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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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的巴黎-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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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的袍”,发现它的每个拐角,都有引人入胜的因素。   

  比起国内来,巴黎地铁虽然脏些、陈旧些、光线暗淡些,但它和这个城市一样是美的,美得有内涵。地面上雕栏的入口,已是一道风景;地铁内部,更不乏趣味——卢浮宫站自然是建成小小博物馆,站台两侧都是玻璃陈列柜,陈列着古埃及的文物;工艺博物馆站整个做成一艘潜水艇,前来参观博物馆的人们一下地铁就感受到科学的氛围;新桥站靠近钱币博物馆,站台的侧壁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钱币;当然还有巨无霸蒙巴纳斯站,有一条百多米的双向自动通道,墙面上从头到尾是一套详尽的地铁解说,开头是当年最早地铁段开工的照片若干,并用斗大的字庄严宣布“19年7月19日,地铁的世纪开始了……”         

◇欢◇迎访◇问◇。◇  

第14节:二十岁的巴黎(14)         

  我在等车的时候,很喜欢欣赏墙上那些巨大的广告——商场广告,化妆品广告,大减价广告……它们都非常精致非常有创意,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电影广告。我看见英国贺岁大片Love Actually的广告,八个大牌明星的脸分成两竖排对称排列着,呵呵,大约是英国最大牌的八张脸了,一个圣诞礼物的红蝴蝶结打在他们中间——这样一部电影自然不得不看。又看到Finding Neverlands的广告,前方是强尼·戴普亦正亦邪的脸,后面是三个穿白色睡衣的小孩子,天使一样飞起来——它让我想起原先在北外录了《彼得·潘》的磁带来听,当头一句“All children grow up; except one。”使我久久震撼,于是周末就去买了票子。还看到新版《傲慢与偏见》的广告,晨曦中达西回头望去,伊丽莎白向他走来——冲着对于原著的无限热爱,立刻把电影列入待看清单。也在地铁里看到《功夫》或者《无极》的广告,一看就感觉非常亲切……地铁是我的电影预告手册,在这些广告的陪伴下,从来不会寂寞。   

  当然,最引人入胜的因素在于人物,纷纷扰扰,不同寻常。原地驻扎的有披着头巾的憔悴妇人,幼小的孩子在怀中沉睡,面前的纸牌上写着“孩子饿了”;抓着粗长木棒和浅浅铁盆的盲人,空洞地注视着前方;卖CD、卖张贴画、卖各种稀奇古怪小玩意儿的小贩,常使我感觉重返夫子庙。跟随列车活动的也很多:车厢里随时跳上一个乞丐,发表一段简短的演说,然后举着杯子,从车厢的一头走到另一头,等待施舍,车到站后再换到另一节车厢去。还有一种难民,大约是法语说不太好的乞丐,给每人面前发一张打印好的小纸条,过一会儿收走,大意也是要钱——我开头还以为真是有难之人,后来渐渐发现所有难民的小纸条措辞完全一样,全部失业有两个孩子愿上帝保佑你,从2多岁到6多岁都是如此。此外还有兜售特制杂志的(例如填字游戏)、玩木偶戏的、变魔术的、跳舞的、诗朗诵的、传教的、问卷调查的……不胜枚举。   

  有些人物匪夷所思,比方说面对地铁里那些旁若无人、大声独白的人,我想不明白,只能用“艺术家多的地方精神不正常的人也多”来安慰自己。   

  记得有一回,上来一对年轻男女,男孩子头发胡子都很黄很长,穿得很破,极瘦,长相普通甚至略带猥琐,女孩子一张脸却像雕塑一样没有缺憾,笑起来牙齿特别美,打扮得也很干净。两个人在我对面坐定,我就开始在心里编故事。这时,男孩子突然站起来,走到车厢中间大声要钱,语言很诗意,说什么“为了矢车菊一样的双眼不再悲哀”,只有一位大妈给了一块钱。他转回来,两人说话,这时才发现女孩子行动说话都有点钝,虽然一直保持那样的笑容,但是明显不同于常人。车到站他们也没换车厢继续要钱,我心里更纳闷儿了,想到《新桥恋人》的两个主人公,揣摩着大约是他怕失去她,于是给她下了药。过了会儿,两人开始旁若无人地亲吻。亲完了,男孩子开始要电话号码,记在一个画满小人的本子上——敢情是刚认识。接着就更奇怪了,他又借了她的手机,开始给另一个女孩子打电话,还说:“我就是你早上在地铁上遇到的那个人,我今天晚上能不能再见你……”女孩子在一旁痴痴呆呆地听,痴痴呆呆地笑。最后到某站,两人手拉手下车去了,留下我坐在那儿,几乎也要变痴呆了——也许比地铁电影广告更精彩的就是地铁本身,它本身就是一部深奥的、永不停歇的电影,从你踏进地铁的那一刻起,就能感受到它丰富的戏剧性。   

  地铁中从不间断的悠扬乐声更进一步增添了它的戏剧性——各种人物中最常见的便是地铁演奏家:手风琴、小提琴、大提琴、长号、圆号、小号、单簧管、吉他、口琴……两位演奏家组成二重奏,四位演奏家组成小乐队,更多的演奏家虽然形单影只,却搞起了多媒体——小型音箱捆在行李小车上,里面放上伴奏的CD,演奏起来效果当然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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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二十岁的巴黎(15)         

  著名的有前边提过的歌剧院站。地铁正对着富丽堂皇的巴黎歌剧院,歌剧院成串的小小圆拱,每个拱里雕着一位音乐大师的头像。可想而知,驻扎在这一站演奏,水平不高的绝对不敢来献丑。结果是,这一站的乐声,似乎能从中拧出水来,总是把等车人听得魂飞魄散、肝肠寸断,只好一边等车一边哭。   

  能与之媲美的,大约只有协和站。那里12号线、8号线和1号线之间的转车通道,总有一个小乐团,极为热闹,总引得外国游客在那里拍照。我从前总是担心这五六人的小乐团,提琴鼓号一应俱全,那琴盒子里的硬币怎么分得过来。后来却发现乐队成员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自得其乐,边演奏边挤眉弄眼,似乎更享受这音乐、这友谊,享受他们所代表的巴黎的形象,有多少人投硬币倒不那么重要了。   

  是的,乐声中的友谊。好比常见的二重奏,其中性格木讷些,或是乐器笨重些的可以在另一个人举杯筹款时继续演奏,不让乐声戛然而止。两个人指下生花,曲调自然比演独角戏要丰富热闹得多了。还不只如此,递个暗号决定弹哪首曲子,演奏之间交流一下眼神,杯子空空如也时说一句打气的话,走出车厢时相互拍一拍肩膀……好几次列车出站,都看见车窗中掠过的一对伙伴在站台坐椅上歇息的身影,手风琴还在胸前没有卸下,却又掏出一个面包,一人一半掰着吃了。   

  其中,6号、8号、1号线的交点La Motte Picquet Grenelle似乎是一个小小的据点,一大早就有演奏家们过来上班,聊天聊得很热闹。有车进站了,彼此退让一番:“你先上,我等下一班。”“祝你今天工作顺利,一切好运!”   

  在地铁中演奏并不是没有门槛的。RATP(巴黎交通公司)每年组织两次地铁演奏家考核,报名者必须在由RATP工作人员和音乐专家组成的评审团面前展示自己的绝活。考核通过,才能获得特别通行证,一年交2块钱工本费,就可以免费穿梭各条线路,为乘客表演。RATP每年还为这些演奏家们组织音乐会,十分隆重。   

  这样一来,就基本保证了演奏家们的水平。比方说小时候我学过好几年手风琴,可是地铁里的这些手风琴演奏家,个个水平超出我十倍以上。   

  巴黎本地人见怪不怪,除非水平特别出众或是过年过节,给钱的都不多,依然是看报的看报看书的看书,表情木然。可是我,尤其那头一两年,简直被这些演奏家弄得眼花缭乱,觉得他们的表演这么专业、这么卖力,不给钱简直不好意思。   

  在南京,我们家附近的3路车站有一对盲人夫妇,丈夫拉胡琴,妻子打着拍子唱。虽然每次坐3路车都见到他们,还是忍不住向他们的碗里投几文钱。可是在巴黎做学生,是比那些演奏家还要穷的,一分一厘都算计着,哪里还有闲钱表达我对音乐的赞赏呢!于是双耳享受,内心却煎熬,尤其是有的演奏家两鬓斑斑、面容凄苦,走了一圈没有一个人掏出一分钱,这时他来到我面前,我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只能低着头,心里拼命说抱歉。饶是这样,每每听到触及软肋的那些曲子,《昨天》啦,《柔声倾诉》啦,还是会掏口袋。两毛五毛虽然不多,但时间一长,频率一高,自己都忍不住打自己的手——尤其是《昨天》这种歌,简直是不论什么乐器的保留曲目。后来实在没办法,只能一听到车厢里响音乐,就像触电一样闭上眼睛,闭得极紧极痛苦。   

  然而,无论是《昨天》还是《柔声倾诉》,都比不上这一次:那是九月里,到巴黎后第一次遇上中秋节,“意大利广场”站,我一出车门就听见隐约的乐声,竟然竟然是《十五的月亮》!我还以为听错了,一甩脑袋,竟然又听到《在希望的田野上》。随人流走了一段,我才确定自己没有产生幻觉,因为那乐声已经十分清晰,是浑厚饱满的萨克斯管。最后我看见通道里的演奏家,一看就是个中国学生,与我差不多年纪,微胖,腮帮鼓鼓地吹着。我过去放硬币的时候有点紧张,不敢看他的脸,放完就快步走开了。萨克斯管随即转为《鲁冰花》,我在渐行渐远的“天上的星星不说话”的调子中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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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二十岁的巴黎(16)         

  有时候走在大街上,突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在我的脚底下,人流正涌动不息,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呢。想起学校里一门叫做“传播理论”的课,任课老师欧教授在课上发表过一通十分玄妙的理论,说是每个人,明显或不明显,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在地铁中,心理、行为、眼神都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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