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瑜桓看了看她沉静看着桌面的眉眼,低声道:“吃完饭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向来除夕都有晚宴,皇帝与所有后妃难得一齐聚首,夜宴过后还要守岁,这是几百年的规矩。 卫瑜桓的后宫只得两位宫妃,按理来说,晚宴也就三人,但卫瑜桓根本就没有安排这一场。 南槿心头疑惑,他到底是如何打发了樊乔儿,才得以日日宿在椒房殿,连除夕宴也省了,还要带着自己出门的?
或许是新朝刚立,新帝登基,又或许是天子脚下本就有不一样的繁华,最终卫瑜桓领着南槿走上街头时,南槿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下。 她曾经以为南方富庶,年节里那样繁花似锦的模样该是天下首屈一指的了,不想到了帝都才知见识浅薄。
她完全被街上热闹景象勾去了魂魄,自动忽视卫瑜桓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在宫中闷得够久的了,平时连椒房殿的门都少出,更不要说能走出那道宫墙,今夜这样的机会,确实少有。
街中央貌似搭了个戏台,吵吵嚷嚷挤了一堆人,南槿走到附近就被卫瑜桓带出的侍卫拦住,说是人多,难以确保安全。 南槿斜瞄了眼卫瑜桓,绕过侍卫,径直走了过去。
没走几步,还真倒霉被人撞上,南槿往后退了步,还好,没摔倒,也没怎么痛。 她皱眉看了眼撞上她的冒失鬼,那人也正惊骇抬头,却正被两名侍卫左右扣住。
那人一身庄稼人打扮,满面憨厚,许也是少在京中走动,一惊之后吓破了胆,以为冲撞了什么贵人,忙一矮身就磕了下去,嘴里还细声告饶。 南槿心中一酸,就往左右两名侍卫瞪去。 侍卫茫然将视线转向卫瑜桓,下一秒便都撒了手,退到一边。
南槿扶起那人,轻声抚慰几句,那人便忙不迭地谢着恩去了。 南槿再未往前走一步,只在原地站了一瞬,转身便往回走。 卫瑜桓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倾身看她,问道:“怎么了?”
南槿深吸一口气,却低下头没有看他,道:“有些累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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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端妃樊乔儿的长秋殿。
一殿的装饰比之宫中任何一个地方都要热闹,只是气氛仍是一贯的冷清。 皇帝几乎没有来过,只除了封妃那一日匆匆一眼,离开之后再未见过。 殿中宫人渐渐习惯,也就不觉得奇怪,只是时时注意小心说话行事,以免触怒了殿中阴晴不定的娘娘。
端妃身边服侍的孙嬷嬷是樊家家奴,此刻正凑到端妃耳边细语,端妃左手掐着右手拇指的指甲,咬唇听着,眉眼纠结。
“真要如此么?”孙嬷嬷说完,端妃挑眉看她,确认道。
孙嬷嬷肃容一点头,轻声道:“相爷也是这个意思。”
听得这一句,端妃心里便稳妥了些,如若没有父亲的认可,她也不敢在皇上面前耍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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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槿前一夜回到寝殿便直接睡了,卫瑜桓见她面色不虞,没再扰她,不想第二日早起便病了。
卫瑜桓下了早朝回来,见她还没起,自己便进了她的寝殿,床上的人睡得昏沉,外边已经大亮了,她却像是一丝感觉都没有。 卫瑜桓心头一紧,快走几步,伸手探上她的脸颊,竟是一片滚烫。
御医很快被唤过来,诊治之后只说是风寒,卫瑜桓面色阴沉地想起前一日她在风中立了一下午。
南槿断断续续醒来,被灌了些苦涩药汁,迷糊间只觉得有一只手一直停在她的额头,温度甚是灼人,她不耐烦地伸手去拨开,无奈怎么都抬不起手来。 一阵挣扎间她突然转醒,睁眼一看,卫瑜桓正坐在床头定定地凝视着她。
南槿似是还没有回过神来,回视他良久,干涩的嘴唇张了张,声音沙哑:“我想常出宫去走走。”
她的神色有一丝隐忍的凄惶,卫瑜桓的心就在这一刻被狠狠揪了一下,他强忍着没有点头。 南槿费力伸手拨开他覆在她额头的手,握住他的手腕,道:“你不能一辈子将我关在这个笼子里,你大可以叫人跟着我。”
......
心里攥着好不容易逼来的卫瑜桓的首肯,南槿又昏昏沉沉睡去,睡前心中反复警告自己:要镇静,就当做真的什么都没有。
前日在街上撞上她的那人,分明是认识的,那是梓商奶妈王氏的丈夫,是姜家的花匠。 他为何会出现在江阳城的街头,是偶然?不! 他明明用力攥过她的手,那是暗示,她知道。 可是那代表什么?姜家有人来了京城?来了又能如何,如果是息家,还可计议一番;可是姜家......太难。 她想的从来都是将姜家推离这场漩涡,不让他们沾染一点儿。
可无论如何,她还是要去见的,好歹问一问梓商他好不好。
五日后南槿大好,用过早膳,便叫人去跟卫瑜桓禀报一声,说她要出去走走。 服侍的宫人从未见过这样做派的娘娘,但南槿的独特之处她们也是见多了的,当下急急跟卫瑜桓报告,卫瑜桓正在批阅奏折,闻言头也没抬,良久甩过来一个令牌,冲一边的卫峥道:“加派人手护着。”
卫峥惊讶挑眉,终是将手下侍卫又分出一队,临走前在队长耳边耳语几句,吩咐清楚了,只让远远跟着,不要受伤,更不要走丢了。
南槿上得街来,方走了不一会儿,远远的便见一略微眼熟的装束,她若无其事地一路跟着,眼见着那人进了一间成衣铺。 南槿慢慢踱过去,店内竟已没了那人身影。 她在外间挑了几件,掌柜的热情地招呼她进里间试换,她毫不犹豫往里走,身后一路跟着的两名侍女也跟在了她身后。
里面有几个单独的试衣间,侍女先一步探过并无异样,南槿随意走进一间,一名侍女也跟着进去要服侍,南槿伸手挡住,眼神示意她在外等着便好。 侍女微一寻思,便留在了外面。 这房间只一个进出口,不怕有事。
里面窸窸窣窣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不一会儿南槿出来,着【文】掌柜将【人】几件衣服【书】稍稍改【屋】一下,付了定金,约好午膳过后再来取。 掌柜的喜笑颜开应了,一行人便出了门。 一名侍女见南槿神色有异,上前询问,南槿只压低了嗓门没甚精神地应道:“有些疲累,先去用了午膳吧!”
就近捡了一家酒楼,南槿挑了大堂中间坐了,跟随的侍卫侍女们便都分散四周,密切注视周围动静,再无他话。
而此时的成衣铺内,南槿终于见到一路跟着的人,待外间动静去了,那人才将她领至后院歇着,自己出去了。 南槿心跳剧烈,强自压抑着等在屋里,不一会儿,终于有人回来,南槿只觉一颗心几乎就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竟是姜怀岳!
南槿只觉喉头苦涩难耐,眼眶瞬间热了起来,她垂头眨了眨眼,待那热度消散了些,才勉强哑着嗓子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姜怀岳定在门口凝视着她许久,才急切上前几步,到了近前却又突然顿住,原本大张的双臂也僵硬地缩小幅度,最后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他张嘴之后又犹豫了下,终究说道:“梓商总是哭闹,我实在不忍心。”
南槿惊骇道:“不能! 现在不要让他知道!” 与其让他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她离开,还不如就一直瞒着他,也可少些痛苦。
姜怀岳无奈一笑:“可是,他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一声忐忑带着犹豫的细声传来:“娘亲?”
南槿浑身一僵,眼泪瞬间决堤,模糊了一切。 门口的梓商终于得到确认,几乎是飞奔过来抱住她的腿脚,却没有像在家时一样大哭,只是仰头瑟瑟地看她,哽咽着嗓子道:“娘亲,梓商就知道只要乖乖听话,娘亲一定不舍得梓商的。 娘亲,我都有乖乖吃饭,听四叔的迎风的话,娘亲都知道了对不对?娘亲不会再离开梓商了对不对?”
南槿蹲下|身,抖索的手抚上孩子的脸,干涩嘴唇印上去,不能言语,一双眼已被泪水浸得通红。
姜怀岳在一边看得不忍,忙轻声劝道:“不要哭了,待会儿回去被他们发觉就不好了。”
南槿惊觉,这才伏在小家伙稚嫩的肩膀上平息心绪,又无赖般将眼泪都蹭在了他的肩上,再抬头时已积攒起笑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流连不舍地再亲了亲小家伙的额头,方才牵了他到一边坐下。
南槿先前在试衣间遇见迎风时,心下已是震骇不已,但当时二人只是目光交接,不能言语,迎风急速跟她换了装束,连发型也换了,带走一众人等,她才得以脱身,但此时想想,此举仍是冒险至极。 幸而今日被派出跟随她的都是些会武的侍女,不如平时在房中服侍她的那些熟知她的一举一动,不然怕是早穿帮了。
姜怀岳许是看出她的忧虑,说道:“我们已是在此等候许久,京中从皇宫各门到城中各门都有叫人时刻查探,只为了等你哪天出来,能与你联系上。 你父亲那边被盯紧,不敢稍有动作,便也托我找机会。 这间铺子是我私自托人买下,没人能查到我这边来,你大可放心。”
南槿哪能放心,只是此刻仍是提起笑脸,问道:“父亲可好?姜家可好?”
姜怀岳望着她,眸色深深。 “你父亲很好,息家暂时安稳下来,短时间该不会有事。 姜家也好,一切如常,只是所有人都当你意外身死,你父亲遣人送来一坛子骨灰,现在还供在祠堂。” 说到这儿,他突然笑了:“姜家还围着那坛子做了好几场法事。”
南槿被他的语气逗笑,也“噗嗤”一声,道:“我父亲竟然没有瞒你。”
“他本来也想,后来还是被我察觉了,他便干脆告诉于我。”姜怀岳声音越发低沉,仿佛那日惊闻噩耗时的彻心彻肺的痛还没有散去,他抚了抚胸口,幽深眸子看着南槿道:“你也真是狠心!”
☆、58第五十七章 迷香
无论有多难;该离开的时候还是得狠心转身。
待午膳过后时分,南槿再次与迎风沉默着换回身份,她抑制着激动紧紧抱了抱她,没有一句言辞。
回程的马车上,南槿脑中翻来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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