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名叫赵小宇,三奇的哥哥。高高的身材,头发和穿着一丝不苟,挂着眼镜的脸上总是微微笑着,说不出的好脾气。
三奇说他不穿西装的样子像一个职业高尔夫球手。可是他却一直穿着西装,就连领带都一直正规的套在脖子上。
三奇说付言需要休息,付言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学校怎么面对姜河,所以跟老师请了假,窝在三奇的沙发上看着赵小宇穿着西装在厨房杀鱼。
鱼溜,赵小宇便跟着活蹦乱跳的鱼前俯后仰的抓。他总是要比鱼慢一拍,笨拙的手把灶台上的碗扫到了地上,飞溅的瓷器碎片。
三奇和付言都笑的岔了气,却看见一脸恼怒的赵小宇“突”的伸手抓住了鱼,狠狠地甩在砧板上,一刀砍下去。他的脸显然是被气的发红了,他的眼睛里仿佛透出了一种凌厉的光。付言愣住了。他觉得这个男人一定不是他外表表现得那样温和,他仿佛充满了怒意,仿佛恨透了被嘲笑。这又多么像付言自己。
付言偷偷问三奇,你哥他是黑社会吗?
三奇笑着摇摇头,然后轻声说,也许你发现他似乎不是很开心。那是因为,他的钱前不久被一个女人骗光了。
付言有点不敢相信,她看了看厨房里的赵小宇,没有再追问下去。但是她知道,他一定很爱那个骗他的女人。因为那么爱,所以他那么恨。
不多久,赵小宇又回到了好脾气的样子,他笑着端出鱼汤放在付言面前。付言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像是去某个亲戚家吃饭一样的不好意思。付言说了声谢谢,却没想到赵小宇蹲在她面前说,言言我喂你。
付言惊讶的看着他,转过头看三奇,三奇诡异的对她挤了挤眼睛说,唉,对自己妹妹都没有那么好,苦命的我还是自己去喝汤吧。
付言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她只知道自己不适应这样的对待。她挪了挪身体,离赵小宇远了一点。付言说,我和你还不是很熟悉,你还是叫我付言好了。
言下之意,已经表明自己立场。付言不喜欢别人这样对自己莫名亲近,这种虚假她见的太多。
然而赵小宇却完全没有难堪,他站起来走出阳台打了个电话,付言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但是她看见他时不时回过头来看她。
付言问三奇,这是怎么回事,你哥哥很饥渴?
三奇笑的喷了鱼汤。呛得好半天说不出话。付言突然觉得三奇真的很漂亮,连被汤呛了都那么漂亮,这真是美的极致了。
赵小宇打完电话进来,头也没回的进来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儿,他拿出了一叠文件放在三奇面前,三奇就从怀里掏出笔毫不犹豫的签了。
付言看见上面写着,应聘书。工作地点是S市。离付言居住的L市相隔很远。付言突然觉得很紧张,她看着三奇,然而三奇却故意假装没有发现她的眼神。付言抓住三奇的手问,怎么回事?你也要走?你要去S市?那我怎么办?你要我一个人在这里?
三奇沉默的看着她,她分明看见三奇眼睛里面的眼泪,但是她却那么愤怒,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在一一离她而去。一个接一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付言愤怒的站起来,摇晃了一下,就想往外面跑,刚想迈开步子却被赵小宇拉住。赵小宇对她吼,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你又跑,每次有事情你就只会跑。你现在能跑去哪里?你除了这里你还能去哪里?
是啊。除了三奇这里,我真的没有地方去了。但是,唯一能够给我温暖的三奇现在要走了不是吗?不是吗?
付言瘫倒在赵小宇的怀里,她就这样嚎嚎大哭起来,赵小宇紧紧的搂着她,她觉得自己在他的怀里快要呼吸不了了。
她听见三奇哽咽的说,言,我就去半年。你知道,我需要为我的家庭负责,就像世界上的所有子女一样,都要对父母负责任。即使,他们也许并没有对我们负责任。
三奇走的那天,天气出奇的温暖。赵小宇和付言送她到机场,临走的时候三奇抱着付言在她的耳边说,言,两个受伤的人在一起,也许会更懂得彼此怜惜。
她放开她,然后歪着头笑了。她知道付言懂得的。因为付言轻轻的点了点头。
后来赵小宇告诉付言,那天三奇请求他留在L市陪着付言,他并不愿意。因为他被交往三年的女朋友骗光了钱,跑到国外去了,所以他觉得女人其实都是下贱的,只要男人示好,女人就没有了矜持,要上床也可以,钱先给了再说。后来他觉得自己太主观了,付言刻意对他的疏远让决定留下。
赵小宇说,父母都对我很失望,他们决定把公司交给三奇了。
付言回学校上课是在和姜河分手的一星期以后。旷课似乎成了家常便饭。付言经常想,这种逃避是不是一种堕落呢,自己怎么就这么堕落了呢。那自己现在成了哪种人?优等生还是人物,或者自己已经徘徊在两者之外了。那么,自己是不是更加被孤立了?
其实,已经都没有所谓了吧。
只要谁都不在乎,那就不会怕被在乎的人伤害了。
付言认识三奇的时候,三奇就是这样对付言说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就这样牢牢的记住了。再拿出来细细观望的时候,就好像恍然大悟一般空灵。
付言走进学校的时候,正好是早上上课的时候。她得到了她想象之中的效果。川流不息的人群在身边频频议论,付言刻意屏蔽却还是被他们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刺耳吗?刺的耳朵都快麻木了。
“他们分手了?”
“他们真的在一起过吗”
“不可能。”
“我就说嘛,姜河怎么可能喜欢她。”
“好肥好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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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些吵杂的声音当中,付言听见姜河和人谈笑声音,她寻声看过去,姜河站在一堆人中间,王子的姿态。他也正好看见她,愣了一下,突然抬高了头叫她。付言。
这一声,放佛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声音。然而这一声却那么冰冷。他又一次骄傲的走近她,他说,付言,我告诉你,你以后不要跟别人说你和我交往过,我不会承认。
哄笑声,太狂妄。然而付言却毫无力气去抵抗。周围的人似乎都是她的敌人,他们笑她,他们鄙视她,他们讨厌她。而眼前这个男子,才是真正伤害她的人。
他的话音是那么寒冷,付言感觉到自己每个毛孔的缩紧了。她很冷,那些寒气都是从姜河的身上发出来的,深深的让她战栗了。
深呼吸。付言笑了。
然后沉默的转身走开。留下姜河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付言发信息给赵小宇,我要改变。我要做自己。
不久,赵小宇回复她。其实你一直都应该是蝴蝶。
八年来。这是付言第一次给她打电话。付言说,我想转学。对方没有说话,好半天才说,钱我会给你汇到,你自己看着办吧。
对方没有问原因,付言多么希望她可以问她原因,那样至少让付言觉得她还是关心自己的。
然而她没有。她迅速找借口的挂了电话,付言还来不及叫她一声妈。
付言忘不了自己7岁那年,她临时出差4天,她忘记了独自在家的付言。噩梦便是从那年开始一直尾随着付言,贯穿了她整个的童年。她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男人,打开门的时候他们看见饿的晕死过去的付言,身体卡在茶几和沙发之间,右手搭在沙发上,付言企图自己起来,却只能在沙发上抠起一条一条的皱折。
迷迷糊糊之间,付言被男人抱了起来,她听见那个男人说,赶紧送孩子去医院。然而,女人的声音却那么平静,她慢慢的说,她死不了。
付言记得那个男人最后还是离开了她妈妈。她觉得那个男人真的很善良,他如果真的是自己的爸爸那有多好。付言甚至不记得那个男人的容貌,她只在模糊中看见那个男人的上衣,是鲜艳的红色。
高一的时光仿佛根据付言的情绪,时高时低的就消失了。由于没有参加期中考试,老师试着联系家长,可是电话接通的时候,对方却说她不是付言的家长。
班主任实在忍不下去,找到付言问家长电话,付言淡淡的说,您拨的是我妈的电话,她说她不是我的家长,那么我就没有家长了。于是,在班主任的怜悯之下,付言只是被通报批评了。
然而,付言却提出了转学。一时间,学校便轰动了。
关于付言和姜河的事情在那个时期突然变的十分敏感。没有人提及。毕竟对于一个优等生的转学,老师们都是比较惋惜的,于是他们想知道原因。
付言说,我不该属于这里。
班主任被震动了,他突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学生。不知道她的家庭背景,不知道她的生活状况,也不知道她的心理变化,他只知道,这个学生透露出一种绝望而又挣扎的力量。他看着付言坚定的眼神,默默的在付言的转学证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于是,付言没有等到期末便搬走了她的所有东西。她实在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
赵小宇开车来接她,付言走出校门,突然看见远处的操场上黄沙还是如以前一样肆无忌惮。于是她说,她落了东西。然后向操场走去。
同学们对于这里的黄沙总是避而远之。付言却一直往沙雾里走,沙子迷了她的眼,她流泪了。
姐。
身后的声音,感觉很陌生。但是,却似乎很熟悉。
付言转过身,看见沙雾里慢慢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付言听见他问她,姐,你真的要走了吗?
是林智。
也许,他是这里唯一让付言感觉温暖的人吧。付言点点头,向林智要手机。付言在林智的手机里输入了自己的电话,然后对着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