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牙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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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牙琴-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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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年前。

  十六年后。

  病床前沉重的厮守。

  四面的白墙,空荡的厅堂。

  吹锈的铁笛,无声的叹息。

  老汉缓缓张开眼。口微张。

  “飞,我走了”。手轻轻抬起。起了又落。颤抖着拿着封信,“等你衣锦还乡,方可拆。记住。。。。。。”。

  瞬间,呼吸随话语散去,散去。。。。。。

  破旧的被单,通透的泪。一飞静默。

  葬。敏感的字眼。人啼。泪如溪。于众人。

  葬。清冷的从前。窒息。空如气。于他。

  一人。一坟。仅此而已。

  “四月一号。愚人节这天,一个不怀好意的玩笑”。一飞写下。

  写在纸上的泪,飘在水中的痕。

  空荡的房间越加的空荡。

  两人的房,恍然间,剩一人的床。

  空荡的悲伤,未来的迷茫。

  冷清的晚上,梦中的不安。

  一切一切,他接受了。

  一整个春天,唯一一次泪水浸泡过的脸。

  从此布满着冬天的霜,一层层无情的严寒。

  黄土。一锹锹地填满着灵魂的缝隙。

  墓碑。一座座傲然地挺力着。

  碑文。书写着一篇篇或真或假的丰功伟绩。肉身带走了灵魂的残缺,却留下了年年岁岁风餐露宿的碑文。

  老汉的碑文。简洁得只知其名。生前惨淡,死后亦然。

  四月的小雨,碎落。如情人的眼泪。

  旧历清明时节,众人上山。数落过往,而他却正开启过往。

  他久久地在碑旁伫立。有家归未得,杜鹃耳边啼。细瘦的指头轻抚着碑文,仿佛轻抚着老汉脸上条条岁月刻下的纹。

  时不时的,周围传来清朗的笑声。祭祖。对过往的缅怀,对将来的期待。凄凉已是曾经,现却颇似家人难得的聚会。

  锄头。杂草。祭品。

  新土。新魂。新人。

  山头清明的写照。

  一飞伫立着,时光仿佛随着新土掩埋。

  此刻,在他记忆里灰飞烟灭。

  十六年前。

  一场大火葬送了孤岛。

  而今。

  一场病却葬送了他的养父。

  而这一切,他浑然不知。

  那天。船走。船来。

  哭泣声中,两稚嫩的兄妹随船远远地被浪飘走。

  只见,他们双手一直在船上挣杂,脸如泪洗,目光可怜地望着家园。呻吟着。

  遥相呼应的岛上,另两个兄妹,以同样的面容同样的神情凝视着。无奈而恐慌。

  火势如潮般一波波涨着,袭向他们兄妹俩。退着退着,他们不愿离开家人。

  火势的凶猛,直把他们逼向沙滩。看着家人被火一点点地烧焦,只有哭声能成为他们反抗的唯一方式。他们多想把家人拖到沙滩,只是气力不足。

  火势渐灭。房屋,篱笆,家禽,弹指间成灰,化成阵阵和着焦味的灰色气体。

  嚎嚎大哭,滔滔泪海,被时间催化成淡淡呻吟,丝丝泪痣。

  两片轻帆摇摇晃晃在在如绸的浪上徘徊。

  小孩敏锐地发觉,躲了起来。

  岛上一切皆光,无处可躲。

  船近了。近了。

  船上下来四个男人。约摸三四十。

  两壮两瘦。

  其中一个戴着一幅大黑框眼镜,衣服破旧,似乎从古董堆里找来的。

  他们下了船。

  岛上凄惨的景象吓呆了他们。

  “阿飘不会自杀了吧”?

  “死债不用还了”?

  “我们回去怎么向老大交差”?

  只见另三个慌乱地商量着。

  “找找看有没什么值钱的”。带眼镜的边咳嗽边说,似乎咳嗽声轻易就能把瘦弱的他震倒似的。

  目之所及,皆狼藉一片。未灭的火星,星星点点。房前屋后,淡淡轻烟。只剩一口深井,在这陪伴了许多年,似乎还要继续陪伴下去似的。

  几个人分头找,什么都没瞧着。

  忽然,眼镜发现石头后,有两个小影子在那晃着晃着。

  他手一挥,四个人慢慢走向石头。

  两小孩正探出头,碰了个正着,吓得直跑。人小,步伐间距小,没两步就被追着。一瞬间,流尽的眼泪又跳了出来,声音哽咽。

  眼镜见他们一脸未干的泪痣,显然刚受惊吓了。

  “小孩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来救你们的”。说着,另三个人坏坏地笑着。心想,这下有得交待了。父债子还。

  眼镜的面善与安慰,让小孩的心慢慢舒缓下来。

  “走,跟我们上船,我们回家去”。

  小孩虽不想离开自己的家,但望望只剩一堆柴火的家园,也只能跟着眼镜上船。

  眼镜心里颇喜欢那小男孩儿,轻轻地把他抱上船。

  他已经四十岁了。早年读过些书,却一直生活潦倒。贫穷得甚至没能力娶妻生子。生性善良,贫穷却安贫乐道,见路边的乞食者,残疾人,纵然身上没钱,他也会给予施舍。穷得没法子,只能帮高利贷老大记记账收收欠款。

  船正要起航时,眼镜被另外三个人叫了下来。

  “来来来,我们商量件事”。

  “什么事呢”?

  “你喜欢那小男孩是不”?

  “挺可爱挺聪明的小男孩”。

  “你决定不娶媳妇了是不”?

  “这你们是知道的”。

  “那好。我们哥几个决定,把这小男孩送给你传后了”。

  “这怎么行,老板那怎么交待呢”?

  “没事,还有个小女孩。一个就够了。他欠的钱又不是很多”。

  “这样不好吧”!

  “没事啦!大家都是兄弟吗”!

  眼镜一脸欣喜。看着小男孩,越看越喜欢。

  两片帆,六个人,浪依旧,船依旧,只是小孩的心开启了另一个航程。

  浪。一波又一波。

  火浪。一波盖一波。

  烟。浓转淡。

  硝烟。越加的让人茫然。

  船。来了又往。

  心。慌了又慌。

  童稚的身影徘徊于恐慌,他们诞生的岁月并不是天堂。

  没有天使可以依赖的翅膀,却总得飞翔,总得成长。

  所有的港湾,所有的童伴,化成废墟一摊。

  别。黯然消魂者,唯别而已。

  帆。只是由一段恐慌飘荡到另一段恐慌。

  船上。兄妹俩眼珠子乱转。没有方向的转。他们寻找着另一辆早已远航的船。他们多希望看到自己的玩伴,多希望看到熟悉的面容,可以彼此慰安。年幼的他们并没想到自己的着落,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趟航程的结果。

  眼泪曾浸润了他们的眼,使眼睛变得越发的明亮。眼泪也是灵魂的催化剂,流一次,深刻一次。然,大海空茫一片,心也渐空茫如大海。

  眼镜看到他们的眼神,以为他们受惊过度。拿了瓶水,“来,小孩喝水”。

  小男孩不假思索的摇摇头,小女孩伸出去的手也瞬间收回。一伸一收间显示出她对哥哥的信任与聪明。他们怀疑着周围的一切,纵然他们渴了。

  眼镜也没勉强。只是越发的觉得小男孩的聪明,对他们的同情与怜爱更深了一层。

  船桨划过的海平面,一道道白色的浪痕急弛而去。

  地平线与天交接的地方,何处是航行的尽头。他们眺望着。

  船到岸。一样的沙滩,一样的海浪,只是少了那块千年风霜的石头。冷寂地伫立。

  他们下了船。两小孩的眼直直的回望,回望那一段不能归去的从前。

  这是一个富庶的岛。不像孤岛的静默与安详。

  华丽的村落人来人往。

  太阳被推开,黄昏袭来。

  油黄的灯光一盏盏,静静地亮起。

  残缺的透亮着,只因城林未能尽染。富者亮,贫者尚在省光。

  眼镜抱起小男孩,另三个带着小女孩。正要往不同的方向离去。

  只见小男孩喊着“妹妹”,小女孩挣杂着要跑向小男孩这,浸满的泪水,风一吹就可能掉落。分离于他们,总显得那么无能为力。一阵风沙吹过,各散天涯。

  他们抱着小女孩来到一座城堡似的的建筑旁。

  大门敞开,围墙高耸。

  门口站立着穿着正式,戴着墨镜的保镖。

  “我们回来了。进去见老板”。

  “嗯”。说着他们带着小女孩走进城堡。小女孩惶恐地看着一切,红花绿草,在她眼里只是一片灰白,暗淡无光。被黑暗洗刷过的彩色心灵,以后的岁月,往往只有黑白两色。

  厅堂。半个足球场。

  仆人。干净而有礼。

  家具。古典与现代完美的结合。

  各式的古董,书画,茶具,齐聚一堂。

  飘着淡淡茶香的厅堂,却有着一种厚重感。

  古朴的木式扶梯下走下一对中年夫妇。三十左右。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辉煌。事实上,这是祖辈留下的基业。

  “老板,老板娘,好。阿飘的家烧了,什么都没了,人也找不着。只看到这个小女孩儿在那哭泣。反正父债子还,就把她带回来了”。

  “嗯。你们可以走了”。

  “那这小女孩怎么办?我们把她带去卖了吧”!

  “不用,你们可以回去了”。

  “嗯。那我们走了”。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女孩一脸倔强,什么也没说地盯着他看。

  “这小女孩儿好漂亮,怪可爱的。我们把她留下女儿吧”!老板娘欣喜地说。

  “嗯,我也蛮喜欢她的”。他凑近她耳旁说。

  说着,小女孩被仆人带上楼。

  褐色扶梯,洋式地板,华丽灯饰,一切都让小女孩眼花缭乱。

  浴缸。嫩滑滑的。小女孩白晳的皮肤在水中冲掉了一天的疲劳。

  她睡觉了。疲惫地睡着了。

  沉醉在好香好香的梦境里。

  妈妈清亮的歌声在她耳旁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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