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着点力气白了他一眼:
“你可以试试。”
他蓦然失笑,弯腰将我打横抱起,神色戏谑:
“我可能一辈子都没这种尝试的机会。”
大过年的因为这种事情来医院,我很有种一头撞死在那根白晃晃的柱子前的冲动。
坐在走廊上等着曲禾领药回来,一道纤细的人影突然在我身前站定。
一抬头,柯蓝的那张花朵般艳丽的脸出现在眼前。
“你居然真的来了。”她有些惊讶地说着,手指指向走廊一侧的房间,眼神复杂地催促,“来了就进去看看,她等你很久了。”
我这才知道她说的那个她是崔洁,不禁笑了,这个世界真是小,不是轩城就是益城,两个城市穿来穿去,我和她倒是有缘千里来相贱了。
只是,那个女人想见我,就要做好被我喷一脸唾沫的准备。
因为,我从没想过要和她和平相处,从来没有。
【V092】托您洪福,本宫已无大碍
等到终于回到甄家堡,我觉得自己简直是要升天了,家庭医生在陈曦大呼小叫的召唤下,又给我开了一大堆的药,花花绿绿的药丸,黑黝黝的汤汤水水,我当下怨念地躺倒在床上哀嚎:
“陈曦,明年今日你就记得到我坟前扫扫吧
“少扯淡了,”他笑骂着踹了我一脚,放柔语气,“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给你老祖宗拔拔坟前的草去。”
闭上眼,淡淡地问,“陈曦,你觉得我适不适合当个检察官什么的?”
早上的画面又浮现上来,轩城市医院的病房里,崔洁靠在床头,语重心长地说:
“小竹,妈妈没有什么可以留给你,但至少能让你在考上后,帮你把位置坐扎实了,你爸爸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不被追究的,黑泥地里打滚了这么久,想要洗干净,也得有个愿意在旁边泼水的人。”
“如果你当上检察官,你就是为整个甄盟泼这桶将他们洗净的水的人。”
我心里一酸,老爹……
见我扔出这记炸弹后半天没再出声,陈曦惊讶地伸手来摸我的额头,语气听上去像是吃了几吨排泄物。
“甄小竹,你是不是别人冒充的?你难道不知道,你丫当个文学家都比当个检察官来得靠谱吗?!而且检察官难道不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职业,没有之一吗?!”
我拿过枕头盖住脑袋装死
他却突然将我一把拉起来,对上我恹恹的神色,表情严肃地盯紧我的双眼,低声问:
“是崔洁又找你了?”
正好是傍晚阴雨绵绵的天气,我又是个来亲戚的姑娘,所以心情烦躁外加怪里怪气那是相当地天经地义,于是我冲他咧嘴笑了笑,说话的嗓音却尖利难听,像是准备将这么长时间以来死死扣在心底的难受和压抑一起爆发出来:
“凭什么你要以为我的心情可以被她打扰?嗯?那个人算哪根葱,除了把我生下来,这些年,我吃的是甄家堡的饭,睡的是甄家堡的床!我姓甄,我和她崔洁没有半分关系!她想死就死!我明年一定会好好地到她坟上踩上两踩的!可是为什么要我和说什么大道理,说什么她的迫不得已!说什么……”我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声嘶力竭,我几乎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在吼。
“甄小竹!你冷静点!”陈曦用力将我搂进怀里,伸手拍着我的后背,轻声安慰,“乖,没事,你是我们甄家堡的宝贝,我们不需要你的保护,你做好你自己就好。”
做好你自己就好。
昨晚曲禾也这样和我说过。
可是我有什么资格只做自己就好呢?我有什么资格只享受别人的照顾和保护呢?我……甚至还是个……遭到亲生母亲遗弃的野种……
“睡一觉吧他摸摸我的脸颊,垂眼吩咐。
把脑袋蹭进他怀里,不自觉地轻叹,“陈曦啊,要是我三十岁之后还是嫁不成傅天辰,你就娶我吧,到时候,我还是会一手为你安排成打的美男团,保证你可以夜夜**的……嗷!”话没说完被他一掌盖上脑袋:
“滚去睡觉!”
古人云,一觉治百病,一觉平天下。
一觉醒来,居然都是隔日的清早了,发现肚子已经不疼了,身上也恢复了不少力气,我爬起来去洗手间洗洗刷刷过后,扎起马尾,换了件舒爽的黑色带帽的上衣,外加一条宽松的黑色运动长裤,这才一身黑地哼着小调出了房门。
刚下楼梯,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几声,我伸手抓出放在耳边,曲禾温和的嗓音从那头传来:
“好点了没?”他倒是难得没有那么冷嘲热讽,再再体现出这是来自盟友的问候,所以我欣然接受:
“托您洪福,本宫已无大碍。”
“贫嘴。”他在那头笑着,旁边有几声吆喝着干杯的声音,但也慢慢地小了不少,应该是他拿着手机走出包厢,或者是走到一处远离吵杂的地方了。
我嘿嘿笑了两声,弯起眉眼感激:
“昨天谢谢你送我回来,不过因为凤体欠安,这声感谢说晚了点。”
他淡淡地含糊了一句:
“甄小竹,你欠我的还真不少。”然后也不等我反应过来,就转移了话题,“傅天辰今天会回益城扫墓,不是要正面出击?去他老祖宗的墓前说两句好话吧,说不定人家先辈觉得你这幅模样挺安全,半夜托梦给他,让他娶了你呢。”
我震惊了半晌,下意识地反问:
“曲禾,你心情不好?”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子的条件反射式的问句是怎么来的,但就是突然敏感地察觉出他的心情并不好。
果然,他在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有些疲惫地回答:
“嗯,有点累。”
这还是我认识他以来,第一次听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从结盟至今,他向来是主导全局的那个,什么事情都能掌握得一分不差,什么计划都能制定得又快又实用,这样示弱的语气,还真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那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讲笑话这个招数,我曾经想过用在傅天辰身上,但却没了机会。
当时他父亲的公司出了点事情,父母成天吵架,他也越来越沉默,大概也是因为益城的发展不好,所以他们后来才全家搬到了轩城去。
那个时候,我心想着这个人本来就是只闷葫芦,心情不少也就是这样憋着,没办法让他哭一场,是因为这是个有傲气的少年,那总得想想办法让他笑一笑,虽然从他当我的家教这三年来,他笑的次数并不多,温柔的次数也不多,但就是因为不多,所以偶尔的一个温柔的微笑,会让我暗自回味好几天。
我在网上找了很多自以为很好笑的段子,准备我生日的时候,邀请他来参加,并且认真地把这些笑话说给他听,他总会给点面子笑上一会儿的吧。
可是,那个生日却是我和他渐离渐远的开始。
“甄小竹,你的笑话就是给我这么一长串的沉默么?还真是好笑死了。”曲禾懒懒的声音响在耳际,我猛地回神,正想说话,就看见箫言站在楼下,此时抬头看着我,皱皱眉,又恢复一贯的面无表情:
“大小姐,大哥已经在车里等很久了。”
【V093】你说吧,要怎么保护我?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人行人欲**
这种湿哒哒的天气,确实不是我喜欢的,加上又开始隐隐犯困,干脆和前面的老爹招呼了一声后,躺倒在放下来的座位上,想先睡上一觉。
迷迷糊糊中,老爹和箫言的说话声传来,我不动声色地咂咂嘴,听到老爹宠溺地说:
“真是个懒孩子,从小到大,身体虽然不好,倒是少见得能吃能睡。”
“大小姐是个心眼明透的姑娘。”
老爹满意地笑了两声,再说话时,已经是另一副严肃的语气,“事情怎么样了?做得干净吗?”
箫言冷沉的嗓音应着:
“能销毁的都已经销毁了,最近都是因为内部有了宵小做手脚,才叫上面引起注意,抓出来处理掉就可以了。而且虽然他们是真的查得紧,但只要南洋岛一日还是甄盟的势力,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嗯,”老爹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问什么,等得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就听他竟将话题一转,“那个曲禾是什么来头?”
这个倒是我挺感兴趣的问题,我立刻秉持呼吸,竖起耳朵打算仔细听听,谁知司机却在这时转过来头提醒:
“老爷,芜山墓地到了。”
一踏出车子,才发现车外早就是是绵绵的一片春雨无边,天地间像是罩了个淡色的网,密布着几分伤感和怀恋。
这里是先人们安眠的地方,也是后辈们过来瞻仰的地方
甄盟成立的三四百年来,从一个几人的团体逐步壮大到让国际都震撼忌惮的大组织,这期间是踩着多少人的鲜血而来的,不言而喻。
我自懂事起,就很是理解老爹的想法,他不想再混迹黑暗,而选择背离先辈的坚持而一点点地将甄盟带入光明的前途,正是出于对它的爱。
因为爱着这个代代传下来,历经风雨的组织,所以在这个所谓的维和部队急速遍布世界的时代里,黑暗会被扫荡,与其等着被扫,不如自己先行将最好的势力用最安全的方式藏匿好。
我对着这片白色的墓地深深吸了口气,感受着空气里带着雨水的沁凉,心想,原来春天就这样在一整个寒冬的打压下,猝不及防地来临了。
隔着薄薄的雨丝,我突然眼尖地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修长的身形,笔直地站立在一块墓碑前。应该站了很久了,所以额前的碎发都濡湿成更加浓重的黑色,几缕搭在肌肤上,将那双像是永远蒙着一层神秘雾气的双眼洗涤了一遍似的,竟然愈发湛亮而幽深。
我是第一次见到那双眼里,除了淡然、薄怒、无奈、偶尔的温柔之外的……会出现那种复杂的仇恨。
眉头皱了皱,坟墓里躺着的……到底是谁?
他的亲人么?
我记不清傅天辰的家庭是怎样的了,或者说,其实我从来就不了解他的家庭背景。
只知道傅氏集团是他家的,也只知道他有一个庞大的家族,父母叔伯姐妹弟兄,满当当的一窝人,却从来没听他主动提起过家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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