锦隆微微笑道:“若不是,他又怎能放心让你独身来到锦国,为他盗取皇室秘学?”苏离淡淡说:“我并没有盗什么悖妄天行律的意思,来到锦国也只是因为惹上了谋刺国母的麻烦而已。”锦隆却说:“不论如何你抹煞不了容王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