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胡亚乔所在的这所综合性大学,到处都弥漫着文学的浪漫气氛,那是八十年代大学校园里共同涌现出来的一股文学的浪潮。改革开放犹如一夜春风,把一批港台文学的作品首先带入了大陆市场,让已经习惯了文学作品中那些高、大、全式的人物,看惯了伤痕文学、大墙文学、反思文学、知青文学反应的那个凝重时代的青年男女们,更先、更快、更疯狂地领略了这些文人的风采,文人描绘的精彩世界犹如甘露滋润着久旱的禾苗,让几乎每一个大学生心中都装满了诗情画意,成了校园诗人。这股文学浪潮,让青年学生的浪漫情怀像花儿一样竞相开放,各种各样的文学社团如雨后春笋,除了文学社外,还有一些专门的诗社,专门研讨像戴望舒、舒婷这些诗人的作品,每当傍晚在教学楼前的大草坪上,经常会听到坐在落日余辉中,披着一身彩霞的同学们高声的诗朗诵和吉它的低吟。
最近琼瑶小说席卷了她们女生宿舍,《窗外》《金盏花》《我是一片云》《一帘幽梦》,每个宿舍都会有两本,据说学校图书馆琼瑶的书都被借光了。
那天同宿舍的叶子,拿着刚刚看完的《彩霞满天》, 对正在叠衣服的亚乔无限感慨地说:“哎呀,真是太感人了,这乔书培和殷采芹真是不容易,那么多的磨难,那么多的挫折硬是走过来了,爱情真是太伟大了!”
亚乔听了没有说什么,她的眼里充满了迷茫,不知应该怎样评价琼瑶的小说。
和别人一样,看了几本琼瑶的小说后,她也被琼瑶构筑的忠贞不渝、海枯石烂、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深深地感动了,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原来可以是那个样子,人与人之间还可以发生那样凄婉迷离的故事,可以有那么纯真的爱情,纯净的让人心悸,让人向往不已,让人神魂颠倒。
可感动之后,冷眼望去,现实中哪有那么多腰缠万贯*倜傥的白马王子,也少见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玉面书生,不是有财少貌就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即使身边真有了那么一对郎才女貌的金童*,也没看到谁对爱情有至死不渝的痴情,身边的人都是平凡的人,发生的事都是平凡的事,尽管人们都向往人世间多一些惊天地泣鬼神、海枯石烂心不变的爱情,但亚乔觉得琼瑶描绘的精彩故事与现实生活的差距太大了。
就拿自己来说吧,她与艾强可以算得上是纯粹的青梅竹马, 虽然他们没有共同走过长长的海岸线,没有共同拾过贝壳,没有共同捡过松果,没有共同看过夕阳,更没有共同面对过海边的“彩霞满天”,可他们有过一起写作业,有过一起玩藏猫猫儿,有过一起游泳,一起滑冰,可怎么就没有“彩霞满天”呢?如果说那时年幼无知少不更事,可到了现在,都到了青春萌动的花样年华,彼此也有了心照不宣,开始了书信往来,而且也都是有知识之人,有文化之身,可彼此的书信往来甚至把学校的犄角旮旯都写遍了,怎么就没有那另人心悸的表白,没有产生浪漫的情怀呢?怎么就不能在一个理想的时刻,一个理想的环境下,发生一段理想的炽热的爱情呢 ?是他们之间缺乏浪漫的沃土?还是从来没有适当的温度?甚至是根本没有爱情的种子?想到这些,亚乔认为琼瑶的那些小说根本就是为了作品的需要而编织了理想的人物和环境,是为了追求她心中的真善美而过于神圣化了爱情,因为她的勾化,那些原本平淡无奇的东西变成了奇珍异宝,那些人世间平淡的婚姻被描写的惊心动魄,她不愿再看那些琼瑶小说了,小说总归是小说,人还得现实一些,免得凴添烦恼。
特别是她所在的化学系里的男生,从一入学就不断向她射来丘比特之箭,有的约她看电影,有的鸿燕传情,更有甚者,在周六下午回家的路上等她,一表衷心,非要和她交朋友,弄得亚乔哭笑不得。为了避免更多的苦恼,她干脆就把自己封闭起来,觉得只有埋头学习才能使自己远离那些麻烦和暂时忘记苦恼,所以国家教委刚刚在各高校组织大学生参加的英语四、六级考试,她都是一次就通过的,而且分数还不低。
艾强和亚乔几乎是每周能互通一封信。 负责拿信的胡立军取了几次信后,掂量着信问艾强:“二哥,你的信咋这么勤啊?看这字体也不像是女生写的啊?” 亚乔的字不像一般女生的字纤秀柔弱,她练过硬笔书法,笔锋刚劲有力,像是从男人手中流淌出来的。 艾强赶紧接过信来说:“你看这字就知道,这是我哥儿们写的。”
过了一段时间,艾强有规律的来信让同宿舍的人都起了疑心,那天晚上不知是谁先起的头,老生常谈,又说起了班上谁在谈朋友,赵树满说:“哎,我得啥时有个妞泡啊?”
胡立军大舌头啷叽地说:“你整天的对着镜子照,还没有对眼的?”赵树满是他们这个宿舍里最讲究打扮的人,来校不久,他就自己花钱买了个一尺见方的镜子,挂到了门旁边,这都是他的头发害的,他留的是偏分头型,由于发质特别硬,一觉起来,头发总是呲呲着,横七竖八,早上还好,特别是中午别人起来晚了,五指山一拢头发就往教室跑,他不行,得沾点儿水,对着镜子用梳子使劲地按,才能出得去屋。哥几个几次劝他理成寸头得了,可他坚决没听,说那不适合自己的脸型。
“泡妞也得讲缘分,你没听人家说吗?有缘千里来相会,近里无缘不相逢吗,我看咱们这些老二啊,有一个算一个都还欠修行!”于小光说。
“谁说我们都不行啊?我们这屋里有一个人就有女朋友。”大家知道胡立军指的是艾强。
“哎谁呀?谁有女朋友啦?说来听听。”李志起哄似的嚷嚷着。
艾强不知他要说啥,紧张地竖起了耳朵。
“你们看啊,咱们这屋里谁的信最多呀?”胡立军故意拖着长腔问大家。
“艾哥呗!”宿舍里的人一齐嚎叫着。
“那就对了吗!”胡立军得逞地说。
“吁”一片附和声。
“我只知道军训时,那些女生们看他的眼神就不对,艺术节又让他露了一大脸儿,还以为咱艾哥的女朋友肯定是咱们年级的呢?闹了半天不是啊?”于小光说。
“可不是,这些天老看新来的女生来咱们这层楼,还以为是冲着艾哥来的呢!”李志也失望地说。
“哎!别买关子了,你就告诉我们艾哥的女朋友是谁吧?”赵树满着急地说。
“不是我们班的,”胡立军还是卖关子。
“费话,咱们班的用得着寄信吗?快说!快说!再卖关子我们一起墩你了啊!”大家乱喊着。
见艾强一直没有说话,胡立军的胆子就大了起来,还故意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说:“不在咱们学校。” “啊,我知道了,是师大的吧。”高龙说,因为那天胡立军说艾强的信多时,他无意间听到的。
“是不,艾哥,交待!快交待!”他们几个一齐吵吵着。
“别瞎说啊!”艾强终于不得不说话了,开始他只觉得是闹着玩,因为现在卧谈会谈论女生已经是必不可少的话题了,每天大家都得过过嘴隐,不必认真,可一听胡立军说是师大的,像是被人揭露了天大的隐私,他赶紧解释:“那写信的是我一个高中同学。”
“男的女的啊?”丛林一般不说话,一说话准说到点儿上。
“男的呗!”艾强马上回答。
“得,越描越黑,不会是同性恋吧!”于小光大声地说。
“是啊!地球人都知道,男生之间哪有那么多信啊?还那么准时,肯定是个女的。”听李志说完大家就都跟着起开了哄,艾强一看这样,从上铺一下就蹦到了地下,鞋也没顾得穿,站到地中央,指着下铺的胡立军说:“都是你,净胡说八道。”
“艾哥,我可没说你那女朋友是师大的啊?你们谁听我说了?”胡立军一脸无辜的样子说。
“你看,艾哥急了,都下来了,用得着吗? 你放心,我们谁也不会去年级那告状,不会影响你得奖学金的。”高龙乐着说。
艾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从床上下来了,让他这么一说不好意思了,立马说:“我没急,我要喝水。”宿舍一片哗然。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十三、睹物思人
周六下午没课,李秋敏和伊然帮着年级学生会去活动室撤展,那是前一段时间年级举办的报页板面设计展。
这次年级举办的报页板面设计展,是在一次不经意的情况下促成的。
李秋敏她们这些女生们差不多每个人都有几个笔记本,开始这些笔记本都是用来抄录一些自己喜欢的诗歌散文、名家警句、处世箴言等等,后来一些人把自己制作的红叶、野花标本,蝴蝶、蜻蜓标本贴附上面用来装饰,取得了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再后来有人就开始了更大胆地设计,根据摘抄的内容,配上不同的绘画或者摄影,使内容更富有感染力,更具有观赏性 。像伊然她们那个宿舍就曾尝试着,把舒婷的《致橡树》分给宿舍每人一句,按着自己对作品的理解,无论你用素描、摄影、布贴画等什么形式都行,只要表达的贴切,大家认可就行,最后再把作品全部放到一起,像一本连环画似的把这首诗完整地表达出来。
她们的作品不胫而走在女生宿舍里传阅时,虽然有的表现显得还不那么完美,可大家都被她们丰富的想象力和灵巧的双手征服了。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配的是一幅豆儿贴画,用无数个褐色的树籽组成了一个苍劲的树干,上面点缀着用红豆组成的几朵红花。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大胆地用了彩色亮光纸的雕刻组合,生机盎然的绿色之中,一只红嘴的小鸟在树枝上引吭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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