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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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的眼泪-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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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鹅略一扬头,做个不屑的表情,冷冷地看着门在小林的身后关上了,立刻跳过去先用嘴将可乐罐子扶正,然后叼根吸管插进去美美地喝起来。 
  喝一口可乐,又回身吃两片薯片,吃两片薯片,又掉过头喝一口可乐。在剧团的时候,为了保持体形,教练从来不许她们饮用这些含糖分多淀粉的东西,生怕发胖。现在好了,再不用考虑减肥问题了,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大吃大喝,想不到,做一只天鹅竟有这样的便利,倒是意外之喜。 
  一瞥间忽然发现沙发角上扔着一支口红,是小林丢下的吧?提起“脚”来“扑”地将它拨至一旁,用力啄两下,便又回头一心一意地对付起那听可乐来。     
《天鹅的眼泪》 只要真爱永恒     
  曲风送了小林回来,推开门,正看到天鹅将头拱进零食袋努力叼取最后几片薯片的情形,又发现空着的可乐罐子里插着根吸管,不禁目瞪口呆。乖乖,这只天鹅要吃薯片喝可乐!还会用吸管! 
  他大笑起来:“我看,你不该叫天意,倒是该叫天才!” 
  月亮升起来,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空地上,如水。 
  天鹅丹冰浴在皎洁的月光中,想起云南阿细人常跳的一种三步舞“阿波比”,拍三下转一圈,很美,很活泼,因为彝人专门在月亮升起的时候举行舞会,所以这种舞又叫“阿细跳月”。它和吉赛尔相反,表现的是快乐和热情。 
  此时的丹冰重新回到曲风身边,心里充满了月光般宁静的快乐。她拍动翅膀,在月光里飞飞转转地跳了一会儿阿波比舞,然后停下来,望着沉睡的曲风出神。 
  曲风发出轻微的鼾声,还不时吧嗒一下嘴,像个孩子。 
  丹冰在心里笑了笑,很想偷偷亲他一下,可是看见自己尖尖的喙,只得停住了。 
  这就是天鹅和人的不同了——不用镜子就可以看到嘴,多么突兀。 
  相同的,是一样的缄默。 
  不能把爱告诉自己深爱的那个人的痛苦,在做人的时候已经体会得很深刻了,没想到做了天鹅,只有更加伤心。 
  只不过,做人的时候,是为了骄傲不肯说;如今做了天鹅,纵然想说,却又不能说了。 
  然而不说,不等于不爱。永恒的矛盾与痛苦。 
  她垂下翅膀,初升的快乐如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无奈和感伤。 
  她又想起《天鹅湖》的传说来,中了魔法的天鹅公主奥杰塔不能在白天现身,于是黑天鹅奥吉妮娅冒名顶替去参加了王子的订婚舞会,并引诱王子当众宣布要娶她为妻。小林,便是那只可恶的黑天鹅! 
  “只有从未许给别人的忠贞不移的爱情才能解除奥杰塔的魔法,让她重新变回人形。”如果向曲风表白自己的爱,并能为他所接受,自己可以回到原身吗?可是,她该怎么告诉曲风自己的真实身份呢? 
  月光下,栀子花的香气宁静幽远。 
  丹冰天鹅衔着一管口红在墙上慢慢地拖,慢慢地拖,想写一行字来表明身份。她毕竟是人哦,虽然不能说话,可是还记得写字。 
  红的胭脂在白的墙上画过,触目惊心。因为用嘴终究不像用手那么方便,那些字迹都又大又笨。先写一个“我”字,笔画太繁复,不等写完已经力尽,要停下来呼呼喘息。她是一只受伤的天鹅,体力尚未恢复,何况,对一只天鹅来说,写字,实在是件辛苦的事情。然后写个“是”字,也很繁复,于是又喘息片刻,再写“阮”——刚刚画了个耳旁,唇膏已经磨秃用罄。 
  她气馁,看着墙上不成样子的字,索性一顿乱啄,让它更加毁于无形。反正已经不懂了,不如更不懂些。 
  毁灭罪迹,又有些得意,这是那衰女小林留下的口红呀,这样子把它干掉了,多痛快。 
  曲风起床时,看到一墙的狼藉,不禁失笑,问天鹅:“是你干的?”不能置信。 
  天鹅歪着小小的头,用一双又黑又圆的眼睛看着他。 
  他忍不住拥抱她:“你可真是只特别的天鹅。” 
  丹冰脸红了,轻轻挣脱他的怀抱,喂喂,人家是姑娘哪,怎么能随便搂搂抱抱的。 
  红晕藏在羽毛下,看不出。 
  他站起来,没漱口没洗脸,先倒一杯酒。欲饮,她却又不满了,上前来使力用翅膀拍打他的腿。他笑起来:“你这天鹅,还管我喝酒?”却终是放下了,踢踢拖拖地进了洗手间,连门也不关。 
  她又脸红起来。这个曲风,真是个邋遢鬼。如果不是做了天鹅,怕一辈子看不到他这副样子,也听不到他的鼾声。这样想,做天鹅也不错。 
  他出来时,她又向他讨薯片,可口可乐,不能说话,叼着他的裤角拼命向墙角处拽,对着那些可乐罐子包装袋不住点头示意。 
  他懂了,却并不出去,只打个电话指挥:“小林,你今天过不过来?过来的时候帮我买点可乐和薯片……不,不是我吃,是天鹅……你不信?信不信都好,记着买就行了。” 
  放下电话,习惯性地坐到钢琴前,弹段曲子庆祝新的一天的开始——只要活着,每一天都是值得庆祝的。 
  —— 弹的是《胡桃夹子》中的《小雪花舞》,柴可夫斯基作曲,轻快的调子在屋子里蹦蹦跳跳,同阳光中的飞尘嬉戏调情,如溪流飞溅,一路喷珠唾玉,姿态万千。 
  丹冰仰起头贪婪地听着,久违了曲风的琴声!她忍不住翩然起舞,足尖一点一点,双翅忽张忽合,踩着曲调进退有度,轻灵曼妙。 
  曲风看得呆住了,眼中有一抹专注的深思,自言自语:“你的舞蹈,让我想起一个人呢。” 
  她停下来,看着他。 
  他说:“你跳舞的样子,真像阮丹冰!”  
  我热爱芭蕾,热爱每一支舞。 
  看,《仙女》、《睡美人》、《舞姬》、《葛蓓莉亚》、《火鸟》、《奥赛罗》、《胡桃夹子》,当然,还有我挚爱的《天鹅湖》……光听名字已经叫我心醉。 
  那些个芭蕾大师,福金,贝雅,乌兰诺娃,巴甫洛娃,诺维尔,古雪夫,塔里奥尼……每一位都是我的偶像。 
  我以他们的名字自勉,而以你的名字誓志。 
  你的名字,哦,你的名字,多少次我在风中念起你的名字,于是风也变得轻柔婉转。 
  风里有我的呼唤,我的心,你听到吗? 
  摘自阮丹冰《天鹅寄羽》 
  屋子很静,静得可以听得见天使的心跳。 
  弹奏是早已停止了的,可是余音还在,一遍遍绕梁不绝。 
  屋子太静了。阳光忽啦啦地扑进来,夏日的风暖而微醺,有种喧嚣的气味,急急地涌进窗子,栀子花在叹息,拖着长带子的舞鞋跃跃欲试。 
  万物都在等待,等待一个秘密被揭晓。 
  曲风和天鹅相对凝望,眼光穿透了时间和空间,穿透生灵各自不同的装裹而直指生命的本质。一只长羽毛的天鹅,和一个穿羽衣的阮丹冰,到底有多少相似,又有什么不同呢? 
  生与死有什么不同?只要真爱永恒。     
《天鹅的眼泪》 上海是不可重复的城市     
  曲风觉得自己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慑住了,心底里有种沉睡的意识被悄悄唤醒,却一时不能明了,他迟疑地开口,声音很轻,似乎怕惊动了什么,他说:“你跳舞的样子,真像阮丹冰……” 
  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小林的声音传来:“曲风,我昨天把口红落在这儿了,你有没有看见……” 
  话未说完,已经看到墙上的红印和掉落在墙角的磨秃的口红。 
  铁证如山。她怒视曲风:“为什么这么糟蹋我的东西?” 
  曲风笑:“不是我干的,是天鹅。” 
  “你胡说。”小林半点也不相信,“你不喜欢我,明说好了,干吗这样欺负人?” 
  她哭着跑了。 
  屋子重新静下来,可是刚才的神秘感觉已经荡然无存。阳光重新变得慵懒散漫,风有一阵没一阵的,栀子花和舞鞋都寂寞,钢琴盖子打开着,却没有音乐——音乐那样生动,制造音乐的琴键却冰凉冷硬。 
  天鹅踱到窗边望出去,忽然后悔起来。她想起“生前”的自己。一样是痴心而脆弱的女孩子呀,相煎何太急?况且,小林其实也不错呀,至少,她可以照顾曲风。 
  自己得不到的,不等于不希望人家得到。天鹅走到电话机前,看到上面淡蓝色的一小条来电显示屏,忽然有了主意—— 
  小林茫茫然地走在路上,两只手攥成一团抵在胸前,仿佛那里洞开了一个伤口,有鲜血在汩汩涌出。 
  无可解释的失败,无可安慰的痛。 
  她觉得羞,觉得压抑,郁闷得无以复加,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来欺哄自己。 
  上海弄堂里的女孩子都是天生的撒谎精,从早到晚几乎一开口就要说点儿无害的小谎,真实是真实世界里不可碰触的核儿,谎言才是日常生活的真相。 
  然而这一回,几乎已经没有一点点回旋的余地,自欺尚不可以,况且欺人? 
  只是,她做错了什么呢?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不肯回报爱情的男人。就因为这一点,他就有权这样不遗余力地伤害自己吗? 
  错爱已经令人难堪,如果这份错误将由众人评判就更加难堪。 
  到了明天,剧团里每个人都会发觉她和曲风的忽然疏远,没有人愿意相信是她决定放弃他,而只会议论她败给了他。太不堪!也太不甘了! 
  一个女孩子的虚荣心有多么强大,她的自尊心也就有多么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 
  上楼的时候,小林的心思已经由受伤的深度转到了调离的难度上,咬住了嘴唇在想,要不要想办法离开剧团,另找一个实习单位,再不见曲风也罢。可是,该怎样迅速调离呢? 
  手刚按到门铃上,听到屋里的电话铃一起响起来。 
  是她母亲给她开的门,一边唠叨:“你回来了,刚好,去接个电话,响了几次了,老不见有人说话……这一上午忙的,这电话还捣乱。外面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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