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胡乱地聊着,突然我的手机响了,拿起手机一看,是娇娇打来的电话。
4。打击
早上,下课之后,我们这一组的人全部留了下来讨论寝室专题的问题。倪洋也在旁边听我们讨论,只是一言不发。在我们讨论的时候,总是想征询倪洋的意见,可是每次问他我们的方案是否正确的时候,都只能够看到他脸上露出微微的淡笑而一言不发,或者就似笑非笑地说:“是你们在做新闻,不是我在做新闻。”
倪洋说,我们需要自己在摸索中成长,两天之后,我对这话深有体会。
最后我们终于讨论了一个方案,倪洋也没有发表意见,只是要求我们在星期五以前必须交稿。今天已经星期三了,两天的时间要做这样一个专题,对我们而言很困难。
我们八人进行了分工,有人专门采访男生寝室,有人专门采访女生寝室,有人专门采访感情好的寝室,有人专门采访关系差的寝室……分配完毕之后,就开始行动了。
两天之后,我按照分工将自己负责的部分稿子写出来了,正在与张龙讨论。这时倪洋打电话给张龙,说他正在交流饭馆里,让我们赶紧过去。
交流饭馆是育才大学周边档次最高的一个饭馆,经常是学校领导用来接待外来访客之地,同时也是在各种公款买单的情况下各领导的聚会之地。鉴于他的高档,我从来没有奢求过自己在大学四年里可以走进这样富丽堂皇的地方。所以那天当我和张龙到交流饭馆去找倪洋的时候,心里怀着激动,怀着不安,或许还有其他很多种复杂的感情。这种感情是什么呢?刘姥姥,对,刘姥姥进荣国府时所怀着的那种感情。
我远远地看见两个服务员一左一右站在玻璃门边,她们高挑的身材穿着大红的旗袍,俊俏的脸蛋带着和善的微笑。在我和张龙还在五米开外的时候,她们已经伸出纤细的手为我们拉开玻璃门,同时动听的声音响起:“欢迎光临!”
我有点紧张,觉得自己一具从农村的泥巴里滚出来的躯体融不进这种富丽堂皇的地方,我身上穿的那从夜市场上买来的廉价衣服成了对我的绝妙讽刺。我站在红地毯上,有些不知所措,整个人都变得拘束,似乎腿脚也变得僵硬了,直着两腿惴惴不安地跟着张龙往一包间走去。
我们在包间里找到了倪洋,不一会服务员开始上菜,倪洋张龙都吃得很少,他们多数时间在喝饮料和谈话,而我插不上话,停下筷子听他们谈话不是,自顾吃也不是。菜的味道好极了,我想如果是跟我那帮朋友一起,肯定眼睛眨一下盘子就底朝天了,可是在倪洋面前我不能如此鲁莽,虽然我明白那些菜吃不完就浪费了。
倪洋仿佛看出了我的尴尬,不停地劝我吃菜,说年轻人就是要多吃,身体好了才能有精力去做其他的事。他说当年他读大学时,每顿饭要吃六七大碗,同时还要加两个馒头。他边说边给我们比划碗有多大,馒头有多大,我和张龙都笑起来,心中的紧张稍稍缓解。
倪洋问我这两天的锻炼有什么收获,我就向他报告,说这两天为了做好安排给我的采访任务,我是怎样联系自己的熟人采访,又怎样在路上随机逮人采访。说我第一次采访时怎样地紧张,怎样地前言不搭后语。说自己写了几篇稿件,从那些方面来写……倪洋听了,连连点头说:“好好好,做人就要善于总结自己,呆会到系办公室把稿件给我看。”我得到他的表扬,有些飘飘然。
可是我高兴得太早了,回到系办公室,当我把稿件放在倪洋的面前,氛围突然间就凝固得让我窒息。系办公室里面人很多,都是我们班的。自从我们加入院报之后,倪洋要求我们经常到系办公室来跟同学交流各种心得,了解更多各个院系的工作动向。因此新闻系办公室几乎都成了我们的“基地”了。
倪洋看着我的稿件,刚才还在微笑的脸上突然无比地严肃起来,在他阅读我的稿件的时候,我不敢看他的脸,又忍不住想看。只见他嘴角不时地露出冷笑,终于狠狠地将稿件摔在桌子上,大骂道:“他妈的这是什么东西,也敢称做稿件?”所有的人都抬头看我,我却低下了头,不说一句话。倪洋又一把抓过稿子,另一只手在上面指点着,质问道:“史云萧,你给我看着,这开头是什么东西,导语有你这样写的?这里又是什么,这观点从哪的来的,新闻是事实,不是由你来随口编撰……这里呢,这两段之间有什么关系,这两句话之间又有什么关系,他妈的到了现在你们还连句话都说不清楚,你们这就像再过一年就要到媒体里面去混饭吃的人吗?你自己下去好好读几十遍,看一下你这稿件里写了什么东西,散文不像散文,新闻不像新闻,尽是一堆废话,王大妈的裹脚。我怎么说的,新闻要有细节,要有场景描写,你们以为新闻就是公文啊?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在采访的时候都不问?”
“我问了,老师,像这个地方,他们还跟我说了几个他们寝室里发生的故事……”我分辨道。
倪洋道:“既然问了,为什么不写在稿件上?你采访是为了什么,为了你一个人听别人讲故事还是要把这些故事拿给读者看?妈的,这样的垃圾还敢说是稿件……史云萧,上次我就跟你说过,前面的这几年,你们什么都没做,什么书也没读,已经被你们荒废了。你告诉我你写小说的时候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说以你们现在的能力连一篇文章都掌控不住,更不要说小说。你们只会在你的小说里面用啰嗦的语言撑字数,自以为字数多了就成为小说了。我跟你说,就是你这种习惯导致了你这篇稿件现在的样子,你要再不从你那该死的文学梦里面醒过来,你会被误一辈子!”
我眼里噙满了泪水。
倪洋不再理会我,指导别人的稿件去了。我第一次感到很伤心,想哭。在文学上,我一直都是被朋友老师们托得很高的,没想到此刻被贬得一文不值。人生还有什么东西比自己的自信被贬得一文不值时揪心呢?
接下来倪洋对别人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在意。我只是在想,莫非我真的过于自负,莫非我真的很无能,莫非我真的没有能力在媒体里面混饭吃。
倪洋为所有人都指点了,也有人被批评,也有人被赞扬,只有对我,他是那样地盛怒。他为我们所有人都讲解了怎样采访,怎样写作各类稿件的相关技巧后,说:“全部回去重写,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再在这里等着收各位的稿件,后天,这期院报必须定稿。各位,我跟你们说,从此以后,你们就不要想着过周末。”
从系办公室出来,我打电话给佳佳,佳佳在电话里急不可耐地问:“怎么样,萧哥,稿件通过没有,是不是下期院报上我就能看到你的名字了?”
我咬了咬牙,说:“是!佳佳,下星期院报上将出现本人惊天动地的大名——你出来陪我聊聊天吧!”
不一会佳佳出来了,老远就对我叫道:“萧哥,我要喝奶茶。”
我微微一笑,道:“没问题,一切由你做主。”
佳佳欢呼雀跃,蹦蹦跳跳地跟我朝冷饮店走去,突然问道:“怎么了,看你不开心。才请我喝杯奶茶嘛,真是小气。”
我看着佳佳,又笑了。很多时候,佳佳对于我就像一剂疗伤的灵药,而且专治疗心灵上的伤口。当我见到佳佳之后,刚才被骂的伤心减少了很多,心里的幸福感却像火苗一样,突地窜出了不少。
我买了一杯黑珍珠奶茶给佳佳,佳佳边喝边啧啧称赞好喝,用吸管在奶茶杯里乱插,有几颗黑珍珠便滚进了吸管里面。她说她最喜欢吃黑珍珠,却把吸管送到我嘴边来。我摇摇头,她娇声道:“嗯,不行,我喜欢吃,你也必须喜欢吃。”
我说:“我喜欢吃,但我省给我的佳佳吃。”
佳佳踮起脚尖,一只手抓住我的肩膀使她的身体保持平衡,另一只手就将吸管送到我嘴唇边,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只好张口,将吸管里面的黑珍珠都吸进口中,并作势往她脸上亲去。佳佳见状,机灵地闪让开去,像一个精灵。她嘻嘻笑道:“坏蛋,坏蛋!”
我们在一张石凳子上坐下来,佳佳要我为他说说院报里面的事,我正想告诉她时,丑人打电话来了。
我接电话的手一直有点发抖,耳朵也嗡嗡作响,我听到丑人问道:“狗日的,你准备一辈子不见我呀?”
我忙说:“不是不是,我这两天太忙了……”我发觉舌头打结。
“那今天晚会上一起喝酒吧,阳痿到我这来了。”
“好,我一会就过来。”
挂断电话,佳佳问我:“又要采访?”
我说:“不是,丑人叫我去喝酒。这是应酬,不能不去,佳佳,要不你先回寝室吧,我晚一点给你打电话。”
佳佳娇声娇气地道:“我跟你去嘛!”
我说:“这不好,我那帮朋友都牛氓似的,说话都很难听……”
佳佳道:“有女生在,他们肯定不敢那样说。”
我拗不过佳佳,只好带着她一起往丑人那里走去。我心里真的很担心,但我并不是担心我的朋友们说脏话,而是担心丑人,担心娇娇。我隐隐觉得,今天晚上将会发生很多事。 txt小说上传分享
5。酒和友谊
我看着丑人的时候,丑人也正看着我,而且脸上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娇娇看着佳佳,也在微笑。
也许他们的笑跟平时没有什么分别,但今天晚上我看来,却都包含着很复杂的因素。
在丑人的出租屋里挤满了人,屋子当中的四方桌上,一个很大的菜盆里面装满了水,盆子旁边放了三个碗。杨伟权、阿叼、小桂等等,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女人也在看着我笑。我仿佛感到他们的笑都具有一种穿透力,硬生生地刺入了我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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