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没来由得泛起一阵慌乱,莫非,莫非竟是要被斐子笑审问了不成?!——她咬紧牙,思考自己究竟应该准备什么说辞。
就算当初那三年,她是被人陷害才被绑出皇宫的,可她又该如何解释这三年她一次都未曾回过宫……越想,叶欢的心便越沉,连带着连身体的痛意都好似更严重了三分,似乎连站起身的力气都已消磨殆尽了。
思考间,叶欢已然被拉进了一间视线昏暗的大狱之间。沿着底下甬道一路往下走,一层,两层……一直到了地下第三层,那群侍卫方停下脚步。
第三第三层的狱牢,一个劳犯都没有,两旁伫立着面无表情的侍卫,不严自威。扣着她的侍卫将她和包子推进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一间牢房,重新将门锁好,这才小心翼翼得往回走,面上还带着恭敬的目光。
想也该明白,既然此处牢房位于皇宫边上,那自然当是御牢无疑。
入御牢之囚,大抵都是死罪,即便不是死罪,也该是终审监禁之犯,她当真是没有料到,斐子笑竟恨她恨得这般深。
可……叶欢抬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包子,她伸手攀上他的脸,看着他蒙上了黑灰的脸,心中五味陈杂。——她该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纵使她不想利用斐子笑,更不愿再欺骗他,可是,可是包子才三岁,他还从未见过狐狸一眼,他还没有叫过一声‘爹爹’,她实在不忍心,不忍心让包子跟着她一起受苦受难。
狱中的烛火泛着阴郁的红色,放眼看去,狱中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诡谲的红,叶欢伸手搂过包子,慢慢闭上眼去。
叶欢尚在等待斐子笑来询问自己,可接下去的两日,没有等到斐子笑,反而迎来另外三个满脸受惊的女子,瞧上去年纪皆和她差不多大,各个都是眉清目秀,叶欢细细一打量,才发现更诡异的是,那三个女子的左耳,皆有一颗红痣,或大或小,可都不偏不倚,都在耳垂之上。
回想起被抓时那几个官差来扯她的耳朵,她总算是有些明白了,斐子笑要抓她,想来定是没有暴露她究竟姓甚名谁,也没有公开身份,想来连罪状都是模糊带过的,否则当时她询问那几个官差她究竟犯了什么罪时,他们也不会回答说让自己把这个问题留着问皇上,——因为,那群官兵也不明白,她究竟是犯了什么罪,值得皇上这般兴师动众。
如此,倒是她拖累了这几个姑娘,看着她们的满脸愁容,叶欢心中歉意,不过斐子笑应当是能放过她们的。这般想着,她才稍稍安心了不少。
因着是在密牢之中,叶欢也分不清楚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她抱着包子半躺在角落,吃着定时送来的青菜白饭,静静得等着斐子笑的到来。
叶欢的腰虽然还是疼,但是比起两天前,总算是收敛了些,勉强也能够走动几步。
夜色,越来越深了。叶欢看着跳动的火焰,困意一**袭来,她想抱着包子入睡,可包子却不肯,害怕再压到了叶欢的背,只是并排坐在叶欢身边,小手紧紧攀着叶欢的胳膊。
伸手摸了摸包子的脑袋,叶欢终于闭上眼去,打算睡一觉。
可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道稳重的脚步声,由上而下,一步一步,慢慢而来。
一阵没来由得紧张突然袭上了她,她背倚着牢壁,浑身都僵硬了起来。她总觉得这脚步声,太过熟悉,熟悉到了让她忍不住战栗的地步。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步一步,仿若步步都是踏在她的心口,踏在她的胸腔最底处,压得她喘不过气,压得她连呼吸都泛着悲壮的疼意。
在靠近第三层的时候,那脚步声,却突然停了。
叶欢一颗心全都提了起来,又不敢转过头去看,顿时之间,度日如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脚步声才再次响起,只是,走得极缓,走得极轻,似乎生怕打碎这满室的死寂。
一股熟悉的幽香不可遏制得传入叶欢的鼻腔之中,与这处泛着阴森的狱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恍惚之间,叶欢才终于意识到,她竟是和斐子笑,分开了三年了。
整整三年,可一切,却好似不过是发生在昨日,看着他意气风发率兵出征,她站在雀台之上目送他离去,看着他那温润眉眼浅笑眉梢,却不想,眨眼之间,竟是过了三年。
时间当真是残忍的事物,不知不觉便可改变任何一个人,改变任何一件事物,不管是爱恨情仇,还是恩怨是非。
“娘,你,你怎么哭了?”身侧的包子突然惊醒,伸手擦过从叶欢脸颊上,一路滴落到他脸上的一点泪痕。
叶欢猛然之间惊醒,她迅速伸手抹去自己脸上的痕迹,伸手搂过包子,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开口说话。
可似乎,太晚了些。
一道身影从身后走到前来,缓缓映入了叶欢的眼帘之中。
当初的少年天子终归在刀光剑影中刻画作了眼前模样,眉眼愈加鲜明,当初的温润之气再难寻觅,取而代之的,乃是一身王者之息,盛气凌人。
如是天子,俯首称臣。
猝不及防之间,叶欢与他四眼相对。
他的目光凌厉,透着威严,透着恨意,还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叶欢慌忙转开眼去,只是,手中搂着包子的手越来越紧,一股说不出的荒凉情绪从她心口蔓延而出。许是因为故人相见,勾起了她心中的多愁善感,所以……所以此时的她,才会双眼泛酸,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吧。
这三年,她当真是变了很多,变老了,变丑了,眼角尽是细纹,身子骨差得一塌糊涂,贫穷又潦倒,独自一个人拉扯着包子,为包子付出了一切心思,不知不觉中,便被生活压榨成了这副模样。
而斐子笑,呵,叶欢在心中自嘲,斐子笑,看到这样的叶欢,不知你又会有什么反应,是鄙夷,嘲讽,还是直接下道密旨,给她一个了断?
叶欢别开眼,定定得看着昏暗牢房的一角,沉默无言。
周围三个女子瞧见来了人,再瞧来人一席龙袍,再笨的人都该明白眼前人的身份,当即皆冲他跪了下去,三呼万岁。只有叶欢固执得抱着怀中的包子一动不动。可她不动,却是因为腰椎太疼。包子抬起眼,看了眼门外的斐子笑,又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叶欢,软软糯糯的嗓音道:“娘亲,这个人,好像是皇上。”
小包子的声音在牢房之中分外清脆。
叶欢的脸色更差了,她伸手去掩住包子的嘴巴。
可门外的人却开了口,声音冷冷清清,可再仔细去听,便可发现那声音中夹着一丝颤抖:“你,过来。”
小包子一愣,抬眼看了眼斐子笑,却见斐子笑一双眸子紧紧盯着他,盯得他有些害怕。他缩了缩脑袋,害怕得看着他,摇了摇脑袋。
斐子笑闭了闭眼,将自己的眼神放柔些,声音亦放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说话间,他的双手掩在袖口之下,紧张得反复揉|搓。
不等包子开口,叶欢已撇过了脑袋,冷冷看着他,与他四目相对,自嘲道:“皇上既想知道我这孩子的状况,作甚不直接问我这当娘的。”
斐子笑的脸色有些难看,眼中夹着一丝不敢置信。
“大名未取,小名包子。今年……三岁。”叶欢一边说着,一边别开了脸,顿了许久,才轻轻补充一句,“自小没有爹,所以……没人替他取名。”
明明就是极简单的一句话,叶欢说出口来,却好似花费了全身的力气。
眼前不由自主再次被泪水晕染,——对不起,斐子笑,对不起……
她是个坏女人,只会一次又一次得利用你,斐子笑,对不起……叶欢咬紧牙关,可浑身,都在颤抖。
狱牢外,身着龙袍的斐子笑不由自主得后退了一步,手心布满了冷汗,他定定得看着小包子,看着他满脸黑尘,却熠熠生辉的双眼,看着他透着熟悉的面孔,猛袭上他的,竟说不清是喜,还是痛。
再看叶欢,比之三年之前不知瘦削了多少,一张脸已变作了瓜子脸,下巴尖尖的,眉目之中满是疲色,脸色泛着不正常的苍白,目光透着倔强与隐忍。
他当真是不知道,不明白,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叶欢产下了孩儿?她……不是流产了麽?
叶欢和包子穿着的皆是最粗糙的衣裳,一瞧,便知,便知他们的生活该是有多糟糕,斐子笑双手紧握成拳,满腔之中已分辨不清是愧疚是悲哀是嘲讽还是……自责,他深呼吸一口,只觉心中好似压了太多的责任与抱歉,脚底一个踉跄,他双眼赤红,落荒而逃。
【写完此章,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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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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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三年
皇宫之内,亭台楼阁,气派依旧。远处星火明灭不一,忽明忽暗,不知是从哪吹来一道冷风,生生吹得斐子笑满目苍夷。
迷茫之间,他竟是连自己是如何回到了御书房都已不记得。满脑满心反复掠过的,全是叶欢那一张瘦削又倔强的苍白脸蛋,双目清冷得和他四眼相望,直望进他的心底,望没了他满腹憎恨,望断了他满腔心酸。
包子?那奶娃的名字叫包子?那么小的孩童,模样像极了叶欢,秀气又可爱,那双眼神更是和叶欢如出一辙的坚强与隐忍。
——“大名未取,小名包子。自小没有爹……”
斐子笑猛然睁开眼,愤然一扫手中袖,将书桌上的文房四宝和宣纸文件全都扫落在地。他不懂,他明明便已是一国之君,为何竟连妻儿都保护不了!三年之前定是发生了什么,否则叶欢岂会沦落在人间,又岂会独自一人拉扯孩子,又岂会……落到如今这般寒酸地步。
“苏公公。”书房之内一片死寂,所有宫娥太监皆垂着脑袋,不敢多说一句话。斐子笑带着寒意的嗓音此时响起,更显冷冽。
旁边服侍的公公赶忙移步上前,垂首恭敬道:“奴才在!”
“宣辰州吏史来见朕。”斐子笑沉声下令。
“奴才这就去!”
——辰州,正是抓获叶欢的那座城。
宫中旨意一下,辰州吏史当即连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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