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清澈却又极深的黑色眼底缓缓游动的美丽错觉,一时间,那双清冷的眼里仿佛流光溢彩。
顿时的惊艳。
昏黄的灯笼光芒像雾霭一样轻柔地笼着女生,让女生清冷淡然的眼里有了真实的触感。
清清楚楚地站在眼前,真真切切地活在世界上。触手可及。
被抹去了锋利而尖锐冰冷的棱角,此刻站在眼前的,不过是个少女。
淡薄的,却又美丽的少女。
其实幸子要比夏子好看一些。岳人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给。”凤笑着,把金鱼递过去,笑得温和,又有些害羞,“金鱼。”
“……”女生有些讶然地抬了抬眼睛,淡淡地看了一眼少年,平静地开口,“给我?”
“恩……”凤点点头。
“……”那条金鱼真漂亮。女生没有拒绝,伸出手,接过金鱼时冰凉的指尖略略触到少年温热的手心,女生淡淡地垂下眼眸,“谢谢。”
※
迹部站在一旁不出声。
第一次知道。刹时惊艳的感觉。
一直以来以为七川幸子的平凡。
究竟是她真的平凡。还是自己一直都看走了眼?
※
从小就知道,水火不相容。
女生一手拎着袋子,一手轻轻捧着袋底,水冰凉的质感隔着透明的,薄薄的塑料袋传过来,却有一种出奇的温暖。
不是一团火的感觉,是一团昏黄的光的感觉。
带有温暖气息,不会灼伤人,却也无法分辨出那温暖究竟是真实亦或虚幻。
那条金鱼的颜色红得像一团火。
缓缓地在冰凉透明的水里面,以优雅的姿势游动,慢慢摆动着像火一样的尾鳍。
有种火与水也可以相容的感觉。
那么,火与冰是不是也可以相容?
女生冒出这样的想法。
有没有,即使在一起也不会熄掉火的冰和不会化掉冰的火呢。
每个人都会对自己或别人立着隔离的大堤,只不过有的人显而易见地表露出来,有的人藏在微笑的后面。
这些大堤并不全是隔离了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距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而这个大堤便依着各人的性子起着各种保护作用。
并不一定要因为想要和某个人做朋友,想要和某个人亲近,就必须冲破那个大堤。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空间。在大堤的后面,安静而平淡地对你们微笑,随时看到你们。
便是我最想要的距离。
既能够保护我,也能够不伤害你们的距离。
※
个性安静漠然的七川幸子或许晴天。
保护着她们的大堤便是一座冰山。
而她们需要的,并不是可以融化那座冰山的火。
而是,即使隔着那座冰山,一样可以进驻她们心里的阳光。
需要的是温暖,而不是灼伤。
※
凤侧头看看旁边神色平静淡然的女生,眼底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仍可以看得出,微微的欢喜。
还有,以小小的弧度,微微弯起的,有些冰凉的苍白嘴角。
苍白的脸色,被柔和的昏黄灯光,带了些温暖的色泽。
棉花糖很甜。章鱼烧很香。西瓜也很有夏日味道。
在祭典灯笼那暧昧而模糊的昏黄灯光下,所有人的眼睛都是明亮的,投映在黑色瞳孔里的明黄,像一朵散发着夏日气息的向日葵在盛放。热烈明亮而张扬。
心里的确是有着微微欢喜的。更确切的说,是心里怀旧的记忆有着微微的欢喜。
七川幸子的,亦或是许晴天的皆有。
七川幸子与七川夏子拉着手。
而许晴天坐在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孪生哥哥许然的肩头。
两张不同的,稚嫩的脸上是相同弧度的粲然笑脸。
但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是她们还没有学会面无表情和冷笑以前的事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能像以前一样地笑了呢。
女生淡淡地抬起低垂的眼帘。所有的欢声笑语混在一起,一次次地想要掀起女生清冷眼底的波澜。
夏子笑起来很漂亮。
岳人笑起来很天真。
凤笑起来很温柔。
忍足笑起来很戏谑。
迹部笑起来很优雅。
冥户笑起来很淡然。
慈郎笑起来很单纯。
日吉笑起来很开心。
在光线昏黄的灯笼下,女生凉薄的神色略略柔和,眼底却依然清冷漠然。
所有人都在一起笑。唯有自己面无表情。
※
在神奈川的时候。
“七川不太喜欢说话啊。”慈郎又咽下一口蛋糕,“也不笑。”
“女生要多笑才好看呢。”丸井补充,“七川你很漂亮,应该多笑一些。”
在地区域赛的时候。
“七川。”大石温和地说,“多笑笑对身体有好处。”
“七川你很漂亮,应该多笑一些。”英二说。
※
幸子很突然地想起了这几句话,以及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那些少年脸上温和而有诚恳的神情。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自己想了些什么?
女生慢慢地拧起了眉。好象和夏子有关。
“……”就像夏子那样?女生垂着清冷的眼眸默不作声。
对了。当时自己想的是,“就像夏子那样?”
就像夏子那样……
这句话在幸子的脑海里反复掠过无数次之后,幸子突然顿住了脚步。
终于想起,年幼之时自己为什么要面无表情的原因了。
来到这里时约是三月末四月初,在时间上处于春末夏初,尽管在气温上仍然是有着春寒的暮春。
现在也不过是五月的中后旬,夏天几乎才刚刚才到这座城市,慢慢进入轨道。来到这里不过一个多月。
幸子面无表情,神色冷淡地站得手脚冰凉。
自己居然已经开始熟悉七川幸子和她的环境,她的记忆,快要忘记自己是许晴天了?
这句话好象有些不对劲。
究竟自己是许晴天。
还是自己曾经是许晴天?
女生手脚冰凉,凉意像某种在黑暗里滋意生长的绿色冰凉藤蔓,从脚底的大地上长出,爬上自己的身体。说起来,作为许晴天在日本写生的那段记忆,几乎变成了空白,就像被吞噬了一般。
我该忘掉许晴天吗?
我应该成为七川幸子吗?
第三十三章
似乎还有别的不对劲。女生站在原地,似乎对自己的现状有些茫然,尽管她神色依旧漠然安静。
像这种时候,是不是该有个温柔的声音在身边提醒或询问自己,“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走了?”
似乎是连这也习惯了,在不知不觉中。
女生淡淡地站在原地。
举着棉花糖的孩子欢快地从身边跑过,木屐撞着地板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对情侣从身边走过,穿着淡绿和服的少女挽起长发,露出白皙的颈项。
章鱼烧的店前依旧排着长龙,穿着浴衣,和风浓郁的人们摇着纸扇笑着交谈。
好不容易钓起的水球在最后一刻“扑通”落水,水花溅起,挽着袖子的少年气得嗷傲叫。老板望着他,好脾气地眯起眼睛温和地笑笑,“今天是祭典,就免费送你一次机会好了。
在附近的寺院里试胆大会里不断传出或兴奋和恐惧的尖叫。
然而这都不是重点。
周围没有她日渐熟悉的少年的身影。
隐约是自己思考时一直望着地面,走丢了。是我不小心走丢了。不是他们遗留我在原地,自己先走了。
心里这样想着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吧。走丢了或是被抛弃了。终究都是分开了。他们相隔着遥远的距离,但仍不承认自己是被抛弃了。
不想承认不愿承认不敢承认不用承认。算是在乎么。
但并不是在乎你们所有人。
幸子冷清的拧了拧眉,淡然如水墨画般的眉眼清秀漠然,冷漠地站着。
其实一直记得那个对她微笑着,逆光朝她走来的少年。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让七川幸子的实体,记忆和许晴天的灵魂感到温暖的人。
※
像是本该喜阳的植物,无意来到了一个背阳阴暗的地方。为了适应环境和生存,多少千百年来一直努力变得喜阴,安静沉默阴凉地在那片黑暗潮湿的地方生长。与那里所有喜阴的植物一样。一模一样。没有区别。
但有一日,那遮挡着他们阳光的城墙倒了,于是所有的阳光洒了进来,尽管已然习惯适应了黑暗,但那株植物依然难掩喜阳,在阳光照到的瞬间。开出了美丽的花。
纵然千年的黑暗安静潮湿阴凉。终不抵一刻温暖的阳光。
※
女生并无去寻他们的意思。淡淡地站在人流中间,女生默然抬头看看另一端台阶尽头。
那里有一个神庙,人烟稀少,似乎是已经废弃些时日的模样。也无灯笼的点缀,只有浓郁的黑色树影在地上晃动,极其安静。
隐约听见有人跑过身边时说着,“烟火大会快开始了。”
看烟火的草地在祭典入口的方向,女生逆着人流,平静地走向通向神庙的台阶。
她对烟火并不太感兴趣,尽管还是许晴天时在繁华的市中心,并不大能看到烟火。
在神庙的前面,是冰凉的,长长延伸出去的石板,眼前一片空旷。与祭典的场地几乎是两个世界。
极安静。风不是涌动的热流,而是如水般渗透肌肤的凉意,在这个没有月色的夜晚,黑暗的模糊的树影,让人感到有些微恐惧。隐隐地有些远离夏日的感觉。
从这里看下去,竟可以清晰看见草地上的人以及即将盛放烟火的天空。
一步步地走上台阶的时候,幸子能够感到,自己一点点地远离了这个世界。
孤独缓缓地涌上来,那些灯笼散发的光芒,温暖的笼着心房,此时也渐渐消散,终于慢慢冰凉。
在那令人窒息的安静中,幸子几乎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