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
「能让蜜学画画真是太好了!」
我明白他在想什么,甚至能理解那个春风扫过的夜晚,他看着哭泣的我说出「会替我走路」时的锥股之痛。那是一种无法取代的深沉父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作为我坚持的力量延续下去。
「父亲」在这次比赛中获得了二等奖,它被悬挂在展厅的一角,而我则和去年那张「夜」时的心境一样,只得静静坐在大阪矮墙下的轮椅上,想象着人流如织的大厅中,人们凝视着我的画时的表情。
上原老师没有说服我,她独自一人前往东京,用手机记录下了许多有意思的画传给我,其中也包括幸村的那张。
那只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背影,她微曲的头发披在身后,却不小心缠上了身边的花朵。然而她依然站在那里,和着身边的花,以及头顶的夕阳,像幽灵却又那般实实在在。那条白色的连衣裙沾上了夕阳的颜色,在被橙光晕染后终于成为了这画中世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我认出了这个世界,我记得入夏后的某个午后曾经搭着父亲的车,去过一片有着大片雏菊的山丘。我曾惊叹这个地方和我梦中的画面是何等相似,即便一言不发,但这也不代表我的内心正一片汹涌澎湃。
那一天,我借了父亲的相机。手感上的陌生以及意识上的抵触也无法阻止我要用它记录下来。那就像是我梦境延续的地方,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的一个地方。
所以我特别嘱咐了父亲替我洗了两张照片,一张我收藏在了右手的抽屉内,一张则寄给了身在神奈川的幸村。照片的后面,我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是我梦延续的地方。」
也许正是这样的一张照片给了他灵感,才会在光影之间寻觅出色彩的归宿。甚至能想象他坐在那间向着大海的画室里,耳边的海潮声变为了花田被风撩动时的「呼呼」声。白纸被他涂亮,那抹花田中的人影却无法猜测。
直到上田老师在邮件最后揭晓画作名字时,我才吃惊地咬紧了唇。
「蜜」。
——这张画的名字。
有千千万万的可能,但一切就在这个小小的字出现后昭然若是。
大概是从那张小小的相片中感受到了我对花田复杂的爱,大概是体会到了我一直都想站在那中间,思索宇宙星辰的愿望,大概是真的明白了它于我的意义。是他的画笔替我站在了那些花儿中间,是他在有意无意间替我圆了一个长久以来的梦想。
即便一切只在白纸间,但对我来说却刚刚好。
「我死以后,会有人替你走下去的。」
不知为何,父亲的这句话会在此刻浮于脑海。
也许真是这样的,至少这一次,幸村替我行走在花田中,替我圆了我一直以来的一个梦想。
我感谢他,这张不大的画却让东京以外好几千公里的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谢谢你,幸村君。”
我和着耳边喧闹的蝉鸣终于合上了手机。
47Chapter 47。告别季节
作者有话要说:
手一抖没让不二出场,不过已经做好充分铺垫了嘛~
我觉得下一章蜜酱就是不断纠结纠结纠结……﹁_﹁
至今想来,记忆中高二的那个暑假还是如此惊心动魄。
只是无意间的橙光中一瞥,却成就了那之后心灵上久无平息的一场风暴。
……
对于白石、幸村他们来说,高三便意味着人生又一次来到了节点。
但不同于国中三年级那仿佛还能延续梦想与青春的心境,这个交叉点浸染更多的似乎是「再见」以及「终结」。他们要告别少年时对于网球的一腔热情,多数人则必须去选择与网球没有太大关系的职业作为自己升学的对象。即便其中的好多人,在许多年前的梦想是成为一个职业网球运动员,但此时此刻站在这个交叉路口,更多人则学会放弃「不成熟」,去务实地做出关于人生的选择。
但那种谁都不愿忘却的「努力过」的感觉,他们希望能通过什么方式来同它堂堂正正地道别。
所以明明应该归入安宁的四天宝校园在八月末的某一天却迎来了难得一见的喧闹。
我本该呆在家里的画室完成与上原老师约定的作业,却因为千岁前一天晚上告诉我他收到了从幸村那里寄来的新画,而迫不及待地从家赶到了学校。
千岁猜到我会在第二天跑来学校,所以他甚至连画室的门都替我早早打开:
「没关系,明天正好有场告别的练习赛。」他在电话那头说道,「所以开门一点也不费事。」
因此我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全力期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八月末,不再是让人难以忍受的高温,立秋过后的蝉鸣也显得有些沧桑。我操作着轮椅绕过已经长满叶子的樱树林,在穿过一条安静的走廊后,才发现尽头画室的门正虚掩着。有白色的光从门缝中漏出,在地上涂开一条长长的光带。我望着那突兀的光带有一丝微弱的吃惊,多少明白那有着夜海般深沉眸子的少年已经先我一步进入画室,却还是惊讶他竟来得这么早。
所以我小心翼翼地靠近画室,在伸手推开门时,光的潮水终于向我涌来,在覆上我的双眼后,我便不由自主地眯了下眼睛。
与初次的感觉不甚相似,入秋的画室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哀愁。就像是一场盛宴落幕,人们四散而去,只有那个情感最细腻的人独自坐在窗边慢慢体会。没有夏季那猛烈到可以把树叶烤得油亮的太阳,也没有春季那简直可以融化人心的粉红,现在只有白色的光,摇曳于窗棂的树影,以及那些不算响亮的蝉鸣。
而那位少年依然坐在其间,错落的画板在光点下横七竖八地摆在画架上,他的身子前则是一块小小的画纸。他背对着我,背对着那个正在缓缓接近他的人,在将眼前那棵苍劲树干上的鸣蝉收入画纸时,我也终于因为那种难得一见的水墨笔法而吃惊地停在他身后,看他静静摆弄着画笔,沉着安放那只时而震动翅膀的蝉。
直到风从树叶吹过,在这空间中忽然跃起一声比蝉鸣要喧闹无数倍的声音,他与我才突然间从那种安宁的气氛中被排出。
电子铃声,又怎能比得上那只蝉呢?
我的小声叹息终于引来了他的注意,他在掏出手机的同时这才吃惊地扭过头:
“原来你已经来了?”
“对不起!”我连忙红了脸,要知道在别人身后偷偷看他画画总还是有些不太好。
他则连忙伸手让我止住声音,接通电话,他应和了几声,才终于吐了口气按下挂断键:
“是白石。”
“你们要练习赛了?”我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探过身子问道。
“嗯。”他点点头,将手机放回口袋的同时,目光中那画至半央的小蝉终于还是被他摆到了一边,“看样子注定与它没缘。”他轻声说着,终于沿着灰白的水磨地板向摆放画板的柜子走去。
“诶?”我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那只蝉,想画很久了,今天终于下定决心,却还是被打断。”他打开柜子,伸手去搬什么的时候,纸张「哗啦啦」的声音还是迅速响起。
“为什么……”我歪头看他,少年穿着干净的T恤,不久,手掌间便出现了一块中等大小的画板。
“也许它明天就不在那里,也许明天它就会死在树下,即便两者皆非,明天的它也一定不是今天的它,明天的我,也一定不是今天的我。”
“……”
那时的我只有望着他呆愣出神的份。
其实这是一种哲学,只是那时的我又或许现在的我也无法完全体味。所以才总是羡慕着他、钦佩着他,即便那之后他确实成为了一个优秀无比的人,那之后我与他依然有着简单的书信来往,对他的了解,我却从来都有些迷茫。
所以才会无数次的呈现给他那种被他称为「天真」的表情,而每一次,回应这表情的千岁,也总是用轻轻一笑替代所有解释。
“幸村的画。”他微笑着说完,伸手便打开了那捆在画上的报纸。“说是这个橙色画过一次就很难再停下来呢。”
“?”我奇怪于这句话,但当看到那橙中带粉的颜色出现在我眼前时,倏忽便想起上田老师发给我的那份邮件。那与我有着相同名字的画。
“幸村的那张「蜜」真的很了不起呢。”千岁望着手边这张仿佛氤氲着湿气的雾中花朵,那大片的橙色,大片带着温柔粉红的橙色。
我没有说话,而千岁却继续了这个话题:
“有些东西还真是只要有过一次便会上瘾呀。”他终于收回了目光,在轻轻扬起嘴角看向我的时候,我似乎从他的目光中读到了什么,读到了什么我都不愿承认的东西。
“……”
“阿蜜你一定明白我想说什么。”他将那张画搁在了一个画架上。
“……”我还是没有说话,我盯着那张画仿佛在思索着什么,而聪明如千岁这样的人也绝不会将这没有结果的话题继续下去。
他这才终于从那张画边离开:
“大概是必须要直面自己的未来,所以一切才会变得这样迫不及待,即便是一贯平静的幸村也……”
“他好像…幸村君大概…误会了什么……”我怔了一秒,视线里那满是橙黄的色彩,现在却只会勾起我心中淡淡的酸意。
从那张画出现后,其实一切就变得微妙起来。
那抹沉眠于花田的白色身影,将我的梦延续下来的作品,将名字定为「蜜」的绘画,在放入目光时,所有都变的复杂起来。
然而上瘾这种话,他是不会告诉我的。他虽然平静的仿佛雨季中的紫阳,但我对他的印象却总不自觉的同春日中的樱粉相连。我欣赏这个人,从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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