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亮,他在里面,公平能够像我一样,感受到旭日的宠爱吗?”
公车在行驶的过程中颠簸不已。一路上,除了电子报站器所发出的报站声外,车厢里没有一丝带有生气的声音发出。几乎在所有乘客的脸上,都被这略显寒冷的天气,冰冻成一付像是被雕刻过的大理石面具。
我能了解他们的心情,因为此刻的我,也同样的被这种情愫困扰着,忍受着。
笼罩在这间车厢里被冰封的空间,在突然之间,被一声天籁样的童音划破。“妈妈,今天又能看到爸爸了吧?”
“是啊,今天又能看到爸爸了,宝宝开心吗?”
“恩,宝宝开心的,宝宝很想爸爸。”小女孩很用力的对着她的母亲点下了头,一脸的稚气无暇。
“宝宝,见到了爸爸,知道跟爸爸说什么吗?”
“知道的,宝宝会告诉爸爸:宝宝很乖,很听妈妈的话,要爸爸放心!”
女孩在说话的时候,被抱起坐到了她母亲的膝盖上。母亲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阳光的照射,让我始终无法看清这一对母女的长相。只是突然感觉到,在背光的阴影中,一道刺眼的光芒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消逝的不见踪影。
我把头转向窗户,闭上了眼,任由自己在混沌中睡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车上的乘客已经下完了大半,我赶忙将衣服胡乱地拉紧了一点,下了车。
公车起动时,带起了大片的尘土飞扬。我使劲的揉了揉渗进了风沙的眼睛,才发现之前在用力散发着热情的太阳,不知在什么时候,藏匿不见了。我周身这片看不见任何现代化建筑的世界,被层层厚如棉花团、浓郁得像是能滴下墨滴的乌云,完全笼罩住了。
阵阵寒风,“嗖”、“嗖”地将休眠在坑洼公路上的枯叶卷起,抛向高空。最后,又任由它们在这幽冥的方宇之间四处流浪。
时已入深秋,步入弥留之际的万物,毫无生机的与天界融合在一起,交融成一片。身处在此间的我,仿佛就在看一出黑白色的怀旧片,苍白的心力憔悴。
我点起了一支烟,使劲的跺了跺已经有点发麻的双脚,顶着迎面而来的呼啸,顺着公路延伸的那个地方,再次上路。
半小时后,我来到了眼前这座前些天时时会挂念起的“大宅”门口。漆黑发亮的大铁门、烟灰色的土墙、高墙上支起的铁丝网、狰狞地拒绝一切外来势力的入侵。在这个角落,我唯一能看见的在大墙那边的东西,只有左右两边各一个的哨岗,我仿佛都能看见哨岗的狱警们,正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大墙内的一举一动。
“阿亮,就生活在这里面,生活在与我仅一墙之隔,却又是既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里。阿亮,你在那里,吃了很多苦吧……”
手机的震动,中断了我的冥想。是陶子打过来的,他问我到了没,我告诉他刚到。陶子便叫我直接去“接待室”,他们几个都在等我。
通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后,我见到了脸色严肃的陶子、刘奇、陈刚,还有依然。陈刚看见我,便跟正在与他交谈的那个肩膀上扛了好几颗星的中年男子说到“人齐了,我们能进去了吗?”
那个男人点了点头,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转身把我们带到了一间房间前,用目光扫了我们几个一遍,说:“你们进去吧,最多只有一个小时,抓紧点时间。”
陈刚拍了拍他的手臂,“谢谢你,小马。我们不会让你为难的。”随后,推开了那扇将我们与阿亮间隔开的阻隔。
不大的接待室,因为我们五个人的进入,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从进入这间房间开始,我们几个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了与我们一桌之隔的那个年轻男子身上。
是的,是阿亮,是那个我们牵挂着的阿亮,是那个我们熟悉的阿亮。
此时的他,低着头,弓身傍靠在长长的木桌上,头发凌乱的不成样子。
曾几何时,我眼前的这个男子在饭桌上是那样的神采风扬;曾几何时,我眼前的这个男子在向我伸出援助之手时,他的目光是那样的坚定;曾几何时,我眼前的这个男子是那样的英俊潇洒,引得多少女孩芳心暗许。
可是现在,我眼前的这个兄弟所带给我的,除了心痛外,已经没有任何能够传递的感触了。
听到我们进来的声音,阿亮缓缓地抬起了头。紧紧的眉头微微的放开了一些,挤出了一丝笑容,想让我们能够宽心一点。可谁知,他此刻的笑容与他毫无血色、苍白的脸颊格格不入。沉陷下去的眼眶,在这一笑的牵动下,眼角露出了许多像是由刻刀深深雕画上去的皱纹。
鼻子一酸,我那不争气的泪水又差点滚落。
“阿亮――!”我向他快步走了过去。
……
12。
从这间到处弥漫着分离惆怅的房间里出来后,我的脑子便始终处在一片空白的状态之中。陈刚、刘奇板着的脸孔,陶子焦虑的面容,依然的失声痛哭,阿亮最后托付我的话。这一切的一切,让我根本都无法集中起精神,去倾听在那个警官的办公室里,他们几个所说的一点一滴。
我只是不停的在想阿亮在接待室里颓废的身影,不停的在回忆阿亮在接待室里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这一场骗局,带走了我最好的兄弟,带走了以我来说至关重要的快乐。
而造成如此局面的人,居然会是我们认为是兄弟的霖荃。是的,我们都被骗了,被那个我们用一颗真诚火热的心去对待的人骗了,被曾经那个在醉倒之前,举起一支手臂朝着所有人喊,“我朱霖荃可以什么都没,但是,就是不能没有你们那几个兄弟”的人骗了。
我和依然走在送她回去的路上,谁也没有开口,形同陌生人一般的气氛伴随在我们身边。我还是在想着那个对我来说是极其纳闷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霖荃会是卧底,为什么他要把阿亮送到大牢。
“依然,我总觉得这像个梦,是不是回去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了呢?”说这话的时候,我又想起了阿亮。“依然,我真的好怕,就像所有人都开始越走越远那样,我怕到最后我们都会孤独的生活,那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斐麟,不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依然的双臂将我抱住,可是我觉得那种孤独感觉却越来越浓烈,强烈到我的神经无法抗拒的虚弱。
我慢慢地蹲了下来,用自己的双手抱住了头,任由泪水宣泄而出。
阿亮的事情会发生,完全都是我的责任,如果没有把霖荃介绍给他们几个认识,霖荃就不会把阿亮送进监狱了;如果我没有把直发鸣介绍给阿亮,阿亮就不会走上贩毒这条路了;如果我那天晚上没有喝醉,我就可以早点看出阿亮不正常的地方,就有可能将他从那条不归路上拉回来了。
想着想着,那种对我自己行为的后悔感充满了整个大脑。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更不知道我能为我所做的错事应该去做些什么,去弥补这一切的发生。
后悔与无奈,混合成一种急切要对自己惩罚想法,促使我向着路边的梧桐树一拳又一拳的打去。
“上天啊,如果能够让我重新来过一次,如果可以让阿亮没事,我请求你,请求你帮帮我,即使让我的双手都折断,我都愿意。要我怎么做,我才能对我之前犯下的错误做个赎罪?”
双手因为过多的用力击大树干,已经毫无知觉了,被干裂的树皮割开的手,泊泊地在向外淌血。
痛楚的刺激让我的情绪稍稍地安静了一些。我停下了手,暂时将自责的事情放在一边,先送依然回家。
可是,身后传来了一句“依然,你还好吧?”。
是带有一股很不标准的普通话的声音。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声音主人,是依然上次带到陶子办公室里的那个大男生。
我转过身去,看了依然一眼,又看了看在她身边的那颗“水钻耳钉”,忍受着肉体心灵的双重创伤所带来的痛楚,离开了他们。
“呵呵,依然,我很累,我不想再管你的事情了……。”我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回到家里,依旧在滴着鲜血的双手把启燕吓得花容失色。她赶忙拿出家中医药箱,帮我的双手用酒精消毒,涂红药水,然后再小心翼翼的给我包扎好。在这个过程中,我只是静静看着启燕在我的双手上做每一项步骤,一句话也没说。除了在启燕包扎我双手完的时候,我看见她双眼中升腾起的那层迷雾后,我对她摇了摇头说到“乖,没事的,我不痛。”
启燕看着我,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却又说不出口。我在她的脸颊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回到了卧室里。
我将卧室里的窗帘拉上,然后把自己丢进了房间正中那张大大的席梦思床里,闭上了眼,想让自己能够睡着。我想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去摆脱这世俗的烦琐,似乎只有在睡梦中,我才不会被始终笼罩在自己心里的内疚感困扰得不知所措。
可是,却又无法入睡。最近所发生的事情,就像是有一把沉重的秤砣,悬挂在我神精的末梢,将它们绷得紧紧的。或许,只需要再有一丁点的外力承加上来,就会使我彻底的崩溃,直至灰飞烟灭。
夜,就在我这种半睡半醒的矛盾状态下偷偷地降临。
启燕在这期间,进来过好几次。每次当她进来的时候,我都装作是在熟睡,任凭她在我身边压抑叹气、流泪。
我不冷血,所以我不会看见启燕为我这样而无动于衷。可是我觉得很累,累到有很多的事情不再想去管了。
我始终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