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长一言未发地注视着我,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无从开口。无论前因后果如何,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在酒吧里打人闹事的小混混。即使社长想要挽留我,我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我慢慢地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向这位善良的社长深深地鞠了一躬。紧接着,我就拨开那些好奇的人堆,匆匆地离开了酒吧,告别了我的第二份工作!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道路两旁的人们纷纷向我投来异样的眼光。在我那段无知懵懂、以拳为生的学生时代,我也曾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每当我以正义为借口、以义气为理由打架之后,每当我狼狈不堪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我都要接受这些路人的异样眼光。
我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感觉眼前的景色已经越来越模糊。我的身体仿佛正被一点点地掏空,就象是一个失去灵魂的躯体在街上踉跄前行。额头处仍然有种湿冷的感觉,一阵冰冷的液体不断地滴入我的脖颈。眼眶处开始微微泛酸,我用尽全力保持清醒却始终无济于事。
紧接着,我就感觉自己的眼前一片漆黑,隐约中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但是我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就这样,我失去了所有意识,栽倒在凌晨的街道中。
12。 不擦拭的眼泪也会干(1)
“请镇静。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因为流血过多暂时失去意识,一会儿就会醒过来的。”
“大夫,拜托你了,你一定要救活他啊。”
我的耳边隐约传来一些人的焦急对话,我的头仍然在撕裂般地疼痛着。我试图眼开双眼,但耀眼的灯光却直直地刺痛了我。
“阿俊啊,是妈妈。你为什么不听话呀!妈妈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让你不要打架……难道你真要逼死妈妈吗?”
“大哥,我是吉哲。我来看你了!到底是谁干的?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呀?大哥,快点儿醒过来吧!伯母都要急疯了!”
“阿俊,是我,我是星点星的社长。那天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只要你醒过来就可以来上班了。你平时的表现很好,我怎么舍得让你离职呢?好好保重身体!”
仿似一段段电话留言,我的耳边不断传来大家的焦急呼唤。然而我就象是一个无法活动肢体的植物人,虽然心里万分焦急,但却始终无法表达。
“大哥,我是吉哲,我又来看您了。我今天可是逃课来看您啊,您至少应该起来迎接我吧?已经整整两天了,您一直躺在这里一动不动,这不是邦德女郎的风格呀!不过大哥,您的人缘也太差了!我每次来的时候,病房里都是空空的。我刚才让伯母回家休息了,那您就继续睡吧。晚上我再过来,千万不要太想我啊!”
是啊!我已经睡了整整两天,可是我的睡眠细胞仍然没有散去。我的眼皮还是那样沉重,我的呼吸还是那样急促,我的身体还是那样僵直。我听到了妈妈的叹息声,我听到了吉哲的脚步声,但我却始终不能睁开双眼,也许是……不愿睁开双眼。
窗外的鸟鸣和温暖的阳光告诉我,这已经是我昏迷的第三天了。冬日的暖阳是如此珍贵,我却只能呆呆地躺在病床上。我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在等待一个声音?还是在等待一个人?
“大叔……求你快点儿醒过来吧。”
一个熟悉的称呼,一个熟悉的嗓音,还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就象是一位困囿于无人岛的救生者终于迎来了搭救的船只,我那沉睡的意识在突然间被唤醒。这句轻柔的话言就象是一阵有力的拯救,我感觉自己的周身已经溢满了力量。
“我有话要对大叔说,你快点儿醒来好吗?我知道你都能听得见。我知道大叔现在不想见到我,可是我真的很冤枉,我真的有话要对你说!”
我不想承认,但却不得不承认。当我听到了这个小丫头的哭泣哀求,我的心中仍然是那样焦急和激动。我不愿将这样的情愫归结为依恋或疼爱。我有些虚伪而又自私地将它总结为解铃还需系铃人的客观原因。我想,正是因为这个小丫头的无理顶撞,我才会忍无可忍地出拳打架。所以此时此刻,也必须由这个小丫头来解开我的心结!
“大叔,你还是不愿醒来吗?还是不愿意听我说话?好吧!大叔,我承认,你骂得没错!我就是一个不三不四的女孩子,我就是垃圾!但是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话,他们明明知道我是那样的不可救药,可是他们却仍然盲目地宠着我、惯着我!从来没有人想要挽救我!大叔,我是没人要的垃圾,我被自己的父母抛弃了,我被一家豪门贵族收养了……大叔!你醒来好吗?我真的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你快点儿醒来啊!”
嘉恩的焦急声音不断涌入耳畔,她用力地摇晃着我的身体,但最终还是慢慢地松开了手。紧接着,我听到了一阵踟蹰的脚步声;紧接着,我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关门声。
我知道,毛帽子已经走出了病房。我想要开口去挽留,但却仿似如鲠在喉。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必须要坚强起来,我必须要醒过来。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喊出了一个久违的名字——“嘉恩”。
就在那样一个瞬间,我猛然睁开了双眼,一阵明媚的阳光直直地映入了眼帘。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我就在这样一片雪白的世界里被一个戴着白色毛帽子的小丫头唤醒。
“你这个臭小子,想要把妈妈急死吗?”妈妈推门走了进来,仅仅几天的时间,妈妈仿似已经衰老了许多。
“妈妈,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啊,你这个臭小子,整整两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妈妈都要急死了!”几天不见,妈妈的脾气仍然一如从前。面对大病初醒的儿子,妈妈仍然保持着血脉贲张的气势。
12。 不擦拭的眼泪也会干(2)
“伯母,您冷静一下啊。”吉哲把妈妈扶到了床边,试图安慰这个气势汹汹的老人家。
“吉哲,你不要插嘴!”可怜的吉哲变成了妈妈的第二个攻击对象。
就这样,妈妈的埋怨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虽然吉哲一直在不断地安慰劝阻,但妈妈的气愤之势却仍然没有消退。
我知道,妈妈是因为心疼我所以才会这样激动。我也知道,妈妈之所以会这样伤心,是因为我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再一次动用了自己的拳头,再一次使用的了武力,再一次因为打架事端而受伤入院。
“到底为什么打架?你为什么不听话?”
我默默无言地坐在床头,就象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等待着老师的批评。
“你到底说不说?你真要把我气死吗?”
根据多年的经验判断,当妈妈处于气头之时,我最好还是保持沉默。
“住院费要怎么办?妈妈一直这么辛苦地上班赚钱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让你打架挥霍吗?”
“伯母,住院费……我可以去学校找同学帮忙。”
“吉哲,你不要再说话了!”
唉!可怜的朴吉哲再一次成为我的替罪羔羊。
就这样,妈妈的唠叨抱怨一直在不停延续。我已经从一个犯错的小学生升级为违反约定的罪人。
到底应该如何向妈妈解释呢?我再次因为打架事端而失去了自己的第二份工作。这件事情的导火索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难道我要向妈妈供出朴嘉恩吗?难道我要告诉妈妈,我是因为这个小丫头才会一时冲动,我是因为这个小丫头才会打架受伤?
在我的风云历程中,我会为兄弟两肋插刀,义气用事;我也会为无辜受欺的女人挺身而出,拔刀相助。如果面对那些无故挑衅的男人,我自然会用拳头让他们住嘴;而面对那些不可理喻的女人,我最多就是用言语来指责她们。邦德女郎的风云历程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景。我竟然会因为一个女人的指责而冲动行事……这样的情况代表什么?难道是因为我太在意?
正在我苦于如何解释之时,病房的大门被轻轻推开了。一如既往地校服打扮,一顶干净的白色毛帽子,嘉恩静静地站在了门口。
也许是外面的天气凉,嘉恩的脸和鼻子都已经冻得红红的。她的手里拎着一箱饮料,然后慢慢地走到了我的床边。
“这位小姑娘是谁啊?”妈妈一脸困惑地看向了我,向我抛来了一个更加难以回答的问题。
“您好,伯母。”嘉恩把饮料放到了桌子,然后摘下毛帽子,礼貌地向妈妈点头致意。
妈妈张大嘴巴,愣愣地看向了嘉恩,仿佛在欣赏一件难得的宝物。半晌之后,她才开口说道,“哎哟,这丫头长得真漂亮啊……阿俊啊,这认识这个女孩子?”
“只是一个普通朋友……”我将眼神直直地望向了窗边,故作镇定地抛出了一句若无其事的回答,其实我的心里已经打翻了五味瓶。
“伯母。阿俊哥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您不要怪他了。”
紧接着,我和吉哲就变成了双生儿。我们同时瞪圆眼睛、张大嘴巴看向了毛帽子,不明白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小丫头到底在说些什么。
妈妈不愧是一个厉害的女人,只见她警觉地看向了那个小丫头,然后对她抛出了一句至关重要的反问,“小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马上给我说清楚。”
“有些男孩子要戏弄我,所以哥哥就出面帮忙了。”
“唉!你这个臭小子,我跟你说过,不要乱逞英雄……可是你为什么不听话呀!”因为嘉恩的自作聪明,妈妈那已经步入尾声的唠叨再次卷土重来。
“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干嘛总要搀和别人的事情?这个小姑娘有困难,你可以直接去找人帮忙啊,干嘛要自己一个人逞英雄?”
终点又回到原点,我只能继续垂头丧气地等待着妈妈的教诲。
“伯母……”毛帽子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小丫头,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和哥哥之间不能算是别人呢。”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