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这两天我老想着日辉。
日辉可真有胆量啊,他在他爸妈面前一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样子,背后竟敢和蒋咏梅偷着相约来看录相,而且是“黄色”录相?!难道他就不怕被别人看到,再传到他爸妈耳朵里吗?难道他就不担心后果吗?我那天还听姑父说,日辉这次模拟考试成绩很不理想,在他们补习班排第十七名,这绝对不是他以前的成绩,就是说日辉现在的成绩反不如以前了。要知道,若按这个排名的话,再结合三中今年理科补习班的高考录取情况,明年可能连最低的中专线都达不到了……
我是晚自修时去找他的,我想找他聊一聊,顺便向他请教几个数学题。
还好,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日聪上夜班,房间里就日辉一个人。
日辉见我进来,要我先把门反闩上,然后身子往后一仰,倒在床上,两条长长的瘦腿高高地架在书桌上。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又叹了口气,拖着长腔说:“最近好无聊啊……”
我接话说:“你没有我无聊,我才是真的无聊。”
日辉说:“最近怎么样?”
我说:“还能怎么样,一半是火山,一半是海水。”
日辉说:“就是说,有时候上课,有时候还是躲在寝室里自己看书?”
我点点头。
日辉说:“上次你爸来,应该没看出什么破绽吧?”
我长叹一声,说:“应该没有吧,他哪里料到情况会这么糟糕。”
日辉双眼盯着天花板,再次叹口气说:“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我们父母这一代人真是好骗啊,真是蠢啊……”
我说:“但是,不这样不行啊。我当时都急死了,要是我爸知道我在这边是这种情况,可能会更担心。”
日辉说:“不说这些了,能混过就混过去,能过一天算一天吧……”
我不明白日辉今天怎么会这样说话,而且口气很不好,他刚才把我爸也连带着骂了。我想他可能因为这次考得不理想,心情不好吧。没想到他真的跟我一样郁闷。
我岔开话题,压低声音说:“听说前几天那个什么《新婚学校》,很多人都去看了?”
日辉轻描淡写说:“一个普普通通的科教片,人家外面几百年前就公开上演了,有什么好看的。”
我看日辉撒谎脸都不红一下,我也跟着撒谎,我假装疑问说:“应该不是那种普普通通的科教片吧?听说有些镜头非常暴露,是教人那个的……”
日辉继续轻描淡写说:“这有什么稀奇呀,人类的那个事还用教吗?三岁小孩都懂啊。再说你我两人都早已不是童男了,有什么值得看啊。”
我笑了,每次和日辉单独聊天最快乐、最轻松了,这也是我非常少有的快乐和轻松。我说:“你不是处男,小弟我可还是正宗的处男,我这丑媳妇还没进门呢。”
日辉也笑了,他呼地一下坐起来,说:“什么进门不进门的,屁话!人家书上都说,只要异性之间的生殖器已经相互碰过了,表面接触过了,就算还没有完成实质性的性行为,对于男女双方来说,那也算是失去童贞了,所以,你早就不是童男啦,不值钱啦,还要狡辩。”
我笑说:“你这不是往我头上乱扣帽子吗?我连……”
正说得开心,就有了推门声,几乎是同时,听到姑姑的声音:“日辉,日辉哎,把门闩上干什么?”
我马上跑过去开门,并说是刚才我随手闩上的。
姑姑见是我,一边走进门一边说:“志强你来的正是时候。”
我心里一阵紧张,知道姑姑又可能给日辉上课来了。我小声说我是来找日辉问几道试题的。抬头见日辉,见他果然已把一套数学测试题铺在面前了,笔纸也都摆在边上了,就仿佛刚才我们俩真的是在讨论某一道试题。
姑姑淡淡地说:“志强你有不清楚的地方,你们兄弟俩互相指点一下,当然是好的,就怕日辉这个死人自己都弄糊涂了。”
姑姑突然把“死人”两字说得非常重,我知道,姑姑今天心情肯定很不好,她又要骂日辉了。我就陪着挨骂吧,唉。
姑姑接着对我说:“这个日辉,简直要活活气死我啊。”说完就坐在床沿上生闷气,很长时间内一语不发。
大家都沉默着。
姑姑叹了一口气说:“日辉哎,我这个当妈的真的是钻不到你肚子里去呀,要是能钻到你肚子里去,我就帮你考一考啊。”接着姑姑又对我说:“志强你知道吗?日辉这次模拟考试总分全班第十七名,第十七名啊!你想想!考个死人啊,考个棺材啊,越读越糊涂啊……”
姑姑继续叹气,那痛心疾首的样子真的让人看了心里难过。姑姑说:“日辉哎,你知道吗?我这些天跟你爸夜里都气得睡不觉啊。你看你自己,反倒没事儿的样子。你整天坐在教室里,坐在房间里,到底有没有读进去书呀?你的脑筋到底在想些什么呀?”
日辉闷着头,就是一句话不说。
姑姑见日辉这个木桩似的样子,更加来气,她突然抢前一步,对着日辉的脑壳就是一巴掌,嘴里不停地骂着:“你这个死脑筋!考个死人!考个棺材!”
我被姑姑的突然举动吓呆了,姑姑可从来没生过这么大气,我从没见姑姑动手打过日辉啊。我拉着姑姑的手,哆嗦着说:“姑你不要这样!姑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慌乱之中我想出去叫人来劝姑姑,但这时候姑父不在隔壁,日聪又上夜班,小妹常丽也在教室上自修,隔壁其他老师我当然不会叫了,家丑不可外扬啊。
日辉显然没有想到他妈会动手打他,他原地坐着不动,不说话也不回避,拿双眼瞪着他妈,一眨不眨。我发现日辉的眼光充满仇视,他对他的母亲充满仇视,这也是我从来没看到过的。
姑姑狠狠地说:“日辉你今天给我说清楚,人家越补越进步,你为什么越补越退步?这到底为什么啊?”
日辉的目光软了下来,他说:“妈,你怎么仅凭一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就说我退步呢?这又不是大考……”
姑姑说:“你不要跟我说什么大考小考,我问你,你为什么越读越退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妈说个清楚!”
日辉不说话。
姑姑说:“不说是吧?不说我替你说!你是不是跟那个蒋咏梅还有来往?”
日辉梗着脖子说:“妈你听谁说的啊?让他站出来当我的面跟你说吧。”
姑姑说:“前几天有个晚上,很晚了你不在家,灯开着却没看到人,这是常丽跟我说的。我问你,你去哪里了?”
日辉面不改色地说:“我去教室里了呀,那天不是有一个讲座嘛……”
姑姑看看边上的我,问道:“志强你们班晚上有讲座吗?”
我真诚地说:“讲座一般只有补习班才有,因为补习班是阶梯教室,比较大……”
姑姑转向日辉说:“那怎么灯开着呢?”
日辉说:“可能当时走得急,忘了关了嘛。”
姑姑顿了顿说:“妈暂时相信你,我这里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哪一天被我看到你跟那个蒋咏梅在一起,我可对你不客气,你听好了。我看你期末考试全班排第几名!”
姑姑盯着日辉好一会儿,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对说我:“志强啊,我听说最近外面街上正在演一个叫什么学校的黄色录相,那东西全是害你们这些学生的,你千万不要跑去看啊。”
我心里一惊,忙说知道。
姑姑说:“你住寝室里,姑姑管不到你,要靠你自觉了啊。你要是不自觉,我下次就连你一起骂的,姑说到做到,不跟你客气的。”
我连声说知道,知道。
姑姑又说:“这段时间学校点名了没有?我整天上班,也没问你姑父。”
我支吾说:“跟以前一样,有时点,有时没点……”
姑姑说:“上次你爸来,是你自己懂事,说不要让你爸知道你在你姑父班的情况,我和你姑父理解你的想法,可是如果明年还是这样,肯定不行啊,对你自己肯定没有好处啊。”
我说是的,明年到时候肯定要另外想办法。
姑姑叹了口气,说:“你们兄弟俩一定要争口气,要争口气……”
5
张思良和张玉明两人打起来了。
他们两人是在寝室里打起来的,当时正值上晚自修前,我在外面井台上洗衣服。两人先只是轻轻争吵了几句,不知怎么搞的,就动手干起来了。张思良力气大,一拳打在张玉明的鼻子上,流了一脸的血,愤怒的张玉明操起身边的扫帚柄,狠狠地抽张思良的肩膀,扫帚柄都抽裂了,可见战斗之惨烈。两个五百年前原是一家的兄弟大动干戈。但正当大家占据有利位置,准备好好观战的时候,两人还算有理智,突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看看身边没有一个人上前拉架,双方自己慢慢就停了手。两人回到自己的床位,开始对骂,互揭对方的老底。
张玉明骂道:“操你妈的,你和吴丽娟那个骚货在外面租房子住,谁不知道?”
张思良骂道:“放你妈狗屁!吴丽娟跟我同一个村,我有时候到她住的地方玩一玩,有什么不可以?”
张玉明骂道:“你去她那儿玩什么?玩×呀……”
张思良骂道:“玩你妈×,管你什么事?”
张玉明冷笑道:“你看你看,自己承认了吧,还说没有!告诉你,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你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
张思良自知失言,他急得两眼直冒火,语无伦次地骂道:“你你你……你这个鸟鸟人,我操你妈,操你妹妹,操你全家……你和付秀英……你去年就写情书给付秀英,你以为我不知道?”
张玉明暴跳如雷,他抹着脸上的鼻血,再次逼近张思良:“放你妈屁!你有看到吗?你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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