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糟的,追究责任也不是这时候。
让人去租借一件民房,顾荣抱着秦卿到床上躺着,自己跪坐在一旁手足无措。顾荣觉得很惶恐,要是秦卿出了事情,她要怎么办,前一刻,她才发现,她已经完完全全没有把秦卿当秦青的寄托了,秦卿完全融进她的生活,住进了她生命之中,如今秦卿是她扎根在这个陌生时代的根本所在,是她在这里生存的全部意义,若是秦卿出了什么事情,她要怎么办?
一刹那的惶恐,让她恨极了她自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错……
顾荣双眼猩红拉着秦卿手,不停安慰秦卿,“不会有事的,卿儿,你不会有事的。”秦卿肚子一抽一抽的疼,隐隐要下坠,秦卿也很怕,脸色苍白,可一抬眼见顾荣比他更惊慌,像要失去一切幼兽的惊慌失措,彷徨无所依。秦卿心里突然就安定了,忍着腹痛,支起身体扑进顾荣怀里,“我不怕,不会有事的。”
在顾荣兢兢惶惶的时刻,大夫才气喘吁吁赶到,没来得及摸一把汗水,就被顾荣凶狠拉去把脉了。大夫也是年纪大了,迷了好久眼睛才回应顾荣眼巴巴的眼神,脸上很是不悦,“受了惊,又遭到冲撞,他身子虚弱,胎气不稳,我给他施针,再开几服药,回去煎了吃,以后不得再受惊吓了。”
顾荣惊惶的心才松了一些,秦卿也虚弱笑笑。大夫哼哼几声:“还好我懂施针,否则你这胎还要不要了?”顾荣脸白了白,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看着大夫给秦卿施针,在一旁安安静静待着,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看秦卿慢慢睡着了,大夫收针之后写了药方让人跟他去抓药才晃悠悠的走了。
顾荣还很是后怕,抓着秦卿手,心还在蹦蹦的跳,大面锤鼓都没那么大的震动。后怕之后身体有些发软,想去拿帕子给秦卿擦汗,一站起来,脚一跪就倒在地上,顾荣苦笑,回头趴在床边,紧紧抓着秦卿的手一动不动,用袖子给他拭汗。
顾鱼站在门边愣愣看着顾荣,不敢进门,也不能转身出去,脑子一片空白,原本还幸存的羞涩荣幸荡然无存。
突然顾荣狠厉的眼神盯住他,顾鱼身体一颤,挺直身体垂着眼帘一动不动。门外夕阳西下,天边烧得火红,这样的天,原本该是喜庆的日子,却让顾鱼心里冰凉冰凉的。
☆、89认错
顾荣狠狠瞪着跪趴在地的奴仆;那男仆人高马大的;即使跪着也一样魁梧庞大;可是却是个不能护主的!
男仆跪直起身;脸上惶恐,呐呐说着下山发生的事情:“我们快到了山脚下,那里有个陡坡石台阶;有和尚跑来说有事说与君子听;又有一个和尚来与我套近乎。一时说话兴起,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突然撞了过来,公子惊呼一声要躲开,手上拉了君子一把;公子躲了过去;可是君子被拉了一个踉跄,就在那男孩身前……”
男仆说着,身上寒气顿生,一抬头,见家主眼睛寒光大盛,咬牙切齿问道:“你是说那男孩是去撞公子,而公子拉了君子来挡?”男仆身体一抖,满头大汗,抖着嘴唇继续说:“奴不知,只知眼看着君子就要被冲撞了,老奴心急,扑过去却只抱住了男孩的脚,可还是撞到了君子的脚,君子也倒了下去,公子后来接住君子一起摔倒在地。”
顾荣怒不可遏,站起身一脚踹他跌倒在地,“我让那么多人在一旁护着,人呢!”
男仆跌倒又跪趴好不停的磕头,“奴不敢欺,先前下山有和尚说奶奶有吩咐要下山拿撵轿抬着君子下山,人都下山去了,只剩奴一人守着君子和公子。”顾荣气得肝疼,又踹了他一脚,实打实的用力踹:“妈的,和尚说和尚说,这么听和尚的话,你们干脆都去当和尚好了!”
男仆哭求饶,脸上眼泪鼻涕模糊不堪,顾荣气得浑身发抖,在屋子里转个不停。可是又能如何?最大的错是她自己,若不是她同意让秦卿他们去夫子庙上香,怎么可能让人有机可乘!
而那一个小男孩,是去撞顾鱼,顾鱼拉着秦卿当挡箭牌!顾荣眼睛一片火红,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让屋里男仆出去,顾荣很是不堪挫败,身躯都佝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卿醒来了,细长的凤眼盯着她看,一言不发,漆黑的眸色,苍白的脸,淡漠的表情,顾荣内疚得痉挛,甚至不敢面对秦卿,想逃跑出去,秦卿突然叫住了她,“妻主!”
转身逃跑的脚步顿停,顾荣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弹,只待秦卿发落,她想她活该,那么多的教训都没有祛除她的劣根性,她拿什么脸面见秦卿,口口声声说她要改正,可事实呢?总是给秦卿麻烦和伤害,她真是这样爱着秦卿么……无地自容的愧疚要淹没了她。
秦卿身体还很虚弱,肚子不疼了,可是浑身没有力气,而下午受到的惊吓也让他很惊惶,又喊了一声顾荣,“妻主。”顾荣转身,见秦卿眼中难得的脆弱的期盼,顾荣眼中泪光闪烁,不管不顾跑到床边抱住秦卿,眼泪潸然而下:“卿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总是死不悔改,都是我的错。”
秦卿任由顾荣像一个迷茫的娃娃哭诉发泄着,软软靠在顾荣怀里。顾荣把自己在这个陌生世界的惊慌恐惧都哭诉出来,把自己软弱却又不得坚强的无奈哭出来。
在这里,她没有真正的亲人,孤独寂寥,没有自己熟悉的东西,惶然无措,样样要掩饰,她本就是女人,却要扛起一家人全部的生计!她有爱着的秦卿,有不得不照顾的尤氏和顾鱼,还头顶一把刀,就怕那一天头破血淋。这些惶恐却不能与人言,默默含血吞,她也会软弱,也会害怕,使得她行事越来越偏颇无常,而她还不能正身塑性,惶恐她自己的改变,却想着要不要与懦弱妥协。
秦卿眼睛也湿润,可是没有如往常一样轻易原谅顾荣,这次不是口头说说便完了的事情,他想知道顾荣到底怎么想,心底真正的想法!
顾荣揽着秦卿趴在她怀里,顾荣手指穿插在秦卿头发之间戏玩着,眼睛放空,“唐家与我顾家之间有怨恨你应该察觉到了。”秦卿虽不解顾荣为何提起这事,还是轻轻‘嗯’一声,认真倾听,顾荣一声哂笑,“其实也是,原先我顾家不过一贱民,如何有资格能与唐家结怨!不过是唐家一旁支的女儿叫大妞的想抢了鱼哥儿做小爷,我们反抗而被辱打一场,是我们不自量力怨恨人家罢了。”
秦卿心一紧,微微抬头,顾荣苦笑:“我被人当街踩踏头颅,逗人哈哈逗笑取乐,可耻之极。是我心头辱!”
秦卿突然不想听下去了,可以想象当初是什么场面,一个女人,有着文人气节的女人(在秦卿眼里的顾荣是个知识分子),却被那样侮辱,是怎么样的可恨?士可杀不可辱!
顾荣对秦卿摇摇头,“我想告诉你,我一直不敢说出口,怕你瞧不起我,做了许多错事,你可怨我?”秦卿张了张口,想说不怨,可是真的不怨么?毕竟人心是肉长的,这次差点没了孩子……
“到了八月便是信任知府到来了。”顾荣眼神黯黑,幽幽说道:“而接任知府的就是那唐大妞的娘亲。”
秦卿瞪大眼睛,难道那唐家人还特地追到苏州来强抢顾鱼不成?或许秦卿脸上的惊异太明显,顾荣笑出声,拉了拉秦卿如绸缎的黑发,“胡思乱想什么呢,唐家的人要是都这么没脑子就好了。”
江南官盐里谋得利益的官员富得流油,唐家也想分一杯羹了,而江南势力最大者是镇南侯,而火锅店开张那日,镇南侯仕女给了大面子来了,还对顾荣和蔼可亲,有笼络意思含内。
而苏家想参与瓜分官盐的利益,与镇南侯示好,而顾荣便是示好的一个态度,而顾荣如今表面看着是皇帝新提拔的要重用的人,苏家想两面讨好,所以才有要为苏家外孙女向顾鱼提亲这事。
因利益结合,若是唐家八月上任了,有可能扰了这联姻的计划,因而不论是顾荣还是苏家都急迫先把亲事谈妥定下来。顾荣知道秦卿有身孕,而且还有漕帮在一旁虎视眈眈,还是选择忽视那些危险让他带着顾鱼爬山相亲,说好听是为大局考虑,说不好听就是顾荣自己利欲熏心,在利益与秦卿之间,选择忽略了自己的爱人。
而这次出事,顾荣猛然醒悟,疼痛的教训让她深刻知道一点,她是真真正正爱着秦卿的,不可能拿秦卿去换取利益!这一点深深刻印在顾荣心底,所以日后顾荣才能在长久富贵乡里不迷失了心智,又一心一意爱戴着秦卿,有因必有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然这是后话了。
顾荣坦荡荡的对秦卿坦白了所有她心底的黑暗,带着会被怨恨的必死决心等着秦卿的审判,她是真心知错了,不再躲避,不再只是口头说着知错而心底毫无悔意!
而另一边,顾鱼茫然站在简陋的房檐下,天渐渐黑了还是一动不动。原先跟着他们一起上山又不见的么么满身狼狈的回来了,而一直跟着他们身边的么么也被顾荣拷问了一遍,顾鱼还是茫然站在屋檐下面默然无语。
太多的事情他不知道,可是他知道,秦卿受撞是他的错。跑来冲撞他们的人,那个小男孩他还记得。原来他还很跋扈的时候,完全不知礼数为何物的时候,粗鄙不堪的时候,他以前的贴身婢子辱骂责打那个小男孩,他在一旁洋洋得意。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的自己……明明那件事情没过多久,就好像天翻地覆一般,自己的世界完全都改变了。
那个时候,他才来苏州多久?他不太记得了。他只知道,顾荣有了钱,买了一个大院子,他自己也可以和那些大家公子一样有了自己**的院子,有自己的仆人,他的称呼变成了公子,也不可能让人觊觎,随时被抢了去做小爷。
他那时候满足姐姐让他身份地位提升的虚荣,他想,他也是大家公子了。可是后来发现不对了,去了杭府,那个是姨夫的家里也有个公子,穿着精美的衣裳,房间里的摆设不奢华,却是样样精致,处处都是高贵超凡的不一般,和他完全不一样!
他突然就自卑起来,和他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