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恼只占了沈慎元极小一部分情绪;他很快又觉得舒爽;类似于释放的舒爽。他笑道:“我喜欢罗少,我想和他在一起!”
他们站的位置靠边,其他人又在听甘泰的演讲,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
简静年听着他的大声宣告,差点气得晕过去,幸亏邱美娟在旁边安抚他,才让他不至于当场翻脸。
邱美娟看沈慎元喝大了,向徐旭使眼色道:“你们先过去坐坐。静年,你……”
简静年突然冲过去,扬手给了沈慎元一巴掌。
“瑞阳。”穿着深蓝长裙的明媚女子走过来,笑吟吟地挽住他的肩膀,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徐旭耳朵拼命伸长,只听到“全先生”三个字。
鲁瑞阳回头。
别墅石柱边上站着一个矮瘦的身影。似乎感觉到除了鲁瑞阳之外还有其他人对他行注目礼,他机警地后退一步,将自己的身影完全隐藏在阴影中。
鲁瑞阳不动声色地拉着女子介绍给简静年,“我未婚妻,郝雪。这位是简静年先生,你帮我招呼一下。”后面这句话是对郝雪说的。
郝雪笑着应了。
鲁瑞阳并未马上去和那位全先生会合,而是走向了甘泰。
徐旭再回头,那位全先生已经不见了。他扶着沈慎元到旁边椅子上坐下,去餐桌那里拿了鸡蛋给他敷脸。
郝雪十分会讲话,可惜简静年心不在焉,很快告辞。
邱美娟走到沈慎元面前,心疼地摸着他的脸道:“怎么样?痛不痛?”
沈慎元抿着唇,默默地摇头。
“他是脾气臭点,但心里是关心你的。”邱美娟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了,他……他也变了。”
沈慎元垂眸,握住她的手,“他对你好就行了。”
“我们是一家人。”
沈慎元突然想起那个从他懂事起就已经成为禁忌的话题,只是今天借酒壮胆,突然说出来了,“爸爸还是没有消息吗?”
邱美娟脸色白了白,对她来说,这是太遥远的记忆,遥远到她有时候以为那不过是她年少时幻想出来的一场梦,可是看着沈慎元,她又不得不承认这场梦是真实的。就因为太过真实,所以一直无法面对。她迟疑很久才道:“我听说,几年前他参加了一位朋友的葬礼。他这个人,总是喜欢出其不意。”
沈慎元道:“他还活着。”
“是啊。”
两人虽然都在感慨,但语气微妙得不同。
邱美娟看徐旭走过来,拍拍他的手道:“我先回去了,有事一定要打电话给我。”她顿了顿,像是为了说服他,又加重语气重复道,“你叔叔这次是真的关心你。”
“我知道。”
“我知道你有分寸。”邱美娟也不多说,和徐旭匆匆打了个招呼之后,起身离开了。
徐旭将包着纸巾的鸡蛋递给他,“怎么样?还晕吗?”
“被打之后就清醒了。”沈慎元道。
徐旭道:“没看出来啊。”
沈慎元用颇为自豪的语气道:“我是个演员。”
123、寿宴(下) 。。。
沈慎元哭得撕心裂肺;形象全无,看的所有人目瞪口呆。他一个字都没有说,但谁都看得出他多么伤心。
罗少晨抓着他的手,看上去很用力地拉扯,其实完全就是抚摸。
郝雪很快回神;快步走到他们身边;小声问徐旭怎么回事。
徐旭苦着脸道:“鲁总的那杯酒太烈了。”一句话把狗皮膏药全贴在鲁瑞阳的身上。
郝雪郁闷地想;别以为她没看到沈慎元后来又喝了一大杯的伏特加!她想了想道:“哭成这样;挺伤的。我看还是……”
“呕!”沈慎元突然扒着罗少晨的领子作势欲呕。
徐旭被镇住了,没想到沈慎元这么敢演,挂着眼睛鼻子还不够,连嘴巴也用上了。
罗少晨第一反应是去搂人,搂到一半惊觉不对;又改成托着他胳膊,还表现出一脸不耐烦却不得不强忍的样子。
郝雪毕竟是女人,最怕脏乱,忙道:“快送到洗手间!”
徐旭急忙和罗少晨一人一边扶着沈慎元往洗手间里跑。
可惜没坚持到目的地,沈慎元半路就吐了。其实他本来还没那么想吐,只是有点反胃,但是被两人架着一颠簸,就撑不住了。
郝雪连忙叫人来打扫。她看沈慎元吐完还扯着罗少晨的领子哭,想让他们离场又不好意思开口,只能折中道:“花园风大又冷,他喝了这么多酒,容易感冒。我看先去客房里躺一会儿,等身体舒服一点再说。罗先生你看?”
罗少晨像是忍耐到了极致,终于爆发,一把将沈慎元的手从领子上扯下来,冷声道:“关起来最好。”
沈慎元抓不住罗少晨,哭闹得厉害,好几次都像要厥过去。
徐旭只好提供自己的领子给他抓,诱哄道:“在呢,在呢。”
沈慎元不住抽噎着,像喘不过气,哭得红肿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眼睑中间全是水光,也看不清楚人了,抓着谁就是谁。
郝雪冲罗少晨点点头,找了两个帮忙准备晚宴的侍者,和徐旭一起把人扶着进屋。
小周磨磨蹭蹭地走过来,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湿纸巾给他,“你的裤子沾到了。”
“谢谢。”罗少晨弯腰擦裤脚。
“他没事吧?”
“我们先走吧。”罗少晨朝大门走去。
小周小跑着跟在他身后,“我们不接应他?”
罗少晨道:“演完我们的戏份退场,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事。”哪怕这件事让他很无力。
小周看出他心情不好,识相地静默了一段时间才继续唧唧歪歪;“他演技真好。”顿了顿又道,“你也挺好。”看得她差点就想冲过去踢罗少晨一脚,让他好好对沈慎元。
罗少晨看了她一眼,道:“你觉得他是演技?”
“啊?”什么意思?难道是真的?真的感情危机了?小周脑袋里警铃大作。
罗少晨郁闷道:“简直就是本能。”要不是面无表情惯了,闹腾得他都差点绷不住。
沈慎元进了客房还不安生,抓着徐旭的领子使劲哭。
郝雪也不好意思继续看,说了声好好休息就匆匆下楼了。
沈慎元怕她在门口偷听,又哭了一会儿。
徐旭在房间转了一圈,没有找到监视器和监听器,这才松了口气。他出门找到公用的洗手间绞了把毛巾,若无其事地回来递给沈慎元,“没事了把?”
沈慎元几乎瘫在床上,连用毛巾擦脸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摆摆手。
“你睡吧,到时候我来接你。”徐旭一本正经地打开门走了出去。刚刚去洗手间的路上他已经注意过环境,发现四周并没有安装监视器。想来鲁瑞阳也没有变态到喜欢坐在屏幕前欣赏自己行走英姿的地步。
沈慎元是真累了,而且吐过之后胃里虚得慌,沾着枕头就不想动,一会儿就真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一眨眼,根本就没睡着,又像是一世纪,睡得连醒来都忘记了。他睁开眼睛,感觉到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徐旭。
可是徐旭给他的感觉没有这样的……煎熬,至少不会像一头伺机而动的猛兽。
黑暗中,时间流逝得很缓慢。
许久之后,他才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然后是关门声。
沈慎元完全醒了。如果说之前大部分的酒精都被他的眼泪带走了,那么剩下的就消耗在他刚刚吓出来的一身冷汗里。他没有忘记自己现在在哪里,更没有忘记他目前的身份和任务。
他一个人在黑暗中蛰伏了一会儿,才假装翻身打探身后的动静。
徐旭走的时候给他留了一盏走廊灯,非常黯淡,就像手电筒的光,但足以让他看清楚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
沈慎元舒了口气,缓慢地坐起身,下床,走到门边上,贴着门,静静地听着。虽然门板很厚,但是夜太静,他听到外面有人关门,那种厚重门板发出的略带滞闷的声音。
外头也是黑的,比房间里还黑。
不论是喝酒前还是喝酒后,沈慎元今晚的脑子一直处于清晰状态。他非常确定刚刚是哪一道门发出声音。不过他也得承认,下门缝里藏不住的微弱的光线也帮了一点点小忙。
他深吸了口气,回房间拿起毛巾,然后走到离那道门一米左右远的地方,耳朵贴墙。大概是门缝的关系,他竟然真的能听到里面的人说话,虽然有点模糊,但是靠着关键词和想象,倒能勉强拼凑出他们的原话。
“你没有时间了。”苍老的声音,沈慎元确定自己之前从来没有听到过。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说我还有三十年的准备时间。”这是鲁瑞阳的声音。虽然沈慎元不确定他烧成灰之后还认不认得出来,但是他绝对不会反对把鲁瑞阳烧成灰这个提议。
苍老的声音继续道:“事情一直在发生变化。地府正在重新整理文件,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我篡改生死簿,到时候你难逃一死。”
鲁瑞阳会死?沈慎元激动了。
鲁瑞阳道:“有没有其他办法?”
“加快我们的计划。”
鲁瑞阳沉默。
苍老的声音道:“你没有退路。你看过你下地府之后的下场,不想死后这么凄惨,就不要再磨磨蹭蹭。”
鲁瑞阳道:“我在努力,但罗定欧和简静年……”
“我不是来问你经过怎么样,我要看到结果。”
“我需要帮助。”
“葛奉呢?他不能够帮你?”
“被抓了。我想为他提供律师,但是被他拒绝了。”
对方有点惊讶,“谁能抓住他?”
“不知道,我现在很担心他会把你供出来。”
“我不担心。他就算供出我,也没人能奈何我。好吧,这件事交给我吧,我会让他安分的。”
沈慎元听到这里,从身体一直凉到心里。他不知道鲁瑞阳和这个人在计划什么,很显然,这是一盘很大的棋。他听到里面安静下来,怕他们突然出来,连忙转身打算离开,但是走廊中央站立的漆黑身影却吓得他差点惊叫起来。
他是谁?在这里听了多久了?
沈慎元脑海一片空白,抓着毛巾的手不安地颤抖,连事先准备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