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妓……”
“你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我恨你们每一个人,我恨……我不是木头,我不是……”她将头抵在墙上,泪流满面。她哭得全身无力,只是微弱地叫道:“爸爸……爸爸……”
玉凤轻轻地说:“是,都怪我……当年要不是我贪钱,你母亲就不会死。秀,那样好的一个人,我竟然残忍将她推入火坑……这一切本是报应,我活该,我自作自受。你怪我是理所当然,你要骂我,恼我,打我,我也无话可说……可是……十几年的相处……”玉凤喉咙一紧,讲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哽咽说道,“十几年的相处……我已经当你是亲生女儿一样了……我晓得,我不配做你的养母……可是……可是……”
夏妓捂住耳朵,眼神幻散,那泪流进嘴里,她只觉得咸得苦涩:“你不要再讲了,我这辈子也不要原谅你……我不要……你们全都不是好人……我不要原谅你们……”
“夏妓……”
“不要……”她嘤嘤而泣,心如刀绞,一切,都让她无力承受。她只觉心口一紧一缩,似有谁拿着刀子抵在那里,然后一点、一点、慢慢刺入。她痛得再也无力承受,只觉天地间全是模糊混沌一片,她恍恍惚惚,好像听到母亲在唤她的名字。她趴在地上,伸出手,悲凄地叫道:“妈妈……带我走……妈妈……”
欧阳寒负手踱着步子,一脸烦躁。地上满是烟头。侍卫长低头站着,不敢做声。欧阳寒看了眼窗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侍卫长忍不住开口:“夏妓小姐不是跟您说过要回法国么?可能她一声不吭走了。”
“不会。她说去送钱给玉凤。”他脱口而出,只觉有千均重的东西压着胸口,连呼吸都凝重了许多。昨天晚上,她躺在他怀里,呜呜地哭,那泪水将被子都沾湿了好大一块。她身子那样轻,那样纤细。被他箍在怀里,连动也不能动。她是那样柔弱的一个人,他却伤了她。
可能,她恨他,所以找了个借口逃走。也可能……他不敢再往下想,只知道,他已经不能没有她了。这一辈子,他都不要再失去她。如同三年前那样失去她。
他语气森冷地命令侍卫长:“你命卫兵把守住火车站,码头,总之一切能离开上海的地方,都给我守住。如果她出了上海,我唯你是问!”
“大少。”侍卫长有话想说,他一眼瞪了过去,侍卫长动了动唇,最终将话咽回肚子里。他怒道:“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侍卫长无奈。他又想起了事,叫回侍卫长:“派卫兵到处找,一定要给我找到她。哪怕飞天遁地了都要给我找回来。”他全身绷得紧紧,一字一字冰厉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侍卫长关上房门,碰上了来送信的日本人,便又折了回来。那日本人的普通话还算流利。客套了翻,便说:“山川大佐请了夏妓小姐过去小住。”
欧阳寒眼里直喷出火:“将她送回来,回去告诉他,立刻送回来!”日本人从怀里拿出份合同:“这份续租五年的合同签了,夏妓小姐就能回来了。”
“我不签呢?!”欧阳寒咬牙切齿,手背的青筋条条绽出。日本人微微一笑:“大佐先生说,小姐正在仓库歇息,四处都焦上了汽油。只需一根小小的火柴……恐怕大帅就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欧阳寒倏地抽出配枪,抵住那日本人的脑袋。他脸色铁青,一字一句咬得极重:“你去告诉山川大佐,他要敢动她一根汗毛,我绝对剐掉他的皮!你可以让他试试看。”日本人以为他会乖乖就范,被他的行为吓了一跳,点头附喝:“我这就回去说,我一定回去告诉大佐先生。”
侍卫长叫来侍兵送那日本人出去,安慰他:“大少不必心急。只要与日本人签了合同,他们就会放了小姐。况且租码头,租给日本人也一样。而且价钱也高。”
欧阳寒头疼地阖上眼,想起了火车上那一幕,那五六个中国学生,与修年纪相差不大。都还是学生。他们身上绑了无数炸弹,视死如归地瞪着那一堆日本士兵。那不绝于耳的爆炸声,那火光冲天的一幕,在他心里似乎埋下种,发了芽。
他默然良久,才睁开眼说:“你去叫卫队准备好,我亲自带队。”侍卫长心下一沉,劝道:“不可莽撞行事,与日本人动手,我们自己也没好处。”
他面无表情,却字字皆是怒意:“你是不是想她死?她死了才称你的心了是不是?所以你巴不得她被日本人杀了!”侍卫长连忙道:“属下不敢。”他喝道:“那你还不快去?”侍卫长见他神情坚决,也不好再讲,只说:“那我立刻去安排人。”
大街上,众人都本能地避开。时局本就动荡不安,大帅府今日还出动了上百名卫兵,那样劳师动众,像是马上就要打仗了。人人心里都绷紧了一根弦,早就闹得沸反盈天,人心惶惶了。
卫队人马直接冲进了山川大佐的公寓。公寓里林荫重重,绽放的各色花朵随风摇曳,花香四溢,一片静谧祥和,却没有一个人影。欧阳寒冷面寒霜道:“给我搜,不要放过一个人,也不要放过任何一处。”
“是!”卫队响声如雷,朝四处散开。他们将公寓从里找到外,却没有发现任何人,侍卫长面色担忧,惴惴道:“日本人肯定闻风跑了,我们已打草惊蛇。夏妓小姐,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欧阳寒捏紧拳头,指节泛白,好半天才挤出话,“她要有什么不测,我一定让他们十倍偿还!”侍卫长说:“若是真想逼大少同意码头之事,小姐暂时还是安全的。只是不晓得被关在什么地方。”
欧阳寒直直地盯着他,目光恐怖:“上海就这样大的地方,我就不信,他们能飞天遁地。”侍卫长见他失去了理智,劝道:“大少太过冲动,这样对夏妓小姐不利,不如从长计议。正如您所说,上海,只有这么点儿地方,可当真要找个人,难如海底捞针。”
侍卫长见他气息逐渐缓和,便命令卫队收队。
一天了,整整一天了,欧阳寒觉得自己似乎发了疯。这一天,他派了无数的卫兵去找,却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山川大佐到底将她藏在哪里?
客厅内一片狼藉,茶桌,落地灯,甚至是墙上的挂饰全都静静地躺在地上。侍卫长直摇头,踩着地上的碎玻璃片走了过去。欧阳寒双眼微眯,一脸疲惫地躺在沙发上。听到响声,他倏地起身,脚下踩得直响。他几乎踉跄着冲了过去,惶急地问:“找到了?”
侍卫长脸色也不好看:“还是没有。”
他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怎么还没找到,一天了,你知不知道一天了?她被囚禁一天了!”侍卫长低下头:“大少,你一定要冷静下来。”
他嘴唇抿得紧紧,嘴角发抖:“我冷静不了!你要我怎样冷静?她会死掉,你知不知道?!”侍卫长劝道:“您已经失了常态。要再鲁莽便会坏事。想想她的安危……”他只觉全身发抖,脚一软,几乎瘫了下去。侍卫长急忙扶他去沙发坐好。他目光茫然:“她的安危……”
“是……她的安危。”侍卫长语重心长。他惴惴:“如果她……如果她……”他恐惧得讲不出话来。门外突然冲进卫兵,行礼道:“副帅,大帅与山川大佐正在门外。”
他怔了怔,极力保持镇定:“他自己倒好,送上门来了。”他即刻恢复平静,面无表情地道:“请他们进来。”侍卫长见他声音依旧发抖,便说:“您现在一定要镇定,冷静下来,才好谈判。这事急不得,急了反而会坏事。”
“没错。进得来,我就让他出不去。”他极力放松自己。没错,自己一定得平静下来,前来的,可是两只老狐狸。刘大帅与山川大佐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刘大帅见大厅一片狼藉,心下了然,只是笑道:“副帅何必生气呢,合同一签不就没事了?”他亦是满脸堆笑,上前去与山川大佐握手:“大佐先生怎么会亲自过来,真是难得。”
山川大佐直觉他态度有些不正常,也讲不出哪里不对劲,只是笑道:“副帅派人四处抓我,现在可算是应了你们中国人讲的那句话,自投罗网。不知您会怎么对付我呢。”
刘大帅插嘴道:“我早就跟大佐先生说过了,只要有我在,副帅不会拿你怎么样。这回可信了?”欧阳寒心下冷笑,脸色平静地吩咐一旁的侍卫长:“叫人进来打扫干净,我与大佐先生要好好谈谈。”
侍卫长点头。欧阳寒从怀里掏出烟来,递了过去:“抽烟。”山川大佐微微地点一点头:“副帅太客气了。早知道副帅这样好说,我就不必抓了夏妓小姐。费那么大力气抓她,还伤了我们的感情,真是做错了。”
几个人坐回沙发上,又是一阵寒暄。刘大帅说:“大佐先生愿意出五倍的价钱。”欧阳寒笑而不答,只是好奇地问山川大佐:“大佐怎么愿意用五倍的价钱来租那个码头?”
“自然有我们自己的用处。”山川大佐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伸出五根手指,“到时,我会拿出五十万给副帅与大帅。”
刘大帅极口应承:“当然可以,五倍的钱,我们自然租给你,副帅也会同意。”
欧阳寒意味深长道:“看来……”他不再往下说,只是朝外叫道,“侍卫长。”侍卫长带了十几个人冲进来,用长枪对住山川大佐。山川大佐大吃一惊,慌张地问:“副帅,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诚心来谈。”刘大帅也愣了,自己可是极力保证过大佐的安全。如今,面子也挂不住了。
刘大帅急忙说道:“副帅,你这是做什么?大佐先生只是单纯想谈生意,并没有别的想法。”
“单纯?我看他是单蠢!”欧阳寒冷冷一笑,“抓走我的女人,自动送上门逼我做卖国贼?”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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