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上那些说粤语的,我也操着半生不熟的英语跟人家一顿比划,我说咱们是同胞,都是中国人。那激动的神情就跟我们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是昨天刚刚成立的一样,我们都是建国VIP。
不过只有一件事让我挺纳闷,这里风景虽然不错,但还是不如书上的漂亮,书上的枫叶多红啊。敢情那时候我不光不知道什么叫Hip…Hop,我还不知道什么叫Photoshop,有了这东西,你就算长得跟那个什么花姐姐似的,也能给你弄成花仙子,别说几片树叶子啦。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多单纯啊,单纯的我都纳闷自己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当时中介安排我住在一个外国老太太家,一间房每月400加币,按照当时的汇率,换成人民币就是2400。当时一进门我鞋都没脱老太太先跟我要了两个月的钱,说是第一个月和最后一个月的房租,可把我心疼坏了。我心想出国之前在北京上外语班租的两室一厅才1200还包家具呢,这2400一间房就算没有桑拿浴室怎么着也得有个按摩浴缸吧。
我交了房租脱了鞋撒丫子就往楼上跑,一边跑还一边想从今儿起姐姐我也是住小别墅的人了,谁说我这年纪想住别墅只有当二奶一条出路来着,资本主义I love you。谁知刚跑了一半就听见房东在冲我喊,你干吗呢快下来,你的屋子在下面,地下室。上面是我住的地方。听懂这话以后,我差点儿从楼梯上摔下来,顿时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我。果不其然,房间里都是用了至少20年以上的家具,空气不流通到处一股子发霉的味道,还要跟另一个男租客共用一个卫生间。我心想这跟我想象中差得也忒大了点吧。2400一个月啊,住的不跟皇后一样怎么也得跟个宠妃差不多啊,结果这整个一柴房。我的脑子里立马出现了两个字:冷宫。紧接着又出现了一个问题:真的只能当二奶吗?
当时刚来,特拿钱当钱,买什么东西都会在心里暗自把价格换成人民币,结果后来落下一毛病,一提跟钱有关的就下意识的乘6。跟精灵认识的时候是刚开学,精灵问我交了多少学费,当时学校刚从我账户上划走了5000加币,心疼的我白天走路都哆嗦。我颤抖着跟精灵说三万。当时老师还在上课呢,精灵一拍桌子就跳起来了,冲着我喊你学的是绑架啊还是抢银行啊,三万?搞得我跟老师还有全班同学都很不知所措。
头一个月住的我是心惊肉跳的,我还记得我那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天上哗哗的往下掉钞票,我就在下面可劲儿捡,后来我想,这掉的要是支票就更好了,结果还真就开始往下掉支票,可把我高兴坏了,我拿着一个麻袋拼命装。正高兴的时候看见一张支票上写的收款人名字是房东老太太,我吓坏了,赶紧把麻袋里的支票都翻出来看,结果都是写的房东的名字。这时房东一边淫笑着一边冲我走来,对我说:乖,给我,给我……然后我就吓醒了。
后来为了能让房租物有所值,我天天跟在老太太后面没话找话的跟她瞎扯,练听力和口语,我铆足了劲一个月怎么也要说回1500块钱来。一个星期聊下来,老太太跟我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到哪都带着我,时不时的还给我买块蛋糕,请我喝杯咖啡什么的。一个月以后,正当她以为我们的感情深厚到了亲如姐妹坚如磐石的时候,她提醒我该交房租了,问我是交现金还是交支票。我神情刚毅地告诉她,我不付现金也不付支票,我找了个房子一个月才300块,还是住二楼,所以我要搬家。看着她愕然的神情,我真想翻译一句中国人常说的话给她听,别谈钱,多伤感情哪。然后我就觉得自己特牛掰,才一个月自己就能在加拿大找房子了,多蒸蒸日上的一个小姑娘啊。
如今三年过去了,我对渥太华早已经没有了当时的那种新鲜感,现在更多的是一种依赖。我也没有了刚来时的那份冲劲,不再看到谁都跟看到外星人一样,不再一有机会就缠着老外练口语,买东西的时候也不再乘6算算会不会心疼。现在的我自己住着700多加币一个月的一室一厅却经常怀念那个柴房一样的冷宫,更准确点说,是怀念那时的岁月,那些雄心勃勃横冲直撞的日子。三年了,如果不出意外,我已经老了三岁。我经常在想,我失去了这么多,而又得到了多少?
去年圣诞节,渥太华冷的吓人,我和江帆南下在多伦多呆了一个星期,然后我就死活要回渥太华。回来以后我却觉得有些可怕,我感觉自己已经受不了大城市的气氛,受不了它的活力,受不了它的忙碌,我觉得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像渥太华这个城市一样衰老了。记得电影《长恨歌》里有一句话:一个城市不会老,因为每天都会有人奔向灿烂的青春。也许说的对,但说的一定不是我,因为如今的我只能回忆灿烂和青春。我宁愿就这么一直宁静着,上学放学,作业考试,就这样,一个人,江帆如果能陪着我也不错,如果他愿意。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四章
渝香园听名字就知道是重庆人开的饭店,这里的川菜算得上是渥太华最正宗的了。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知识分子,文质彬彬的,以前在国内是搞IT的。几年前移民过来,先在加拿大著名的北方电讯工作了两年,后来北电不景气,过几个月就裁一次人,搞得人心惶惶的,他觉得工作压力太大,就辞职开了这个饭店。我们几个都喜欢吃辣,隔三差五的就往这里跑,尤其是旺财,只要请客就来这里,跟老板混的贼熟,称兄道弟的,不光吃饭打折,饮料免费,还能自己带酒。我们几次在这里吃饭,服务员见了他都开玩笑的叫他股东。
我们一直觉得旺财来渥太华是个错误,这厮花起钱来那叫一个惨绝人寰,有时候你看他买东西你都肉疼。渥太华这种弹丸之地根本满足不了旺财,所以他时不时的自己就跑去血洗蒙特利尔和多伦多。每次回来之后都是满载而归,碰到拿不定主意的就全部买回来,用他的话说就是那么远跑一趟,全买了不会后悔,但是不买可能会后悔。其实旺财倒不是跟我们臭显他家里有钱,他跟我们这些劳苦大众在一起的时候玩的也还是挺投入的。据说他妈比他还猛,不光要名牌,还得是限量版。精灵当时说过一句话我觉得挺对的,她说,我觉得旺财跟咱们在一块玩有点儿乾隆微服私访的意思。
我们到之前精灵打电话过来说要晚几分钟才来,让我们先点菜。结果我们刚点完菜,我就看见精灵穿的姹紫嫣红的从门口闪进来了。我冲她招招手,精灵看见我们,咧着个笑脸就过来了,说,真是不好意思,让哥哥姐姐们都饿着等我呢。
旺财说,你少跟我们装十八,这里面数你最大,上哪鬼混去啦,这么晚才来?
精灵扔给他一个袋子,嘿,怎么说话呢,这不给你买东西去了嘛,看看喜不喜欢。
旺财拿出来一看,是一套太阳能车饰,一张脸立马从狼狗换成哈巴狗,说,还是我们精灵好,不跟这帮没良心的一样,就知道吃。
精灵坐在我边上,冲着我乐。我拍了她头一下,说,不就旺财请吃个便饭嘛,你至于穿得跟个红绿灯一样嘛。
精灵翻我一白眼,对我说,就兴你穿的跟个万花筒似的,我就不能打扮一下来点缀点缀?妹妹不带你这么欺负少数民族的啊,我们匈奴姑娘就不能有一颗爱美的心灵?
我一听这姐姐又来了,仗着自己出生在内蒙古,喝过几天马奶,非要整天说自己是匈奴。我听江帆说他们一起在多伦多读大学预科那会儿,精灵见了人就跟人说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铁骑南下那会儿没少让你们受苦,不容易,都不容易,现在过的还好吧。天天把自己整得跟观音姐姐一样,就差头发上插根棍,再顶块白布。
你别说,她也真是够铁血丹心的,在皇城根下长了二十几年了,愣是没能被大汉民族同化过来,到现在还是整天对大草原念念不忘,时不时的冲我发下感慨,说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跟牧民们茹毛饮血一下。每次我都无奈的对她说姐姐你醒醒,这都二十一世纪了,天上飞的可是飞机,不是鸣镝,我估计牧民们天天都喝XO了,谁跟你茹毛饮血啊。于是她就若有所思的拉着我去吃生鱼片,得,还是得吃生肉。
反正菜还没上来,我就跟她贫。我说,就你这样还匈奴哪,匈奴女的都穿吊带露膀子?都带Tiffany的首饰?
精灵嘿嘿一乐,说,你少挤兑我,今儿是我们旺财大喜的日子姐姐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谁要把我惹急了,我一声口哨,可又是铁骑南下,生灵涂炭。
这时候精灵最爱吃的水煮鱼上来了,她也不跟我贫了,一手拿筷子一手拿勺舞得跟九阴白骨爪一样。我一看这架势,还真就是一女匈奴,筷无虚发啊简直。我也赶紧拉开架势,否则可就赶不上这拨儿了,我今天可就吃了一个苹果。
跟旺财吃饭那是幸福,这厮绝对不带帮自己省钱的,眨眼间鸡鸭鱼肉虾兵蟹将全上来了。我一瞧,嘿,这四个人不错,全都两眼放光埋头猛塞呢。我是吃了一个苹果,他们就跟四个人吃了一个苹果一样。旁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桌不是中国人,是朝鲜人呢,还是朝鲜边远山区的。
第五章
我刚放下筷子,精灵就说,你们三个先吃着,宁夏你陪我出去抽根烟去。
整个安大略省都不允许室内吸烟,这可苦了精灵这些烟民们。夏天还好,出去抽烟可以透透气,冬天可就得受罪了,零下二三十度,小风嗖嗖的一个劲的吹,他们一个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边抽一遍哆嗦,哆嗦一会儿受不了了就开始跺脚。赶个冬天,你出门看看那些抽烟的,一部分人就跟磕了药一样哆嗦,另一部分就在跳踢踏舞,老远望过去,整个一露天舞厅。
精灵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呲牙咧嘴的说,妈的,撑死我了。
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