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骤然一惊,知道他这个人说得出,便做得到。她微微努着嘴,眼里泪光盈然。原来,这一辈子,她都不可能逃离他了。天空,死沉沉的,似乎快要掉下来了。雨哗哗声愈下愈大,她的手用力地攥着扶拦,仿佛一松手,整个人就会虚脱,掉下楼去。她眼里含泪,微微一笑,说:“你知道要怎样才能威胁到我。任我怎么样,也是斗不过你,所以……”她抬起眼,一字一句,清如钟敲,“除非我死,否则,你不要妄想了。如果你敢动我父亲,我绝对会亲手杀了你。”
他擎着烟,眼里似有悲凉又似有些绝望。他不顾一切,只想将她绑在身边,纵然她心不甘,情不愿。可是……这样真的会幸福?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会幸福?可能这对两个人都是永无止尽的折磨。
可是,即使是折磨,他也不愿放手……这辈子,唯一一次,任性,自私的选择,不放手……
下午,雨势未见停,反而越下越大,天空似被谁打开了一个口,雨如水一样直向下泼。花园里,遍地尽是残花。欧阳寒待在客厅里,吩咐了侍卫长一些关于婚事的安排。侍卫长没了平时的激动,只是点头说好。见二少从楼上下来,侍卫长笑着说:“二少,府里有婚事了。”
修一面下楼,一面似笑非笑地问:“是谁的婚事?”又打趣道,“莫非你要再娶姨太太了?”侍卫长摇头,脸上堆的笑容,更加热烈:“是大少要结婚了。”又怕他不知道,补了一句,“跟夏妓小姐结婚。”
修脚步虚浮,差点踩空,他扶住拦杆,力持平稳,勉力笑道:“那大哥可要派红包了,我那份可不要少。”侍卫长说:“大少和夏妓小姐都住一个房间了,依大少的性子,娶小姐是迟早的事。”
修艰难地挪动脚步,心口处涌上一抹腥甜,似乎有人拿了把尖刀,一下一下刺到他心口。他微微一笑:“这是迟早的事,我们都盼着大哥结婚呢。”欧阳寒面色黯沉,眼里更如同外面的天气一样,死灰得骇人。侍卫长敬畏看着他,低下头说:“大少,对不住,我这嘴就是这样急。您不要生气。”
欧阳寒冷冷地瞥了一眼侍卫长,声音如冰:“出去办你的事。”侍卫长急忙点头:“好,我这就去。”修看着侍卫长的背影,笑道:“侍卫长看着我们长大,做事也圆滑,干脆。哥果真有个好帮手。”
欧阳寒抽出一根烟,衔在嘴里,点上火,没吭声。修走到他面前,看着缸里满满的烟飞,坐下说:“不要抽这么多烟,对身体没好处的。”
欧阳寒瞥着他,没做声,过了好久,才慢慢地问:“你恨我么?”修本能地避开他的目光,低着头,目光如胶一样盯着自己脚上的皮鞋,浅笑道:“哥,是不是喝醉了酒,竟说胡话,你是我大哥,我怎么会恨你?”
“你真的不恨我?”欧阳寒咄咄逼人地追问,眼里只有无比深沉的凄凉,那凄凉仿佛海水,深得看不见底。他咬字极重地说:“你应该恨我的,我用尽一切手断,夺走了你的女人……你心爱的女人。这一辈子,你们再也不能在一起了。因为……她现在要跟我结婚。往后,她会是你的大嫂……”
修将头再低:“我不恨你,因为,我不爱她了,也不要她了……”
“不。”欧阳寒用力吸了几口烟,仰头,眼中泛泪,“你爱的……可能她不怨你,可是我知道,你爱她……你一直爱她……你的爱不会比我少。”
修闭紧双眼,又猛地睁开,声音洪亮:“我不爱她,以前只是觉得她可怜,所以才会疼爱她。现在才觉得……才觉得……那不是爱……”他咬着唇,心口的腥甜在不断扩散,涌到了嗓眼。他难受得不能再说出口。
欧阳寒足足望了他许久,才出声:“原来,你是这样骗自己的……你一直是这样骗自己的。”顿了顿,又说,“不过,我宁愿你不爱她,不要她。那样,她才会死心踏地跟我在一起。自私也好,绝情也好,我都认了。即使你要恨我,怨我,我也无话可说。我们三个人,早就应该有个了结。”
修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没将话迸出口。侍卫长却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指着外头,说:“白恒宇来了,他还带了大票人。”
欧阳寒心一阵紧缩,呼吸格外凝重,他不由自主站起身,眼睛略略张大:“不要慌张,这不是法租界,我可不怕他。”
侍卫长神色颇不自然:“可能在法租界让他吓到了,我一看到他腿就直打哆嗦。”欧阳寒迈着千钧重的步子,朝外走。侍卫长追了上去,将手里的伞撑开,劝道;“大少不如先避避,这事不能跟他硬碰。硬碰,对谁都没好处。”
雨,如急流一样往下落,四处都是雨声,轰轰然入耳。地上满是积水,步步踏去,如同踩在浅水池。他面无表情,只往外走。走到大门处,脚步才放慢。
白恒宇就这样站在大门外,身旁都是穿黑色西装的保镖。雨声轰然,仿佛落在他心里,他只觉心里苦涩得厉害。白子承撑着伞说:“叔叔,我们应该送上帖说拜访。”他扫了眼四周,接着说,“这样兴师动众。可能还见不到妹妹。”
白恒宇眼瞪大,望着铁门,一眨不眨。他早派人一路守着,却还是让她回了中国。探子回报,说她在欧阳寒家里,他真不知道,有几成的把握可以将她救回来。欧阳寒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不拼个你死我活,是不会放过他的。
门被缓缓地打开,欧阳寒神情冷竣地走了出来,除了侍卫长,没带一个人。白恒宇面色冷峻:“你就带他,不怕我对你不利?”
欧阳寒冷冷地笑了笑,说:“你是我未来岳父,我又何必惧怕这些。况且这里不是法租界,想要杀我,没这么容易。”
“谁是你未来岳父!”白恒宇一愣,咬牙切齿地问。欧阳寒目光直直地盯着他,浅笑道:“你女儿已经是我的女人,过几天,我们便结婚。你不是我未来岳父,是什么?莫不成,你不想认女儿了?”
白恒宇气得直发抖,咬字极重,似从齿缝迸出:“欧阳寒!你果真是个浑蛋,她一个弱女子,你竟然……你竟然……趁人之危。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欺凌一个弱女子!”
欧阳寒挑眉:“你就一口咬定我趁人之危?你就知道她不是心甘情愿?”白恒宇胸口剧烈起伏,眼更是睁得死大:“欧阳寒,我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和你拼命!”
欧阳寒邪气一笑,说:“你可以试试看。”为了夏妓,他可以不杀他,但绝对不会原谅他!那样的血海深仇,他不可能轻易放下。欧阳寒一把推开侍卫长的伞,任雨浇在身上。他跨过门槛,走到白恒宇面前,慢慢地说:“倘若你同意女儿嫁给我,我们可以化敌为友,否则,只好兵火相见。”
白恒宇一字一句说:“你这辈子都不要妄想,我晓得你打什么算盘,你想娶了她,再让她生不如死。我知道你的。所以,别妄想我会同意!”
雨似冰雹一样,打在他身上,微疼微冷。他说:“那你只好缺席我们的婚礼。”
“你……”白恒宇气结,讲不出话,只是死死地瞪着他,那目光仿佛想将他杀死才甘心。他冷冷地微笑,说:“你不要气,顶多,我派人送份聘礼给你。”
“欧阳寒!”白恒宇竭尽嘶底地吼出声,眼中布满了血丝,恐怖得骇人。欧阳寒漫应:“当心气坏了身子,未来岳父。”他退了回去,示意侍卫长关上门。
白恒宇双手握成拳,骨胳更是咯咯直作响。白子承劝道:“叔叔,你不要着急,我们才回来,了解形势再想法子。”白子承想了想,又说,“要不然,我找欧阳修,他会帮忙。”
白恒宇脸色凝重地点头,眼下,除了拜托欧阳修,也无计可施了。
第三十二章原来都在骗我
修看完信时,踌躇了好一会儿。白恒宇要见他,他却不知道应不应该去见这个杀父仇人。思量再三,他最终还是决定前往。刚下到客厅,便看到大批卫兵把守在家里。
修心里忐忑,料到是因为白恒宇,才会这么多卫兵。他笑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要打仗了?”屋外已是接近入夜,雨势却没有停息的迹象,反而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欧阳寒面色严峻,口气更是凝重:“白恒宇回来了。”
“哥想对付他?”修面无表情,心里却惴惴,“你不是要娶夏妓么?就不能放下恩怨?”欧阳寒目光一滞,低低道:“我没有想对付他,可是……如同在战场上,我们不杀死他,他便要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
“那……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修问。侍卫长急忙插嘴道:“联姻是最好的办法。只要娶了夏妓小姐,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了。到时,任他白恒宇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总不至于杀自己女婿吧。”
欧阳寒狠狠地瞪了侍卫长一眼,恼道:“你当她是什么?交易的商品?保命的符咒?”
“哥不要着急,这事总有办法解决的。”修说道。
侍卫长也赔着笑:“对对,有办法解决的。”欧阳寒瞥着修,问:“这么晚了,你不休息,出来做什么?”修勉强笑了笑,说:“我想回老宅去,有些东西忘记拿。”
欧阳寒说,“让侍卫长去拿就成了,何必自己跑一趟。”他望了眼外头,又道,“这样大的雨,出行也不方便。”
修道:“哥说的是实话,可是这些东西得我亲自去拿,旁人是不知道地方的。即使知道,他们也弄不清哪样东西应该拿,哪样不应该拿。”
“这么复杂?”欧阳寒眉头微挑,犹豫片刻,最后,只是起身说:“那我送你去。”修急忙说:“不用了,你头疼的事正多,我自己开车去拿就行了。”
欧阳寒见他坚持,也不好再说,只是吩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