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只是……”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厌倦我了,烦我了,想要把我推给别人,还说是我想走!都是你不好!”
七宝眼泪汪汪地抬起头,脸上哭得像个小花猫一般,贺兰雪苦笑,轻轻抹掉她脸上的泪珠,“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以后哥哥再也不会这样!”
哼!七宝气呼呼地把眼泪都擦在贺兰雪的袖子上。
“你保证,以后再也不赶我走了!”七宝直视贺兰雪的眼睛,认真地寻求他的保证。
贺兰雪郑重地点头,“我保证!”
“需不需要发誓?”
“哼,男人发誓要是有用的话,母猪都会上树!”七宝脱口而出。
结果连她自己都愣住了,这句话,好象是有谁告诉她的,到底是谁说的?谁曾经告诉她这样的一句话?
一个女人的身影瞬间在她脑海里闪过,这是她印象最深的记忆,藏在大脑的最深处!
贺兰雪见她神情迷茫,侧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得微微出神,明明刚才还生气,现在却是一副可爱的模样,手指不由得缠紧了她的发丝,衔住她的嘴唇,仔细地品尝着,她的唇角还有泪水苦涩的味道,他将她的泪水全部卷入自己的口中,像是要记住这种味道,从此以后,不再让她伤心落泪,不再对她生气,不再失控地对她发怒!
七宝小小声地喘息着,泪蒙蒙的眼睛氤氲上一层雾气。
嘴唇一被放开,她就抓住贺兰雪的袖子,攥得死紧,“我以后可能会很任性,很坏,哥哥也不会嫌弃我,不会赶我走吗?”看到贺兰雪点头,她才高兴起来。
“七宝,我们马上就成婚好不好?不要管什么闺试,我们早点成婚!”
“才不要!闺试有什么难的,人家能通过,七宝也能通过!”七宝骄傲地扬起嘴角。
贺兰雪叹了口气,不知道为她高兴好,还是为自己悲哀好。
这个晚上,七宝如童年一般躲在贺兰雪怀里入睡,浑然忘记自己想要问的,那些关于自己的过去;也不再想到,还有一个人,一直在等着她,想要听她的解释,却怎样都等不到,只能伤心地离开。
贺兰雪的手臂都已经酸麻,但是他只要略略一动,就会惊扰到睡得眉眼皱成一团的七宝,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将自己的手臂借给她做枕头,比起以往他所认识的那个乖巧到让人心疼的七宝,贺兰雪觉得这样一个会生气,会发怒,会耍小脾气的七宝,才更真实,与他更贴近,那么乖巧,那么听话,也许是因为她一直害怕被人丢弃,也许是因为童年不幸的际遇,使得她对人生充满了不信任和不安全感,即便他努力营造出温馨安逸的环境,可是在她内心深处,还是很难接受。但是失忆以后的七宝,变得比以前更开朗,更活泼,更坚强,可是在某些方面,也显得更像真人,高兴起来像是一团火,生气起来像是一阵风,对贺兰雪来说,这正是他所缺少的,个性中本该存有的强烈的爱恨,他全部都给了她。与其说是他找到了七宝,不如说是,他找到了自己,失去的自己。就如同他所说,不管是怎样的七宝,他都喜欢,他都如此钟爱。
睡梦中的七宝轻声地嘀咕了一句,贺兰雪没有听清,他只是将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无可奈何地躺在一边。
话说回来,他好像才是受重伤的病人……
大历十七年,楚柯击败他的兄弟们,登上兀术大可汗位,他派来使者,再一次向大历提出和亲的请求,这一次,兀术使者带来了一个玉镯,向大历的皇帝,求娶这个玉镯的主人,一位他一见钟情的美貌少女。这件稀奇的事情,再一次在大历国都,掀起风波……
六五
京都,正是一派繁华的盛景,大历对兀术的战争终于结束,人们沉浸在愉快和骄傲的情绪中,仿佛那场惨烈而可怕的战争,从未发生过。
“你叫我出来,又不肯说为什么,光是一个劲的灌酒有什么用?”
“海大公子,我可不是很有空闲,今天可是推了两个庆功宴才得空,你若是再不说话,我可就走了!”
海蓝却仍是不理睬,兀自往自己酒杯中倒酒。
勃日暮叹息一声,走到花厅门口,唤来这酒楼房间外伺候的小厮,给了他一锭银子,低声吩咐几句,那小厮连声应承,一溜烟下了楼。
勃日暮又走回去。
若有所思地看着海蓝手中的酒杯:“又是为了那丫头?”
海蓝手中的酒杯抖了抖,清澄的液体差点撒出来。
勃日暮扇子轻轻在手掌心敲了敲,笑道:“莫不是她生你气,不肯原谅你?”
海蓝咬牙切齿地道:“若是这样,我也不怪她,但她不该,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这样将过去——一笔勾销!”
勃日暮挑起眉头,状似无心:“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越发听不懂。”
海蓝手中的酒杯重重磕在桌子上,低哑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怨恨,“她分明是爱上贺兰雪,却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这样莫名其妙地就说不记得我!叫我——”
勃日暮瞧了一眼他的神色,也笑起来,可是那笑容却分明有些奇怪,有些说不出的僵硬,“你怎么知道,她爱……爱贺兰雪,她对你说了?”
海蓝凄然一笑道:“哪里用得着她说什么,我怎么求她,她都不肯出来见我一面。”
“分明是她自己变心了,却拿不记得来搪塞我!”
勃日暮的手掌连扇子一块狠狠拍在桌面上,扇骨应声而碎,海蓝惊讶地抬起头来,勃日暮讪讪笑道:“我是替你鸣不平!”
海蓝没在意,只喃喃道:“你没看到她当时的眼神,我不过打了贺兰雪一掌,倒像伤到的人是她。”
“看她瞧那贺兰雪的神情,我简直要就要发狂。”
“看不出来那丫头没心没肺的小模样,对贺兰雪这么上心。怪不得揣着明白装糊涂!”勃日暮自言自语道,明明是回答海蓝,却又好像似听非听,心不在焉。
“我为她费尽了心思,她也没有那般瞧过我一眼,我现在——”
这时候便见小厮掀开帘子进来,后头还跟了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子。
小厮带人到了,行礼后便转身退下。那女子大大方方走近前来,十足娇美模样,向他们行了礼。
勃日暮这时才回过神来,点点头示意她坐下,这女子随身带着琵琶,是被勃日暮从附近有名的花楼里请来弹曲解闷的。
“奴婢秋娘,不知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你随便选一首吧。”
她嫩葱一般的手指轻轻一拨、一揉、一划拉,勃日暮便听出来,这个女子的技艺不俗,他心里正烦躁的很,刚才还没仔细打量她,这会儿才看清楚,她一身鹅黄的罗裙,在这春天显得格外娇俏,只一双眼睛始终脉脉含情,嘴唇微抿,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些许的矜持笑容。
他仔细看着她的脸,像是要在她脸上寻出什么来,末了看得那女子羞怯地低下头去,勃日暮才勾起笑容,这烟花女子的年纪不算轻,偏偏这一派羞涩模样宛若少女,看来是个久历风尘的女人,他看了一眼正自斟自饮的海蓝,心里转过一个主意,却继续劝道:“既然是个不爱你的,就忘了吧,这天下女子多的是,何必为了一个如此自苦,你海公子如今立下这般功勋,有太后为你正名,可以堂堂正正地留在京都,难道还怕娶不到美娇娘。”
奈何海蓝恍若未闻,自说自话,“我今天还一直在幻想,她能醒悟过来,明白我对她是一片真心,知道贺兰雪是个怎样卑劣的小人!”
“她如果能那样看我一眼,我便是立即为她死了,也甘心。看到他们那般旁若无人的要好,我恨不得将那贺兰雪杀了才好!”
勃日暮皱眉,“既然如此,那就杀了他不是更好?”
“可现在他是七宝心里喜欢的人,我如果真的杀了他,只怕以后连见都不敢去见她。”
海蓝话说的平平淡淡,可言谈中难言的痛苦听来却让人心惊,那弹琴女子一边弹着,若有若无地看了海蓝好几眼,面上还是一派自然,心里早已十分动容,只想不到天底下还有用情这么深的男子……欢场打滚这么多年,她看多了男人逢场作戏的丑恶嘴脸,无意中见到海蓝这般的年轻公子,初时不过觉得他面孔十分英俊,可是好看的男人她见得很多,也不见得有多稀奇,就像他旁边那个锦衣玉带的公子,看起来十分温柔优雅,可眉宇间隐隐藏着锋锐,并不真见得是个温柔体贴的人。秋娘看人的本领,是岁月和经历打磨出来的,她自信不会看错。
“我不明白,我只是不明白……”海蓝不停地摇头,似是叹息,又似是愤恨,明亮的眼睛被一层阴霾遮盖,显得忧郁,更显出怨怼,可惜让他忧郁的人,仇恨的人,都不在他眼前。
“你若是不能杀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抢走,这便是常理。”勃日暮轻轻啜了一口酒,不自觉的又看了一眼正在弹奏的秋娘,脸上突然浮起一种奇怪的笑容。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让秋娘心里一跳,慌忙抬起头来一看,那蓝衣公子手中的酒杯,已经被他生生捏碎。酒杯的碎片,割得他满手都是血。
勃日暮淡淡看了一眼,“秋娘,取水来,替海公子清理一下伤口。”
秋娘匆忙搁下琵琶,掀了帘子出去。
不一会儿,便取了清水和布巾,她半蹲半跪在海蓝脚边,细心地帮他清理了伤口上的碎渣,那伤口她都不忍看一眼,因为碎片已经刺入他的手心,要取出来本就很痛,可这人像是不会痛一般,也许,他心里的痛,更胜过手心的伤处。
“海蓝,这世界上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