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咬紧了牙不松口,他们也不能太过逼迫我。再说,我们已经有了七哥儿,三房后断有人,老太太怕是正恼着当初给我纳妾呢,又怎么能愿意再我填个正室,何况还是仕途平坦、官运亨通的户部侍郎家的小姐。”
钟景庭勉强一笑,“便是那位曹小姐,也是眼高于顶,怕是根本没有看上我……”
便是同为女人,这位老太太的心思,许沅却是一点不懂。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远忧。她这样看重嫡子,计较庶房,却还是挡不住庶房开枝散叶,嫡脉子息艰难。再说钟景庭,纵然文采风流,诗画双绝,却事事做不得半点主。
可见,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常**。是以,凡事只需尽人力听天命便好。
“难道,你喜欢那位曹小姐?”许沅见他那副黯然神伤的样子,惹不住好奇地问道。
喜欢?钟景庭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他从小便被教得很好,以父母之荣为荣,以父母之辱为耻。读书,习字,作画,都是因为这些能引来父亲的夸赞,于他自己,习惯成自然,倒也说不上喜不喜欢。
至于儿女一事,那更是全凭着父母作主,而且老太太年轻时也是出了名的善妒,所以靖肃公爷府在这方面,规矩尤其大。他们兄弟几个贴身侍候的丫头,都是老太太亲自挑选,然后又在身边管教的半点脾性没有,才扔给他们。
一个个都被调教的木头一样,用三哥的话说,在床上就像个死人似的,哪有一丁点乐子可言。况且老太太有话,若是这些丫鬟哪个胆敢爬上主子的床,让她知道了,只有一条路,就是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往死里打。
重压之下,钟景庭婚前的私生活,相对来说倒也简单干净,有且只有一个引导**之礼的通房大丫头。在他纳妾之后,这个大丫头就由老太太做主,许给南边一个贩马的商人做了继室。
这世间最私密的男女之事,都要在老太太的眼皮子底下进行,钟景庭哪还能有什么兴致,甚至看到女人也是避之唯恐不急。
这最基本的互相接触都没有,也就更谈不上喜欢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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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沅见钟景庭在她的问话下变得痴痴傻傻,还以为他是真得喜欢那位曹小姐,不觉有点尴尬,一又眼睛再不敢乱瞄,专注地研究面前的图舆。山路文学
钟景庭挑的这个通州,确实是个好地方,上邻中都,下靠颖川,左近济洲,右依临水、安淮,更有一条渭水直贯而下,水路、陆路都是畅通无阻。
“这么好的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许沅问道。
“嗯?你是说通州,”钟景庭回神,见许沅葱白的手指敲在图舆上,“这里除了交通畅达,其他却是一无是处。”
许沅说道:“如此岂不是更好,若能因一人而兴一城,不也算是千古功业。”
男人心里,始终是事业第一,她要借着这一点,把他和自己,牢牢地拴在一根绳子上。这样,便是他日后有了正室妻子,她身边有钱财傍身,总还有些依靠,不至于无法生存。
钟景庭只是奇怪,为什么她的话,总能轻易触动自己的心弦,“因一人,兴一城!”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到的,既成全了他建功立业的雄心,又安抚了他一向轻商的思想。
“不如,我们亲自去趟通州,总要实地考察一番,才能确定是不是将依云轩建在那里吧。”
钟景庭正是满腔热血,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并立刻叫来齐兴安排出行事宜。
升平三十五年,旧历五月二十。
天刚放亮时,青台官邸便大开正门,随后一前一后驶出两辆马车并四骑漠北红骢,出莲草胡同向南,不多久就上了官道,一路朝颖川方向飞驰。
许沅从前坐过那种电动地三轮车。其颠簸程度。没经历过地人简直难以想像。而此时地官道。通常是用青石铺成。虽说底下地泥土是夯实过地。然而日积月累地雨水渗漏。路面早就变得凹凸不平了。
可偏她又不会骑马。只能选择坐车。便临时让绿衣缝了几个厚厚地棉花垫子。两个人凑合着当坐垫和靠背用。
绿衣也是第一次出这样远地门。按捺不住自己内心地欢喜。打出了城便撩开一线充作窗户地布帘。贪婪地呼吸着来自田间乡野地气息。
许沅索性让她将窗帘全部拉开。她也正好看看外面地景象。
不同于中州城内地熙攘繁华。这里却是一片地温润适意。辽阔地土地。绿油油地麦田。偶尔还能看到早起穿麻布衣裳地农人。
“绿衣。你知不知道这田里种地是什么?”许沅问道。
“回主子,高的是谷子,矮些泛黄的则是麦子,奴婢父亲在时,家中便常种这些农物。”绿衣回道。
这里竟没有北方常见的玉米。
许沅只知道玉米原产于美洲,至于是南美还是北美,以及何时引入,早就都一股脑儿地还给老师了。
“有没有一种叫苞米或苞谷的农物?”见绿衣不解,又向她描述了玉米的样子。
绿衣听后摇头,“奴婢从没见过,不知小姐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也是无意中从书上看到的。”许沅说罢便道了一声乏,自顾自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绿衣看看主子,又看看外面无限春光,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将布帘放了下来。
其实通州距中州快马不过半日,若是走水路,顺风顺水,只怕还要更快。因是许沅执意要看沿途的景致,是以一行人才会弃舟就车。
这会儿,胡安泗伴在钟景庭身侧,范喜儿则是跟着李成打马跑在前面。
胡安泗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又看了一眼颠簸的马车,向钟景庭说道:“主子,眼看就到午时了,咱们是不是稍歇歇再走?”
钟景庭心知再急也不必急于这一时,便点了点头,于是胡安泗招来范喜儿,让他留意着在前面寻一个干净敞亮的地方,以备主子们歇脚用。
“这还用胡大哥吩咐?”范喜儿嘻笑着,“主子,再往前不到一里,便有一家食肆,奴才和大管事都瞧过了,还算是干净,不如就在那儿歇下?”
这个范喜儿,年纪虽小,跟在钟景庭身边的时日却是不短,是以胡安泗也并不敢在他面前托大,看自家主子并无异议,便也点头称好。
果然,再往前没走多远就到wàp字版了那家食肆,主人家靠官道建了两排齐溜儿的四、五间青砖瓦房,前面三间便做了门脸儿。钟景庭勒马看去,只见门前挑高的布幡上写着四个大字,梁记食肆,店里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客人,都是短襟打扮。
店家兼伙计的梁大田听见马蹄声停在自家门前,便打里面迎了出来,一面高声唱喝着“贵客到,”一面笑脸将几个人让了进来。待进到屋内,他又扯下搭在肩头的白抹布,边抹着桌子边问道:“敢问几位客官吃点什么,要不要用点酒?”
跑了这大半日,钟景庭倒真觉得饿了,又见这食肆虽然简单却还干净,便问道:“你们这里都有什么菜式?”
梁大田重新搭好了抹布,挺直了胸膛回道:“这位爷有所不知,小店里只有一位女厨,东西虽都是寻常的东西,但胜在做法新鲜,包您吃了这回儿想下回儿。爷几个是头一回来,小的干脆就只问您食荤食素,至于菜品,就由内人为您随意安排,您看如何?”
北裴初年,宫中曾一度用女子为厨,以致民间教女都不以针线为基本功,只专意培养其厨艺。其中,又以中州周边地区为盛,若哪家姑娘能做一手好菜,便被称为“大好女子”,媒婆更是会将她家的门槛踏破。
想那红裙翠裳、举止文雅的纤纤女子,挥刀切肉间的飒爽英姿,惯熟条理中的成竹在胸,选用器皿里的清新细腻……怎能不令人慨叹!
钟景庭立时收起先前心中的不敬,说道:“如此甚好,那便烦劳厨娘了,只我们这些人,都不是吃素的。”
梁大田似乎并没有听出他的一语双关,憨憨地一笑,转身去了后厨。
许沅则是抿嘴一笑,心说你们这里的人只知道吃肉,哪里晓得青菜的好处。
此时的烹饪手法,依然是传统的红烧、清蒸、油炸以及炖煮,至于现代常用的炒,则是在满人入关以后,才开始被广泛使用。而被古代人视为草的青菜,多是穷人餐桌上的菜肴,富贵人家则很少见到。
她还在那里暗自腹诽,店家却已经开始上菜,因事前并没有吩咐,是以主、仆两桌的菜色都是一样的。许沅留神听他报菜名,乃是浇汁大肉丸、同心生结脯、酒醋白腰子、鸳鸯炸肚、连骨熟肉、水炼犊、过门香、樱桃肉、蹄卷,共计九道,主食则是见风消,一种酥脆的油饼。
此时,便是钟景庭,脸上也露出几分异色,旋即又恢复如常。他从怀中掏出几个金锞子,对梁大田道:“请厨娘出来说话。”
梁大田盯着那几个金锞子,冲里面大喊一声,“阿满,出来了。”
许沅也好奇这样的地方如何能有这些精致的菜肴,便同钟景庭一般模样地注视着那个黑乎乎的一角,也即是店家所谓的厨房。
梁大田话音方落,便从里面走出一个中等身材的女人,头上包着一块蓝布,上身穿一件蓝色的褂子,下面则是一条黑色的布裙。待她走到近前,许沅不觉有些失望,不仅仅是样貌普通,简直可以说是粗放,她的一双手,也因为常年的劳作,骨节变得又大又粗。
阿满微微福了福身,“这位爷纳福,”
梁大田在一旁赔着小心,“内人拙于言辞,还请爷见谅。”
“我见你说话、行事,也规矩守礼,可读过书?”钟景庭这时已经后悔之前的举动,便将手上的金锞子赏于阿满,自己专心同她男人说话。
梁大田脸上烧得通红,“不瞒这位爷,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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