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脸颊摩挲着他的下巴,贪恋地看着他的脸,这个男人,在他心里,我比不上一个已经逝去的人,甚至,也许我连比的资格都没有,可是,该死的,我舍不得他。
我亲吻着他的脖子,我的牙齿滑过他的喉咙,这一瞬间我有一个邪恶的念头:咬断他的血管,像吸血鬼一样,从此活在黑暗、罪恶和沉沦里。
他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因为他立刻亲吻住了我,将我抱起,抛到了床上,那个甜蜜的,堕落的小世界,在那里,我们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
我激烈地挣扎,像要徒劳地停止坠入深渊,我搏斗,不知道反抗的是他还是自己。他不可一世的征服,就像每一次,我终于放弃,因为我已看清了我自己。
他是慢性毒药,夺不走我的生命,却慢慢杀死我的快乐、锐气和希望,终有一天,我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忘记自己曾经的模样,以为自己生下来就是为了等,唯一会做的事就是怨。错的是我不是他,我以为这是一场赌博游戏,可以试试运气,却忘了自己还未进场就已经输了。
他忽然停了下来,说:“你怎么了?好像心思不在这里。”伸手一摸我的脸,他连忙点亮了蜡烛:“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哭了?”低头看我,吃惊地说:“可是我弄伤了你?”
我起身看身下,落红片片。
仿佛我的灵魂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肉体,又仿佛我全身的气力都离我而去,我吃力地拉过被子掩住自己,对他说:“你走吧。”
他取过长袍披上,坐在我身旁:“为何赶我走?是月事来了?我不忌讳这些,你可是有心事,告诉我。”
我刚刚收住的泪又流了出来,如果早一点听到这句话,也许今天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只是现在,太晚了。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我觉得非常的疲倦,不想多说了。
他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是我对不起你。”他慢慢站起身来,背对着我,褪掉长袍,开始穿衣。
我不能自控地紧盯着他黝黑的皮肤上的伤疤,回味着手指抚在上面的感觉;他紧实的肌肉克制的牵动着,让我几乎能想象得出此刻他脸上凝固的表情。
“你自己一个人要当心,最好是搬回安邑坊去住。遇到什么事情,只管让小昭去找我,不要太好强了,你年纪还这么小。”
说这些话的时候,直到他走,他都没有回头。
我有一瞬间的后悔,我有一丝冲动,想要跳起来,扑进他怀里,重新获得那有力的拥抱,还有堕落的快乐,就让我糜烂、粉碎、飘散,化成清烟,因为清烟是不会痛的。
我痛到说不出话来,并不是因为失去了他。自从被抛在这个世界上,我一直小心翼翼地行走,却不想留下痕迹,更怕有什么牵绊。但是还是不知不觉地被丝丝缕缕缠住了身体,直至与我血脉相通。我以为我可以融合,可以主宰,但此刻;我还是要亲手斩断枝蔓,独自前行。这注定不是我的世界,我是伤害自己的凶手,将自己血淋淋的连根拔起,全身无一处不是伤口,却无药可医。
第64节 长安•;上元
这一夜,我没有睡。拆下所有的寝具扔掉,不停地洗濯自己,最后点了一盏灯到厨房里去做点心。我无心做饭已经很久了,手势都有些生疏了,但是今天不同,我有的是时间,任何一个细节不完美我都废掉重来,天亮小昭起身,看着满桌的点心发愣,我疲倦地跟她说:“散给街上的孩子们吧。”转身去睡了。
其实我也并没有睡好,我在想离开长安去杭州,也许不一定马上就想法子回去,因为我舍不得爹爹。但是在西湖边住一阵子也好,长安的冬天,没有想象中寒冷,但毕竟是北方,总是让我有瑟缩的感觉,想与人倚靠取暖,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更加难熬。但是去杭州,不是买一张飞机票几个小时那么简单,这一路行程至少一个月,天下未定,北方还有流寇作乱,我一时进退两难。如果能说服爹爹跟我一起走,只怕还胆壮些,但是这么自私的要求,我如何说的出口,爹爹的年纪也很大了。
朦胧间听见小昭叫我,勉力睁开眼睛,她说:“你爹爹来了。”我还以为在做梦,愣神看她半天,才反应过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连忙起来梳洗,看爹爹坐在堂屋喝茶。我正要调整心情故作开心状地跟他讲话,见他满脸欢喜,不由得好奇地问他:“什么事这么高兴?”他没注意到我脸色有异,只是说:“哪里哪里,今天是人日,叫你回家吃饭。”但是一副喜难自抑的样子。我说:“你别卖关子了,光是叫我吃饭就那么高兴?那我天天回家吃饭让你笑得喘不过气来。”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小红有喜了。”
我一下子泪盈于睫,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也许冥冥中那本应该是我的孩子,也许今生注定我不会做母亲,但是她必定是个比我更好的母亲,她的孩子也会幸福。
爹爹关切地问我:“怎么了?”我擦着泪说:“我是高兴的啊。”这一天是传说中女娲造人的日子,在今天听说这个消息,真是别有一番意味。
见了小红,我不停的问长问短,几乎要把她搀进搀出,弄得她都不好意思了,说:“姐姐我哪有那么娇贵。”我说:“你们的生意不要做了,太辛苦了,反正钱也赚够了。”他们沉默,我忽然觉出自己的唐突,为什么来指手画脚别人的人生,爹爹打圆场说:“其实我也有这个意思,不过他们不肯。”
我往安邑坊跑得多起来,雇了车夫给两边用,每天炖了汤给小红送过来,让她不要这样不要那样,小红都忍不住跟我说:“姐姐你怎么懂得那么多?”懂得多又有什么用,我有过机会,却没有勇气。
上元节,我们一家兴致勃勃地出去看灯,我紧张的护着小红,怕她被人挤到,让她忍无可忍的说:“姐姐,现在才一个多月,不妨事的。”
长安亮如白昼,行人如织,熙来攘往,在寂寂长夜里深锁了一年的心情,如烟花般在今夜绽放。长安向人们展露出它绚烂妩媚的一面,灯海连着人海,光影映着烟雾,虚虚实实,如梦如幻。年轻的男女,心思却不在那灯和景上,夜色让人的五官更柔和,神思更恍惚,在明与暗之间,人与人之间,找寻那双属于自己的眼睛,或借灯光眉目传情,或于黑暗秘密相约,今夜,又成就了多少邂逅与钟情,相会和盟誓。
也不是没有人窥视我的,莽撞男子的眼光缠绵而热烈,含蓄些的擦肩而过时含笑的注视,纵使我觉得自己心已经千疮百孔,在这个人人心情欢畅沉醉的夜晚,却还是会感到有些微的光亮透过了这些孔洞。也禁不住微微脸红起来,转脸去看爹爹,他意味深长得笑:“别跟我们一起了,我们逛一会子就回去了。”我发脾气说:“我自己先回去是正经,今天一个个都不是来看灯的,竟是相面来的。”
大家说笑着,先送我回了家,我已经放了小昭的假让她找姐妹们去玩,希望今天她能遇到个好男人。
睡到半夜,朦胧间听到好像有人敲门。我只道是小昭回来了,奇怪她为什么不开前门的锁自己进来。提灯去看,发现居然是秦王。
他越来越过分了,此刻街上灯光闪亮,仍有不少行人走动,被人看了说我与他没有瓜葛只怕也没人相信。他有什么权力就这样随时跑了来,当我是应召吗?
我正要发作,他开口说:“我饿了。”
原来当我是食堂。
我苦笑着说:“你府里山珍海味什么没有,厨子老妈子一站一屋子,要吃什么只管吩咐,干吗老来我这里要吃要喝?”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涎着脸说:“你做的他们都不会做,你又不肯上我家去给我做,我只好自己来。”我看了看他身后,问:“没带着人吗?”他说:“今天跑了好多地方,好不容易把人都甩掉了,特意来看你。”真会说话,明明是就轮番陪着大小老婆外带秘密情人过完上元节,到我这里来补充体力来了。
我无奈:“进来吧。”
第65节 长安•;放灯
灶早就封了,我把煮茶的小泥炉点起来,烧水。大半夜的,哪有什么吃的。把冻在外面的汤圆加上醪糟放在一起煮了给他吃,索性自己也盛了一碗。他吃得很快,说:“在外面冻了这么久,吃一碗真舒坦。”抬头问我:“为什么你的元宵这么软,别处的都是硬的?”我心想,那是因为别处是摇出来的元宵,我这里是自己包出来的汤圆,懒得跟他讲,说:“说了你也不懂,你又不下厨的。”他摇着头说:“你可真小气,为我吃你点东西,每次都要给我气受。”我想说:“那你还来?”又怕得罪他,我不是不知道,他对我算是很青眼有加了,虽然我对他无心,但是也不要太不识趣了,毕竟他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得罪不起的人。
他说:“来来来,我来补偿你,去换件暖和衣服,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我痛苦的呻吟,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是那么神采奕奕,精力无穷的样子,晃得我眼花,连累得我也不得歇息,我哀求:“你放过我吧,让我去睡觉。给你吃也吃饱了,你去找别人玩吧。”他伸手来拖我:“不行,你快点,不然我就这样把你抱到马上去。”这话管用,我连滚带爬的跑去换衣服了。
我们两个骑马往城外去,经过春明门的酒肆,想起那天醉酒的时候看到柴绍,我的脸上涌上一阵热潮,连忙甩甩头,想甩掉那段记忆,事情已经结束,再想只能使自己痛苦。
街上的人少多了,但是还是有人在放烟花,有人在枝头上挂灯观赏,饮酒作乐。一年中,只有这三天不必被关在坊门后不得自由,今夜,无人入眠。
秦王已经放慢了速度,我还是勉力才能跟上,只觉得夜寒风凛,鼻涕都要冻出来了。我就像那个史莱克里跟着去“远得要命王国”的驴子一样,不时地可怜兮兮地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