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旁的人?”
侍童有些惶然地摇头:“小的不知道。”
说得也是,虞夫人觉得倒是自己问得奇怪,他自然是不会知道的。其实这在平时是很寻常的事情,只是方才刚好说到那些话,才不由得惴惴,有种风雨欲来的张皇。
其实不只是她,虞简哲也有同样的不安。但他是经过风浪的人,知道向传召的宫人打听也是白费力气,便索性不去做无谓的揣测,所以表面上极冷静。等进了宫,见白帝,三位辅相,以及平东乱中积功而进的大将军赵延熙都在,一颗心登时放了下来,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好笑了。
礼毕赐座。却听天帝说:“方才说的事情,你的意思不错,就这么办吧。”话是跟白帝说的,声音似乎很是疲惫。
子晟躬身答了声:“是。”随即又说:“议了半天,祖皇必定累了,不如回去歇息吧。反正大概的章程在了,余下的事情孙儿跟他们商量着办就是。”
“也好。”天帝自失地一笑:“我老喽——”
虞简哲听着,觉得仿佛话里有话,下意识地抬起头,迅速地扫了一眼。却看见子晟好像也有些不安似的,欠了欠身子,想说什么。
天帝摆摆手,又一笑说:“老了就是老了,这也没什么好避讳的。精神不好,再让我管这么多事也不行,好在你如今办事我是可以放心了。”边说边站起身来:“这不是件小事,你再跟他们好好议议,务求周全。”说完也不等子晟回答,转身去了,众人连忙一起离座跪送。
等再坐定,子晟端起身边几上的茶盏呷了一口,然后也不胜其乏似的,重重地吁了口气,闭着眼睛靠着椅背,好半天没有说话。
虞简哲抬头看看三辅相,神情似乎各有思虑,转脸又看赵延熙,却也是一脸茫然,便知道他跟自己一样,也是才来不久。
石长德心思细密,看出两人的疑惑,便向他们解释:“方才我们在这里商议了半日,王爷的意思是东乱既已经平定,天界一时不会再用兵,所以该趁这个机会,精简天军。”
两人都微微一怔。赵延熙略一沉吟,先问:“王爷打算精简哪一部?”
“都简。”子晟睁开眼睛,坐正了身子,很沉着地说:“从三十七年起两次东乱,两次大征召,到如今一百一十八万天军,太多了。我已经命户部计算过,如今天凡两界人口不过九百万户,至多养七十万天军为宜。所以,就照这个数字精简。”
一下子要简去将近一半!怨不得。虞简哲心里恍然,这么大件事,想必白帝跟天帝私底下也不止商量过一两次,天帝年迈向静,两人意思未必完全相同,只怕难免小有争执,这就难怪方才天帝似乎话里有话。然而听白帝语气果断,显见得已经下定了决心,恐怕没有寰转的余地。只是,虞简哲还想不明白的是,白帝为何如此着急地要办这件事?
他这么疑惑着,赵延熙也是同样的想法。“王爷,”他踌躇着说,“如今东乱初定,急着精简天军,恐怕,未必稳妥。”
“这话不错。”秦嗣昌忽然接了一句:“精简天军是早晚要办的,不过还是该先缓一缓。如今刚刚太平,百废待兴,一简几十万人,办得太急,反倒容易生出变故。”
虞简哲这才明白,辅相之间也是各有想法。秦嗣昌从前署理过兵部,在座的人中,论带兵的资历,只次于魏融,说话自然有他的分量。此时听他这么说,魏融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神情,石长德却目光一闪,挪动了一下身子,仿佛想说什么,然而微微一犹豫,并没有开口,只拿眼睛看看白帝,意思还是听他的打算。
子晟先不说话,静了一会,忽然笑了:“本来这就是在商议。几十万人的事情,再怎么样也不能今天说了,明天就裁减。就像祖皇说的,这不是小事情,总要商量得稳妥了,再办。”话到这里,顿了顿,话风忽然一转,以不容分辩的语气说:“意思是这样,办是一定要办的。至于怎么办,从哪里开始,多长时间里办完,这些事情,现在就得开始筹划。”
说着,眼光从面前几个人脸上扫了一圈,沉吟片刻,徐徐说道:“我看,这样吧,长德、你跟延熙两个,同魏老将军商量商量。”
轻轻一句话,就把秦嗣昌撇到了事外。他自己也似乎微微一怔,然而心里冷笑,表面丝毫不露,很平静地望着石长德,要看看他怎么说。
“王爷,”石长德老实回答:“我没有带过兵,军务上不熟。”
子晟摆摆手:“这也不光是军务上的事情,坐总筹划,衡量轻重,还是你最合适。至于军务上,还有魏老将军和赵延熙都可以帮手。”
石长德想了想说:“那,不如调匡郢回兵部。他从前在兵部多年,如今署理吏部,于人事上也很熟,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话明明是说到了白帝心里,他却偏不接腔。一时默然不语,仿佛思忖了好一会,才含糊地说:“那也好。”顿顿又说:“不过如今人事上也有事情,这样,吏部他也不必离任,兵部有事的时候,过去商议,也算是个帮手。”
话一出口,连赵延熙和虞简哲都觉得意外,三辅相更是精熟人事的,不由一起抬头看他。短暂的沉默之后,还是石长德开口建言:“王爷,这样恐怕匡郢难以兼顾吧?”
“这是权宜之计。”子晟淡淡地说:“如今事情千头万绪的,另选合适的人选也难,不如命他承乏,等过上三、五个月再另做打算。”
说到这个地步,几个人一时都无从反驳,此事就这么决定下来。但虞简哲在心里细细体会,却总觉得白帝的言谈举措,似乎有些许异样,但又说不出实在。他此举自然是把兵部也弄到了匡郢手里,然而又有些不明不白,既未有正式任命,现兵部正卿焦恂也仍在任,这到底是在盘算什么呢?
正在疑惑,听见白帝说:“这也不是一次两次就能商议定的事,今天就到这里吧。”说着拿眼睛看看他和赵延熙,微微一颔首:“你们两个再留一留,我还有点事情。”
于是辅相们退出,留下三人依旧坐着议事。子晟还是接着刚才的话说:“延熙,精简的事情,只怕很费精神,你要多出力。”
赵延熙受白帝一手提拔,虞简哲更是白帝姻亲,说话自然比方才随便得多。“王爷,”赵延熙很直率地问:“恕臣下愚钝,我不明白,王爷为何急着精简天军?秦大人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要散掉几十万人,难免有是非怨言,弄得不好真会出乱子。”
“所以要倚重你。”子晟答道:“你带兵多年,在军中威望又高,可以弹压得住。”
赵延熙仍然很踌躇:“能不能再缓两三年?”
子晟迟疑了一会,轻叹一声:“我何尝不知道现在时机并不好?倘若还能拖个三年五载,办起来要稳妥得多。但是不行。”
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犹豫。赵延熙以目光相询,意在追问。虽然明知道失礼,但究竟为何不行?这里面的缘故他觉得实在有必要知道。
子晟轻叹一声:“说来说去就是为了一个字:饷。”
“哦?”不仅赵延熙,连虞简哲也深感意外。天界向来库存充盈,居然也要为粮饷发愁?
“不能不愁。”子晟锁着眉头,显得极其无奈:“实话说了吧,这次东乱之前就已经难了,但还能撑。然而这一仗打下来,用得实在是太多了。”
赵延熙还是不明白,半开玩笑地说:“怎么听王爷说的,好像咱们天界现在入不敷出似的?”
话出口,就见子晟倏地转过脸看着他,脸上显出丝讥诮的笑意来。赵延熙愕然:“真是入不敷出?”
“入不敷出!”子晟的脸色阴沉下来:“四十一年之后,天界入就从没有敷过出!”
“啊!”听的两个人同时低呼。先是惊讶,而后恍然。
“这笔账我也不用瞒你们两个。四十一年之前凡界人口不下一千万户,天界不过五百万户。而今虽然经过东乱,天界人丁少了也有限,凡界经四十一年一场大变,却也只余下不足五百万。天人不事生产的倒有一多半,从前两人凡人养一个天人,那还好养,如今是凡人还没有天人多,仗着以前库内积蓄丰厚,勉强还能维持。但我再怎么打算,也变不出粮饷来养这么多天军!所以——”
他不用再说,两人已经完全明白了。“王爷放心!”赵延熙说,声音不高,但很沉稳,显得极有魄力:“臣一定尽力把这事办好!”
子晟十分欣慰地笑了:“好!果然深识大体,不负我望。”说着,忽然有些感慨,“唉!”他叹口气说:“道理这样明白,偏偏有人只为自己那点私心打算!”
这话赵延熙还要揣摩一会,虞简哲是久在帝都的,一听就明白,他说的是秦嗣昌。话不是全无道理,因为秦嗣昌带过兵,尤其在兵部掌印多年,军中多有熟人,他又不像魏融那么懂得韬晦,提到精简,想法肯定是有的。但,虞简哲觉得若说他全为私心,未免有些过分,正想着怎么替他开解几句,子晟已经把话转开了。
“还有一件事。”他说:“我想把禁军调一调。”
虞简哲心“扑通”一跳,迅速地瞥一眼子晟,没有接话。
子晟接着说:“帝都戍卫,一向是禁军八万,规格上自然不能再减。不过这次要精简这么多天军,独独不动禁军,也说不过去。所以,是不是也简去一部分人,余数再调外部精锐补足?”说着,便含笑望着虞简哲。
这话太难回答了!虞简哲先惊而后疑,禁军向由天帝本人节制,他这个廷尉司正,虽有寻常调度之权,但如此大事,根本不是他可以说话的。白帝坐镇中枢多年,自然心知肚明,何以还有此一说?再往深处想,答案仿佛只隔一层窗纸,将捅破未捅破之际,一颗心提在喉头,只觉得背上冷汗涔涔。
“不是要你定。”子晟似乎看出他的不安,微微地笑了:“这事别说你不能定,连我也不能定。只是找你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