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如水 隐烙- 第38部分

　　
　　看着优姬，他似乎就看见了美好。
　　被吸血鬼的罪孽，被玖兰家的恩怨情仇带出的黑暗，只要在她面前就可以统统消散。
　　他爱她。
　　因为，在他看来，她就是唯一的光明。
　　
　　但是琏琦流霜
　　她并不善良，她只是很护短，而且很懒惰。如果你在她眼里没有半分重量，即使你在她面前被大卸八块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是她对自己在乎的人又太好了。
　　而且她的好从来不是放在表面上大张旗鼓，而是默默地推一把。
　　从来不需要回报。
　　如春雨一般，润物细无声。
　　容易上瘾。
　　
　　到最后已经无法离开。
　　真的，无法离开。
　　
　　




记忆终焉

　　流霜只觉得自己在一个很长很暗的管道里行走，耳边水滴一般的溅落声衬着单调的脚步声，隐隐约约，有人在轻吟，旋律陌生古老，听着眼前仿佛展现出一幅画面——辽阔而茫远，远远的天际下，一望无际的草原空寂。有风吹过，卷起千层浪，滑过身侧，带起衣袂纷飞。
　　
　　流霜没有半点紧张，安心地朝前走着，仿佛明白只要一直走下去就可找到出口。
　　
　　可怕的直觉，但是她相信。
　　
　　不知过了多久，亮光由点扩大，刺的眼睛生疼，一瞬间，背后一股大力将暂时停下的流霜推了出去，没有半点迟疑。
　　
　　踉跄了一下，流霜转回头看往来出，但是背后什么都没有。脚下真的是草地，没膝的高度，有些粗燥的边轮扎着□的脚裸难受。
　　
　　渐渐皱起眉头，她摆着手驱赶飞到眼前的虫子，脚步顿时加快，原始而美丽的地方，也是肮脏和嘈杂的来源。
　　
　　很静，没有人烟的地方，远方，似乎有篝火燃起的烟。
　　
　　不紧不慢地穿过大片草地，脚踩上了□的土地，人声渐渐响起，流霜环顾四周，只是一个小小的村落，还不算成型，土房屋低矮而破败，有些地方甚至有洞露风进去。
　　
　　中间有小道，却时不时地冒出几处动物排泄物。
　　
　　果然是，相当原始。
　　
　　流霜撇开眼，小心避开，走向中心篝火处，周围有人擦肩而过，甚至有人直直地朝她走来，然后没有任何障碍的穿过。流霜不由顿了下，然后舒口气，继续前进。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
　　
　　慢慢地，流霜的脚步放慢了，目光停留之处，一个稚气未脱的男孩席地而坐，四周围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温柔地笑着，无论是面对谁都是一副耐心高兴的样子。
　　
　　墨化的眉目，微微扬起的唇角，面容清晰干净，渐渐放大，渐渐清晰。流霜闭了闭眼，掩下眼中的惊诧，快步上前，手落到他的脸上，摸不到，也虚幻。
　　
　　为什么，这个人长得这么像玖兰枢？
　　
　　“玖兰大人，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一个小女孩小心翼翼地问着，看见对方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脸上飞上了两道红霞。
　　“恩？这要我父亲决定。”
　　
　　玖兰？他叫玖兰？
　　
　　流霜怔在当场，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见那孩子朝着人们抱歉地笑笑，站起来往别处走去，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于是，一跟就是无数日日夜夜。
　　
　　她看到了他的部落被另一个强大吞没，跟着他看光了族人的鲜血，看着他眼中的光芒逐渐消失最后化为死寂。
　　她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向他伸出了手，英俊的眉目苍白的没有人色，他对他说：孤儿，愿不愿意和他走？他可以给予他永生。
　　她看到了他坚定地点头，毫无畏惧地面对苍白男子，却在那男子凑上来尖牙狠狠咬开肌肤时不由的迟疑，接着灭顶的痛苦和极乐。
　　她看到了一个安静微笑的少女陪在他的身边，然后慢慢带着他熟悉属于吸血鬼的世界。
　　
　　她听到了那个女孩叫做琏琦。
　　
　　没有人会注意到的空间，流霜抱紧自己，目光盲目而无措。
　　
　　花开花落，望穿多少个秋？
　　
　　她伸手下去抓住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碰到，连空气都逃离。
　　
　　她目睹了男孩和女孩挣扎的相恋，然后义无反顾的投入，最后男孩抉择中的痛苦。
　　
　　她听到他难掩哀伤的声音：“如果，我遗忘，大人是不是可以放过琏琦？”
　　高高在上的男子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到他身上，很重，但是他不曾弯腰，□的仿佛是冬日里最傲然的松树。
　　然后他顿了很久，坚定地继续说：“只要她活下去，其他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很想笑，很想很想。
　　嘴唇在无声颤动，归于无声。
　　
　　既然你已经遗忘，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女孩对着月亮轻轻笑着，孤注一掷。
　　
　　义无反顾地离去，女孩用自己的血肉，滋养了下一个琏琦，接着死去。
　　早已成长的男孩在女孩的死的那一刻，突然想起了一切，回首，身后的妻子抱着襁褓有些胆怯地望着他。
　　
　　他轻轻地笑着，摇着头，泪水渐渐充盈，然后强硬逼下。
　　
　　他说，自己真傻。他说，你真傻。
　　他说，真是两个傻子。
　　
　　梦般容颜，苍老在记忆里。
　　三月春风中，男子放光了自己的血。
　　在一池鲜血中，长发蜿蜒而开，绘成了最美丽最绝望的曼珠沙华。
　　
　　最后的时光里，男子的目光穿过了无尽的时光，落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亮光闪动在眸心，柔柔的目光，静谧的笑容，苍白的容颜。
　　为谁枯萎。
　　安安静静阖上眼睛。
　　嘴角残存的笑容温暖依稀。
　　
　　这个世界很宽，孤单也很满。
　　荒野上有狼，他为了谁流浪？
　　当他仰首面对月亮的时候，想到了什么？
　　寻不到，再也寻不到他要的了。
　　
　　那就死吧。
　　
　　ξ
　　
　　流霜的世界开始撕扯，脑子碎裂般的疼痛。
　　她听到有一个嘶哑的男声平静地说着：琏琦，总有一天，你会想起一切。我只希望你不要过多怪罪玖兰，毕竟这是我的错。
　　作为弥补，我将三个人的记忆揉杂，只为了你能看到最真实的一切。
　　
　　ξ
　　
　　手突然一松，石头落地的声音。
　　有脚步声迅速靠近，然后停住。
　　费力地睁开眼，流霜的眼睛有些迷离。
　　
　　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流霜将手伸出，想去触碰，又想到了什么，缩了一下，却立刻被他握住。
　　“你是谁？”
　　流霜皱着眉头，问道。
　　“流霜，你不认识我了？”
　　优雅的男声，低沉悦耳，玖兰枢弯下腰，将流霜扶起坐好。
　　
　　流霜这才有时间看看四周，竟然回到学校了，而且在枢的房间里。
　　
　　“我是问，你是玖兰枢，还是玖兰。”
　　
　　……
　　…………
　　玖兰枢眼中亮光闪过，然后轻声询问：“你想起来了？”
　　
　　流霜回望他，疲惫地笑了笑，慢慢地应了一声，抽出手描摹对方的眼眉，声音有些怅然：“你的样子竟然完全没有改变。”
　　
　　而自己，历经人世，如果不是自己想起来了，恐怕谁说都不会相信这个荒诞的事情。
　　
　　“应该是怕你认不出来吧。”
　　
　　流霜听着，微笑着：“可是就是这样，我还是现在才认出来啊。”接着不堪重负地闭上眼，“都过了这么多年了。”
　　
　　“恩。”枢应了一声。
　　
　　床下陷了些，流霜慢慢靠到对方的身上。枢安静地搂住她，没有出声。
　　
　　真安静。
　　没有纷争没有冲突。
　　他总是明白自己什么时候需要静一下，什么时候需要发泄，不需要语言。
　　就像自己明白他喜欢把所有的责任背负到一个人身上。
　　
　　轻轻攥住他的衣角，流霜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开口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恩？”
　　枢低头吻了她眉心。
　　“优姬。”
　　
　　枢的动作僵住了几秒，然后紧紧地抱住了流霜，不留一丝缝隙。
　　“我最讨厌你这点了。”枢笑着，那声音弄得流霜心里有些痒。
　　不绵长，但是很容易就淌到心里。
　　
　　“什么？”流霜眉扬起，睁开眼，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说清楚别想好过的神色。
　　“太清醒，喜欢杀风景。”
　　
　　“哦？”好啊好啊，那你就不要理我了呗。
　　“不过，这样也很好。”
　　
　　诶？
　　这是什么逻辑？
　　刚刚清醒的流霜一头雾水，不过，她才不会就这样被蒙混过关——“你不要岔开话题。”
　　
　　“……”枢低头看着流霜平静的表情，伸手握住流霜的手，十指交扣，“你知道，我爱过她。”
　　“……恩。”敛眼，流霜应了一声，目光落到他们的手上。
　　
　　“在我忘记你的时候。”
　　“…………恩。”
　　
　　流霜捏了捏他的手，你到底想说什么？
　　“可是，我总要给她一个交代。要给她一个没有威胁的将来。”枢的下巴磕在流霜的头上，“作为哥哥的最后礼物和亏欠。”
　　“哦，你想怎么做。”
　　
　　“最近优姬被以前的记忆弄得几乎要奔溃了。”
　　大提琴一般的声音静静流淌，听着就很放松，优雅低沉地让流霜有些想睡觉。
　　
　　“你想怎么做？”
　　流霜耐着性子又问了一次，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你不会想把她变回吸血鬼吧？”
　　“……”
　　“玖兰枢！你搞清楚！她变成人类的代价是什么！你发疯了吗？！”
　　“……”
　　“玖兰枢！你想敷衍我？！”
　　“……”
　　“玖兰枢！她变回了吸血鬼要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