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是只有两个人的办公室,姚应斌与江水。
“啧啧啧,真是难得啊,竟然看见梁学长大驾亲临,简直就是三生有幸。”江水跷着腿仰在沙发上。
“既然见到了,你可以去过你的来生了。”梁昭文冷笑。
“真是的,这么久没见你,看见你尚活在人世,人家一时心花怒放嘛。梁学长何必这么小气呢?”
“你还没被应斌榨干,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不在人世。”
“唉……没办法。”江水长叹一口气,“跟性生活不协调的人实在说不到一起去。”
“没错,跟色情狂没有共同语言。”
“看来昭文你果然不适合谈恋爱。”江水夸张地叹口气,“建秋要走了,你反而看起来正常多了。”
“建秋要走了?去哪里?”
江水怪异地看着梁昭文,“夏建秋被宣布成为‘三贵’的继承人了,这事你不知道吗?”
“‘三贵’的――继承人?”梁昭文慢慢地说,像是一时脑中反应不来。
“他过几天就要调到单人宿舍去了,而且校徽也要换了。”姚应斌淡淡地说。
“梁学长,你被抛弃了哦。”江水恶劣地撒上一把盐。
建秋――要走了。梁昭文闭上眼睛,用书盖住脸。
***
开了门,夏建秋刚做好饭,把碗放上桌子。听见开门声,只是转头看一眼梁昭文,淡淡地说:“饭已经好了。”
“恭喜你成为‘三贵’的继承人。”梁昭文微笑。
筷子从夏建秋手中掉在桌子上。
“我已经调了宿舍,过几天就会离开这里。谢谢你这一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一时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夏建秋深吸一口气,“我离开对我们两个都有好处,我需要自己冷静下来,我不想再给你带来困扰了,也许我走了你会快乐得多。”
梁昭文把书在书架上放好,在床上慢慢坐下来。
“也许这样更好吧。”梁昭文没有任何情绪地说:“我和你之间,也许不过是因为相互的依赖而已,冷静下来大家就都清醒了吧。”
***
要避开一个人是如此容易的一件事情,更何况像梁昭文这种生活规律到无趣的人。
夏建秋彷佛突然间从空气中消失,没有他的声音,看不见他的人影,甚至于听不到他的消息,当然这也许只是梁昭文下意识里,拒绝听任何关于夏建秋的消息。
梁昭文忽然变得很诡异,每日里勤奋地上课,下了课就直接去学生会办公室看书,喜欢说话,然后跟人说话时候彷佛更加笑容可掬。
有人推开办公室的门,江水抬头,看见一张久未出现的脸,路嘉。
但或者只是顶着路嘉的脸的另一个人,没有笑容,完全冷漠的一张脸。
路嘉闷声不响坐下,打开计算机,一个人默默地打着游戏。
“应斌,这个办公室没法待了,这两个人根本就已经完全不正常了。”
江水从身后抱住姚应斌。
姚应斌好笑地看看江水,“又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一样。”
“我不管,我们回宿舍去,在这里看他们我肯定会先疯掉。”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姚应斌笑笑,与江水离开办公室。
办公室里空气静默,只有听到路嘉不停按键的声音。
“叮当”一声,屏幕上血红一片,game over,路嘉忽然狠狠摔一下键盘,趴在桌子上大声哭起来。
“喂,你这样很打扰我看书。”
路嘉忽然回头看着梁昭文,“你看书,你看什么书?你一个小时书有翻过一页吗?”路嘉忽然跑过来抓住梁昭文的衣服,“你们为什么都能装得这么若无其事?你们以为喜欢上男人,痛苦的只有你们吗?为什么你们这些人都这么残忍?”
梁昭文怔怔地看着路嘉,“我――不明白。”
路嘉愣一下,放开梁昭文的衣服,“你们――不会明白的,算了,根本与你无关,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们都可以这样冷静。”
然后路嘉蜷在沙发里大哭失声。
无法再在办公室里待下去,梁昭文扔下书跑了出去。
***
已经快到吃饭时间。
天气阴沉,梁昭文一个人慢慢走在路上。进饭厅,上楼,吃饭,下楼,回宿舍。完全机械的程序。
雨完全突然地从天而至,没带伞的人四散而跑,有人撑起伞,有人站在楼的屋檐下。
梁昭文眯着眼睛看一眼天,继续慢慢向宿舍方向走去。
从头到脚,全身很快就湿了,风一吹,冰寒刺骨。
不过是下雨,不过是冷,全部淋透吧。有什么?能怎么样?梁昭文忽然发现自己潜意识里竟然盼着这场雨后生一场重病,到底怎么了?
身后有人跑步过来的声音,又是哪个没带伞的人吧,脚步声却在身边停下来,头顶泻下来的水被遮住。
“梁会长。”陌生的声音,梁昭文回头,一个没见过的少年撑把伞站在旁边。
梁昭文站定,“什么事?”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把折伞,“有个人让我把伞拿给您。”
“是谁?”梁昭文转身四面看,所有雨中的人都在水帘后面目模糊,看不到他以为的那张面孔。
“梁会长,你身上已经湿了,快一点回宿舍比较好。”少年恭敬地说。
梁昭文撑起伞,头顶一方泻下的雨水被挡住,心乱无法形容。
***
冷,止不住发抖。梁昭文把自己泡在热水里,任凭身体的皮肤由白转红,身体由外而内渐渐恢复正常的温度。
淋在雨里那一时间,只想自虐的一直淋下去,湿也好,冷也好,那些都不重要。只是那时,水打在身上的淋漓感觉,像是将身体里某种不能确定的烦燥剥离,只那一时间将烦燥剥离也好,只是一时间也好。梁昭文屏息,将身体滑进水里,直到感觉窒息。
慢慢擦干身体,穿上睡衣。
屋里空荡得几乎可以听到回音,怎么也想不起来从前一个人的生活是如何过来的,一个人看书还是看电视,可是屋里这样的空,在没有任何其他声响和气息的房间,到底曾经怎么样一个人生活?而黑夜那么长,一个人又是用怎样的方式度过?
忽然间慌乱,忽然间明白夏建秋那时压抑自己的感受,忽然间明白其实自己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对夏建秋的感情已经蔓延到不可收拾。而为什么自己却是这么傻,到人已经走掉才发现自己的感情?为什么自己这么傻?
这样的错误,还能不能挽回?
夏建秋坐在教室里。讲台上老师到底在讲什么或者旁人的聊天声音,完全听不见。
***
之所以接受“三贵”继承人的身分,只是为了能从梁昭文身边离开,
不能再看他,不能再想他,不能再见他,不能让自己好不容易坚决下来的决心崩溃。于是,总是刻意避开梁昭文的作息时间。
昨天下课时忽然大雨瓢泼,庆幸自己拿了伞,却在路上看到梁昭文全身湿透,脸色苍白,游魂一般走在雨里。心疼到气愤,这个人根本在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忍不住找了旁边的同学把伞带给他。看见梁昭文看到伞忽然环顾,下意识地躲进教学楼里,心里却浮上些自己都鄙视的窃喜。难道自己还对梁昭文有幻想吗?
不能再这样了,夏建秋趴在桌子上,都过去了。他已经离开梁昭文,一切都过去了。
下课了,夏建秋低着头,慢慢整理好书,放进包里。拎起包,走出教室。梁昭文正站在教室门口对面。
“我――我来还你的伞。”梁昭文拿着伞,尴尬地笑着,声音颇为沙哑。
夏建秋怪异地看着他,“你的嗓子怎么了?”
梁昭文忍不住吸吸鼻子,苦笑,“昨天淋了雨,感冒了。”
几天来压抑的郁卒忽然火山一样爆发出来,夏建秋忍不住对梁昭文大声吼道:“你到底会不会照顾自己?你不认识我的时候,你到底怎么活下去的?锦衣玉食也好,毫不在意也好,至少你也应该知道昨天那么大的雨,淋了会有什么后果?你就那样站在雨里,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想你。”梁昭文极快地回答。
夏建秋愣住了。
“你在说什么。”夏建秋慢慢地说。
梁昭文尴尬地转过头,不敢看夏建秋的眼睛,“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那时候觉得那样的雨落在身上,会让心里好受一点。”
夏建秋站在梁昭文的对面,看着梁昭文沉默不语。
“老实说,因为父母是那样的,再加上自己的身体又有那种病,所以我从小就不相信什么感情,更不相信自己能得到什么样的感情。”梁昭文把手插进自己的口袋,“我一直以为,感情这种东西大概不过是种错觉罢了。
“所以我想自己也许在你走了以后,很快就能从这种错觉中清醒过来。可是后来才发现,我根本就是自欺欺人。”他抬头直视着夏建秋的眼睛,“我不知道,如果我现在想弥补自己犯下的这个错误,还有没有机会?”
“我从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夏建秋别过脸,“我很担心,昭文,这也许只是你一时的心血来潮,或许是偶尔泛滥的同情心,也许明天你又觉得这样不好而忽然疏远。如果是那样,我要怎么办?
“你不接受我的感情,可是我那样抱住你,你却不推开。我很害怕,你给我希望,可是又不知什么时候忽然把这种希望亲手撕破,你的温柔比残忍更让我害怕,让我害怕希望之后又是另一次的失望。”
梁昭文眼神黯然,“我――真的已经不能得到你的信任了吗?”
“我……”夏建秋低头不发一言,忽然转身跑走。
“建秋――啊……”身后,梁昭文想叫住他,却接着听到一声惊呼伴着摔倒的声音。夏建秋下意识地回头,梁昭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