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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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歌1-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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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平常普通的一个周末,因为临近期末考试,天中的气氛都显得紧张而凝重。我去食堂打饭,队排得不是很长,就在我刚刚打完饭菜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对我说:“同学,能否借一下你的饭卡?”

我转头,竟然是他。

他每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都仿若从天而降,而且更奇怪的是,他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西服套在他身上挺合身,就像本来就是他的一样,可是没戴帽子,我差点没认出他来。

“我饿了。”他朝我挤挤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我把手里的饭卡递给了他。

“谢谢。”他接过饭卡,并在饭卡上亲了一口,这才递给食堂的师傅说:“麻烦给我来一份和她一模一样的。”

我端着饭盆往餐桌上走,发现食堂门口来了好几个保安,他们一直朝里面走过来,好像在找什么人。我的心不由地狂跳起来。“毒药”端着饭盆,一直跟在我身后。在我坐下后,他坐到了我的对面,我看到他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

“谢谢你。”他把饭卡递给我,皱着眉对我说,“你喜欢吃土豆吗?别瞎吃。女孩子一吃这个就发胖。”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问他,直觉告诉我,那几个保安和他有关。

“想你了,来看你,行不行呢?”他凑上前来,看着我的眼睛说,“要知道,我可不是一个撒谎高手,句句真心。”

我不喜欢翻白眼,也不喜欢踹他一脚或者打他一下。我知道如果有男生故意要恶心你,你只要装作无动于衷就是对付他最有利的武器。所以我埋下头,挑了一块最大的土豆大口咬了下去——可是,我很快发现,就是这个动作恰恰透露了我其实很在意他的感觉,于是我又慌又急,头顶跟着冒汗了。 

他却忽然拿起筷子,把他盘里的鸡肉夹了一块给我。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用一种温柔的语气说道:“多吃点,你脸色不太好。”说完,他低头,大口大口地扒起他的饭来。看他的样子,好像真的很饿!

保安们从我们身边经过几次,终于出去了。

然后,我看到“毒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一直走到我身边,把饭卡轻轻放进了我的校服上衣口袋,然后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马小卓,我会记得你。”

他正要走,我却听到耳边传来“叮咚”的响声,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从他的裤子口袋里滑落,掉在了地上。“喂!”我不由自主地喊住他,并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递给他,我这才看清,这是一个金佛吊坠,造型小小的,却有些发沉。

他回头看到了,立刻把那个小小的金佛攥紧在手里,什么也没跟我说,就迅速从食堂里消失了。

只留我一个人在那里。

我最终没吃他夹给我的那块鸡肉。

真恶心。我狠狠地对自己说。

当天下午,学校里传出了男生楼失窃的消息。

“太神奇了。”吴丹说,“所有没有上锁的门,都被打开了。据说当时还有人在卫生间洗澡,打开门一看,宿舍一片狼藉,吓得差点哭出来!”

“摄像头啥也没拍到?”有人好奇地问。

“拍个屁,总插头都被拔掉了。”吴丹撇撇嘴。

“那个洗澡的男生是你们班的肖哲!”二床的女生是隔壁班的,她一边嚼着苹果,一边不以为然地说,“据说他内裤都被偷了呢。”

“哈哈哈……”她们又一起放肆地大笑起来。

坐在床上看英文杂志的我,把杂志举得高高的,来遮住我那张红一阵白一阵的脸。

我想,我知道干这事的人是谁。

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而我,居然借饭卡给他打了饭,我这算什么?

那一天回到教室,男生们的脸色都有些凝重。有好事的男生说:“让老子知道是谁,就去灭了他!”

“我的Zippo,是我初恋女朋友送的呢!”

“*……上演美国大片啊,保安也太菜了点吧!”

生活委员一个座位挨着一个座位登记所有人的遗失物品。她走到肖哲这的时候,刚把登记本在桌上放好,肖哲就对她大喊一声:“走开!”

生活委员是个说话细声细气的小个子女生,生气得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嘴里骂了一句:“有病!”

“他的护身符被偷了。他洗澡的时候,把它摘下来放在枕头边,是个金佛呢,他妈妈临终前送他的。”颜舒舒嚼着口香糖,支支吾吾对我耳语。

临终?

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颜舒舒。

“他初二他妈就死了。乳腺癌。”颜舒舒了然于胸地解释。

我心里像忽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似的,缩了一下。金佛?!我立刻想起来,那不就是我递给他的那一个吗?我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我下意识地抬头往往前面的肖哲,他正奋笔疾书,面前的英语书翻的哗哗作响。好像要一口气把单词表上所有的单词都抄写一百遍才罢休一样。

马卓,你这个帮凶,你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

因为期末在即的缘故,就要停止作业,所以这个晚上,老师布置了好多的作业。天中的规矩,是不论有多少作业,必须在晚自修时间全部完成,如果拖到课后,宁可不要交。

晚自修大约进行一半的时候,整个教室里异常安静,几乎所有人都在认真写作业。我的桌子动了一动,我抬起头,看到肖哲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正脱掉外套和毛衣,只穿一件白色衬衣,就一个人从教室里跑了出去。

透过窗户,我看到他白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我又抬头看看其他人,似乎没有人发觉肖哲的离开,就连他的同桌也是手撑脑袋,麻木地在作业本上划拉着什么。

我趴在桌上,遥望窗外无垠的黑暗,不知该如何自处。

这一回,当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又一次被利用的时候,心中真的除了震怒和惭愧什么也没有。我发誓,我恨他。恨他让我觉得自己愚蠢,恨他让我伤害肖哲,恨他让我成为一个和他一样十恶不赦的帮凶。

肖哲整个晚自修都没有出现。晚自习下课时,内心的自责已经到达顶点的我借口有问题要问老师,没有和颜舒舒一起回宿舍。

我决定去找他。

一直到半小时后,我才在学校后面一座假山背后发现他。

他的眼镜被扔在一旁,他背对着我,蹲在地上,他把头埋进衣领里,衬衣把它的脑袋都罩了起来,半个瘦弱的脊背也露在外面。

一阵寒风吹来,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只穿着一件衬衣的他也瑟瑟发抖。

我不忍心喊他,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

我从没见过一个人这样压抑自己的痛苦——十五年前爸爸去世奶奶的痛苦;七年前妈妈去世阿南的痛苦;奶奶去世时我的痛苦;和他这一刻的痛苦比起来,好像都化成一缕不值一提的轻烟,不算什么了。我想,也许是因为至少我们的眼泪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恣情地流出来,而他却不能,或者,他根本不让自己这样。他只能用一件单薄的衣服把自己包起来哭。

肖哲,对不起。

对不起。

我没有叫他,而是悄悄地走了。

那一刻我已经下定决心,我要去找毒药,要回肖哲的东西。

补偿也好,道歉也罢,我只是想把他妈妈给他留下的礼物还给他。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就因为我们一样都没有妈妈,不是吗?只不过,他的妈妈给他留了护身符,我的妈妈,除了我之外,就再没有给这个世界留下别的什么东西。

校园的公告栏里说,今天是入冬以来第一次冷空气过境,我穿着初二那年买的旧棉袄脚步急急地向那个我从未去过的技校的方向走去,我并不惧怕天气的寒冷,或者说,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东西值得让我去惧怕。

我只知道,我必须替肖哲要回他的东西,必须。

不然,就算和他一起坐牢,我也毫不畏惧。

……


 走出天中的校门,我才发现天上下起了小雨,这场初冬的雨不大,却密集,打在脸上冰冰凉。雨丝钻进我的鼻孔,我忽然嗅到灾难的气息。这味道源自童年,蛰伏已久,如今它忽然来袭,令我有手脚冰凉的恐惧。我站在雨里,深深呼吸,想转身而逃,却又身不由已地继续前行。 

  我总是敌不过宿命。 

  黄昏时分,正是技校放学的时候。我选择这时候来,是因为除了守株待兔,我把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找得到他。红色围巾是我很好的伪装,它可以顺利地挡住我大半张脸,这样或许就没有好奇的目光打探了吧。可是到了这里,我才发现我多虑了。三三两两的男生女生从门口鱼贯而出,有的嘻笑打闹,有的一边翻着杂志一边听MP3。这样冷的天气,打伞的人很少。技校的女生好像远远多于男生,她们几乎都穿着清一色短裙,价格不详的中靴,无论胖瘦,都勇敢露出一截赤裸的腿。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居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的存在,或者说,没有人愿意注意到我的存在。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牛仔裤和有些发黄的旧球鞋,明白了原因。这样更好,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原本有的不安都没了,而是把让我感觉呼吸不畅的围巾稍稍拉下来一些,逆着放学的人群,坦然地站在校门边等待。 

  我又等了一刻钟,人群散尽,校门口终于寂寥下来,有人将大铁门拉上了,只留旁边的一扇小门。我没见到他,像他这样的人,或许天天逃学都不一定。等还是不等?我内心稍稍挣扎了一下,最终偃旗息鼓,决定离开。 

  就在这时候,身后忽然有人说话:“你是找他吗?” 

  我惊讶地转身,看到的是于安朵。 

  她打着一把蓝色的伞,我从颜舒舒那里认识了“ELAND”这个牌子,可是我第一次知道有人可以把这个只会做校服风格的牌子穿的这么好看。她没有露腿,纤长的牛仔裤外面松松的套着可爱的娃娃靴。第一次近距离看她,才发现她真的是美,皮肤像一张白里透红的玻璃纸,唇上只是点了稍许果冻般的唇彩,整个人就好似充满光芒一般。 

  我好像只顾研究她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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