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霜新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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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霜新星1-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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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原罪!”我不耐烦地问,“既然是原罪,你又来做什么呢?”已经喝醉的人不喜欢研究哲学,半醉的也不行。何况,这简直就是要我低头认错。任何试图要我低头认错的人我都准备在酒后向他咆哮。

     “我把这看作是对自己的修行。”

     我哑然失笑:“你把拯救我的灵魂当修行啊?那真是失敬了。”我翻身坐起:“你说吧,怎么拯救法。”

     无数种奇怪的念头一起升起:亵渎,奉献,纯洁的吻……

     她拿出一份文件,我几乎气晕过去。

     “你要不要把你的器官捐给教会?”她的大眼睛眨呀眨,一副很认真、很认真的样子。

     “用你即将沦落的身体帮助更多的生命承载灵魂吧!珊珊医师告诉我说,现在已经有办法保存鲜活的器官并且为受伤的人更换。这样就算你死了,你生命的意义依旧存在。成功的关键只在于临终前无私的奉献,人的一生一辈子只有一次这样无私的时刻。我想,这就是最好的消除原罪的法子。

     ”

     “珊珊·弗勒?”我无力地说出这个名字。

     “你也认识呀。”她很兴奋,我很无奈。

     “我太熟了。”

     珊珊是我不得不认识的朋友,我为了初中毕业曾经每天都挂着伤。她是学医的,医学院是大教堂的下属机构,归教会管辖。总是她负责给我治伤。理论上讲,这样的朋友不认识才是最安全的。看来劳瑞娜的出现绝非偶然,珊珊已经是非常有名的高级医师,就在大教堂进行救死扶伤的工作,她一定在教皇那里为我求了情,但是教皇说没戏,所以她就退而求其次——谋上了我鲜活的身体器官。

     我伸手,劳瑞娜将表格递上。我看了看,像受到惊吓的狗一样缩起了前爪,有一种欲望想要在地上打滚。这是什么?真是触目惊心的一瞥。上面列有:鼻子、耳朵、牙齿二十八颗、心脏、肝脏、脾脏、胰脏、肾脏、毛肚、大肠数米、小肠数米……最让我喘不过气的是她要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很好,视力敏锐,即使夜晚也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书上的小字。

     我就知道珊珊喜欢我的眼睛。她给我包扎伤口的时候有意无意经常说,她喜欢我的眼睛,乌溜溜的——眼睛,充满痛苦的——眼睛。

     这个坏蛋!

     我四岁就父母双亡,但是又不肯去孤儿院,守着父母留给我的房子度日。在这个世界,我茕茕孑立,偶尔有几个朋友,也都是珊珊这样的朋友。珊珊至少记得我,她从小就开始用纱布缠我的头;那些矮人兄弟们恐怕早已喝醉了,不知道倒在什么地方。他们要到明年南瓜酒出窖的时候才会发现我被人勒死了。



     但是我知道珊珊不会来看我,不会来见我最后一面。我们之间有一些不是误会的误会,两个人都不够坦诚。

     我心里喜欢一个人,而我的身体属于另一人。这两者都不是她。她是给我包扎伤口的人。不管我受什么样的伤,她都能给我治好。有一次我割到手,她从四百多里外跑回来,我们之间心照不宣。她总是默默地等待。我也等,等她让我出院。

     难道她还不明白我已经身不由己么?她得不到我的爱,也要得到我的心,砰砰跳的那颗心,用手术刀,用防腐液和生理盐水。瞧她的架势,她恨不得拿走我的全部,回头用木头搭个架子把我放进去,那就是另一个我。

     我望着眼前被她指使来的小姑娘。

     她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这双眼睛非常清澈,充满了期望。她胆怯道:“你到底愿意不愿意呢?”

     我叹了口气:“你说的对。既然要死了,不如死得彻底。解剖我一个,还有后来人。不过我还有些遗憾,希望在死前满足。”

     “是什么?”

     “嫁给我吧?”

     “不行!”她纯真,但是毕竟不是傻子。

     “我都要死啦!”我喊道。

     “暗地里不行,名誉上也不可以。”她说得很坚决,“我是神职人员,这是亵渎,只会增加你的原罪。”

     我叹了口气,说:“那岂不是要我白白奉献啊。”

     她涨红了脸,顿足道:“我走了。”

     “喂!”我哈哈大笑,“回来,我给你签。”

     “真的?”她转过身,突然问道:“刚才出去的那位文联主席奉献了多少啊?”

     “咳。”我签了捐献文件,“一个小时。”

     她咬牙切齿:“我给你一个半小时!”

     时间过得很快。临走的时候她很伤心。

     她说,她会永远为我的灵魂祈祷。

     我听见她逃命一样从甬道里跑出去了,脚步声还一直不停地回荡。

     我很累。虽然觉得如今有很多幸福的感觉可以在黄泉路上慢慢回味,但是我很累。

     想不到那铃铛又响了。

     叮铃铃铃……

     铃声透着暴躁,响得很不耐烦。

     “谁呀!”我喊了起来,我现在很想知道怎么能拒绝访客,但是那个小铃铛看上去没有那个功能。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单身牢房条件会这么好了,那不是为犯人准备的,是为来访的人准备的。犯人死就死了,但是来访的人不会死,她们会出去说监狱很糟糕,一点儿也不人道,不高兴的时候还可以以此为借口,打监狱看守人员的耳光。

     门很不顾忌我的情绪开了,我轻蔑地瞄了一眼,准备将来者劈头骂出去。我要死了我怕谁?

     那个人我认识。

     我瞅了一眼,然后出了一头冷汗,几乎是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涨红了脸。她是我的偶像,她是世界上最好的,永永远远最好的!

     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一个人?她就是那个人。

     不过我是单相思的。

     她太杰出、太漂亮了!她是我毕生的追求,我的梦想,是我每个夜晚睡梦中的公主。我疯狂地喜欢她,崇拜她,暗恋她,为了她我才当刺客,只为了能偷偷地看她,画她的肖像。




     我宁愿已经被人勒死,也不愿意让她看见我这么倒霉的样子。我咳了一声:“咳,吉恩,你看上去还这么棒。”

     “废话,我是你师姐。”

     她认为我崇拜她是理所当然的。

     她是军情局下属军情七处谍报行动署的首席执行官,除了名叫吉恩·朗斯顿之外,关于她的一切都属于国家机密。我在学前班心里想着做毛贼的时候,她已经是刺客;我读刺客小班,学习打闷棍的时候,她已经是有名的美少女杀手,现在是杀手中的杀手。她在军情局有一间专门属于自己的更衣室,任何人的照片出现在她的衣柜门内侧,基本上就算是死定了。

     我永远都记得我学前班最后一年的时候,她在热身舞会上跳上桌子,掀起自己的裙子说:“弟兄们,参加刺客培训班,为国效力!”

     那一年我六岁她八岁,我还属于温室里娇嫩的花朵,她已经号称国字头美少女杀手,出过四次任务杀了六十四人,其中四个是一级通缉犯,二十六个是二级通缉犯,还有三十四个不小心路过的变态大叔。他们死的同一原因都是想领她过马路。她讨厌中年大叔。

     “吉恩。”我尴尬地对她说,“你要我去死的话,我就立刻为你去死。”

     “去去,谁要你死!”她拿出一大迭纸,不是授权合同,是信纸,“省省吧,你的命一钱不值。赶紧,把给无面者和风蛇的信重新写一遍。”

     “不!”我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崩溃了。她把我忘了,压根不记得我。而且我不想写信,不是因为写信我能蹲在这里么?

     不想写也得写。不为什么。因为她是吉恩。我苦笑,花了些时间把信写了给她。“检查一下,这样行么?”

     她接过去看了看,没什么问题。首要的就是我信封的字迹,对于这个计划来说,妖怪们只要拆信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她从书包里拿出药剂,开始小心地装信封,别提多小心了。她的书包里有个小天平秤,她用镊子夹住砝码,将一些无色的药粉秤量好,用一层明胶涂在信纸背后。她不用防毒手套,做那样的事别提多危险,但是她眼皮都不眨一下,手稳得就像是一部机械。然后,她开始用麻线设置信口的机关。

     我仔细看她干活儿,两边封口都设计了触发结构,一片薄如蝉翼的引发装置里不知道究竟放了什么,她将那东西迭到信纸里,小心地揉了揉,以免别人能通过手感判断出来。过程和用料都太复杂,不是我这初中没毕业的蹩脚贼能看懂的。不同的对象她使用了不同的配料,妖怪们都很狡猾多疑,她将信伪装得一点儿也看不出毛病,闻也闻不出来。信送到的时候,拆信触发反应,伤害性才达到最强。这几个信封才是做得费劲死了,要结实严密,还要禁得住腐蚀。

     所有的信封都封好了,她才松了口气。

     然后她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似乎心中充满疑惑:“你的背影很眼熟。”

     “应该的。”

     她问:“你帮了我的忙,临死前不要我帮你什么作为回报么?”

     “不用,应该的。”

     “那好吧。”她说,“等下你用脖子玩绳子的聚会我就不参加了。”

     我淡淡地应了一声:“嗯。”我们都是刺客,不需要婆婆妈妈。我猜她立刻就要出发去执行这一千年以来最危险的任务,不然她何必在我这里糊信封。联盟邮政局不会有人去送信了,她得自己去送。很可能我死后第二天她就跟上。刺客就是这么危险的生活方式,都是自己逼迫自己,而且没得选择。




     从我的声音她似乎猛然想到了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她咬咬牙,点了点头,脸色很不好。

     我笑笑,我也说不出口。

     她突然叹了口气。

     她凝望着我说:“我来找你,是因为你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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