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荣此时在琢磨着那羊怎么卖了,拧着眉头,看来今天下午才能出去。见顾鱼房里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孩,没有机灵的劲头,却是安安静静站在一旁,顾荣让他去找顾二让她先等着,下午她来安排。
顾鱼见顾荣使唤自己的贴身婢子,没看他一眼,心里怒气又涨了一层,而那婢子完全没有请示他就直接跑了出去,更是气得生烟。
顾荣稳稳坐在一旁,口气很淡漠,“今天早上怎么不去送客?”里面的责问让顾鱼再也忍不住,将手里的荷包扔进绣篓里,很是嘲讽,“难道我去送他,以后他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尤氏呵斥他一声,顾荣没理他的愤慨,她对张宇的确是亏欠,顾鱼从小就跟张宇玩好,偏向张宇也没有错,只是这般没有礼貌,真真是要不得!
顾鱼因为顾荣没说话,气焰一涨,说话更冲了,“宇哥儿哪里不比那个妓子好?你宁肯娶一个妓子也不要他,他对你那般情深意切,你却如此负他!而那个龌蹉的妓子却嫁给你享受荣华富贵!我一出门就被人笑着连个妓子也不如!谁知道他也不过是个爱慕虚荣的男人,我讨厌他!”
顾荣很是不悦的眼神对上顾鱼,顾鱼此时已是泪眼朦胧,只顾着发泄,哪里还顾着顾荣什么眼神。他觉得他受够了,来了江南,人家都还知道那个人是妓子,却偏偏夸他如何有大家之风,而他总是被人用着鄙夷怜悯的眼神看着,他真是受够了,他越想摆出大家公子的风范,越发的被嘲讽。虽然没有说出来,只是看着他的眼光很不一样,原本他不知道,知道看见杭家大哥哥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一个下贱的婢子,他才懂那样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顾荣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他爱慕虚荣?他嫁我之时,我有家财万贯还是富可敌国?”顾鱼哑然,顾荣手指点着桌子,“那时我们才从溶冬镇逃了出来,犹如丧家之犬!而他本是能嫁入国公府成为人上人的贵夫,却肯下嫁于我。他果真是爱慕虚荣!”顾鱼一愣,眼泪躺在面上也没有擦拭,有些茫然,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他只知道他因为姐姐有本事才能脱离苦海,飞上枝头变凤凰,穿金戴银,过着荣华的生活,他的一切都是姐姐给的,若不是他姐姐,他还不是一无所有!可是今天这样的想法被狠狠冲击,让他有些无措,以前讨厌他的理由就要不成立了……
却不知道恍惚之间喃喃将话说出来,顾荣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只知家里渐渐富足,却不知我有今天,都是因为你姐夫曾有恩与人,那人将恩情算在我头上,在生意上提携,让我至少少奋斗好几年,否则,哪里有今天吃饱喝足的日子,只怕还和以前一般……”黄三的帮助的确很大,若是没有黄三的帮助,她自己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找到布料的销路,虽然不至于吃不饱,至少没有现在的日子好过,而她的抱负也不知道要延后多少,这样的恩情,顾荣自然深深记着。
顾鱼带着吃惊和不可置信,他们家富足还沾了他的光?那么那些人知道他即使是妓子,也还是有人奉承,难道就是因为上面有人?猛然间,好像摸到了那些富家公子们交往潜规则的边缘,神情更是愣愣的,原本不解的事情,突然通畅起来。
顾荣最后再下一个猛药,“他原本出身官家,母亲是户部尚书,因为得罪唐家才被陷害抄家,他是落地的凤凰,若不是那个过去,以我这样的身份,怎可能娶到他?”说着说着,眼角有些湿润,在叹息命运的眷顾,也在为他的曾经心疼。
不止顾鱼愣怔了,连尤氏都有些难以置信,即使他们现在的日子好过许多,但在他们的意识里,当官的,还是当大官的,那简直可望不可即,当初顾荣看上的唐家大公子,只是一个县令家的亲戚,都觉得是妄想,没想到如今顾荣竟然娶了一个尚书的儿子,那是何等的荣耀!尤氏想着,竟是双手合十感谢祖宗的保佑。随即脑海中浮起秦卿平日的举止言谈,的的确确有大家之风,若是鱼哥儿学到这手,那不是也有机会嫁入豪门!
顾荣看他们神色各异,觉得该说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还不行,她真心觉得他无可救药了,希望他能多想想她这些话的含义。便走出去安排卖羊的事情。殊不知她今天的话,让顾鱼开启了一个什么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真心很抱歉,因为家里突然有事,断了这么久……开学了之后会恢复隔日更,谢谢大家的支持
谢谢gloria扔的地雷,么一个,╭(╯3╰)╮
☆、60诉苦
顾荣出门了;尤氏和顾鱼二人呆在房间里。
秦卿刚刚醒神,看着空空的另一半床,手摸过去也没有了温度,秦卿还是愣愣的盯着那个地方看;那里还凹着,床边有点点絮乱。看着那点点褶皱,秦卿脸上泛起了温柔,像是他还能看见她怎么小心的坐起身,慢慢又带着厌烦的打理她的头发,还得小心的不会发出声音打扰到他,走之前;还会站在床边静静看他好久,帮他掖好被子;亲吻他的额头之后才出去……
想到这里,秦卿脸涌上了血液,热热的,不由得慢慢圈着身子躺在那里,脸不时蹭着被子,那里还留有顾荣的味道,让他觉得安心,躺了一会,胡思乱想了好久,觉得肚子饿了,摸了摸肚子,抬头叫绿柳进来。
绿柳端着水盆,帮他洗漱之后再帮他梳头。秦卿坐在镜妆前,镜中的他,脸上还残留着红晕,眼角洋溢着满满的幸福,真真艳如桃花,羡煞旁人。绿柳拿着梳子梳着乌黑的青丝,见秦卿对镜顾盼,抿嘴轻笑一声,“美目盼兮,君子越发风采了。”
秦卿脸一红,啐了他一口,“胡言乱语。”绿柳只呵呵笑着,“君子可别不信,我可没有胡乱说,我虽识字不多,却也知道佳人倾国,君子这般的长相,又有家主如珠如宝的呵护,君子若是不能倾国也是能倾城……”绿柳胡天海地说了一通,秦卿捏着一缕发丝,脑子却想到了其他的地方。
他从小便出落得比旁人多一份标致和灵动,人人见了都要夸一夸,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好似一切美好的词语都要用到他身上,他习惯了那样的追捧,原本他也是沾沾自喜的,自觉全天下超过他的不过尔尔。而后来呢,唐贵夫怎么评价他?‘多了几分颜色,将来也不过是以色事人。’
他首次听闻,只觉天昏地暗,恨极了他,自此便极少出门参加宴会或是出席斗艳,只一心呆在家里熟读诗书,只想以‘才’闻名,以后人人想到他,只会想到‘艳才无双’的卿公子。
这样美好的愿望,只维持了一年便天翻地覆。哪里还有什么卿公子,世上只有人人可肖想的清歌……
不想千人骑万人压,他不知花了多少心机算了多少谋略,名动京城,初夜被荣二小姐临幸,自此,他只是一个女人的妓子,即使不时要去敬酒,只是,他好歹也比较干净。他原本也想着,这辈子,是不是就那样,在青楼等着人老珠黄,看破红尘却还是被迫沉沦,或者他自己妥协进了国公府当了小爷,永远的那样没有天日。
或者老天垂怜,他遇见了顾荣,他的妻主。那个从没有说他如何倾城,不说他如何花容月貌,没有天盟海誓,没有信誓旦旦,只有一只木簪,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没有人知道,拿着那一只木簪,他如何神思不属,见天的混混沌沌,指望着这一切不是梦境,没有人知道,成亲前一夜,他哭得如何泣鬼神。坐在花轿上,那是如何的不可思议,他想,他做过无数豪华的轿子,唯独只在那个简朴近乎破败的花轿上神魂颤抖,只一个念头,以后,他要做那一个女人的夫郎,生死都是他的夫郎,以后,他是一个女人的夫郎,不是一个女人的妓子!
新婚,他的不安,他的无措,他的彷徨,他那个温柔的妻主一一抚慰,带走了他的仓惶,给他带了一个未来,还有他们的孩子……
恍惚之间,只觉泪眼朦胧,绿柳惊呼一声,“君子,是不是我梳头手重了?可是疼得厉害?”秦卿拿帕子沾着眼角,把泪花擦拭之后笑了笑,“没有,突然迷了眼睛。”
有了身孕,时不时就伤春悲秋,难免湿了眼角。绿柳也知道,不过还是安慰道:“君子有着身子,哭多了伤身子,不说旁的,肚子里的小小姐也不好受。”秦卿把手放在肚子上,神色柔和,想着以后会有一个小小的人儿,像顾荣,又像他,那是怎样一种美好?一想着,更是满足的笑。
绿柳给秦卿梳好了头,便去把早饭端来,不过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秦卿无奈看着他,绿柳撇了撇嘴,“君子,那四季倒是威风,把蓝青卖了之后好似眼长到天上,人人都活在他鼻孔下呢,也不看看他自己,腌臜的很,还老去找顾二说话,也不看看,顾二那个傻愣……”秦卿边喝着汤边听他碎碎念,四季这个人,比绿柳圆滑,更懂得讨好人,绿柳做的实事多,心眼也更厚实,肠子直了些,又跟着他身边,不怎么讨得老爷和鱼哥儿的好,待遇也比四季低些。那些个人多多少少都是仗势欺人的,哪个势大,哪个自然眼角高跷。
原本还是有些愧疚的,而后又听见他说道顾二,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绿柳不爱说四季怎么怎么会处事,也不爱说谁人不好,这会子突然就说这般话,他还以为他受了极大的委屈,却没想到是因为顾二那个傻愣子。
绿柳念着话,听见秦卿拿着勺子笑得花枝乱颤,也终于想到愿为何故,恼了个大红脸,叱一声就小跑了出去。
才出院门,就见顾二恭敬的领着一个华服男子朝这边走来,那男子虽不及君子那般妖娆艳丽,却也另有一番风采,雍容高贵。顾二如今已是府里的总管事,却又对着那男子那般恭敬,想来定是贵客了。绿柳虽还红着脸,可看着有贵客来了,也不能像往常一样对着他使小性子,便自作镇定的迎了上去。
秦卿在屋子里笑完了,继续喝着粥,夹着羊肉小口的吃着。突然就听见绿柳说苏家大郎君来了,急忙让他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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