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知自己比较有钱,不必担心金钱的问题,与跟个流浪汉差不多拮据的格兰希尔相比,她在金钱的用渡上自由得多,但是……
为什么那一次……格兰希尔会因此生气呢?
也因此,现在公主更加不知道如何启口说自己要还他一架竖琴……
如回应公主一般,格兰希尔拿起了方才放在脚边漂亮皮袋子,他自袋子里掏出了海洛凯辛送给他的竖琴,笑着说:
“别难过,队长刚刚买一架新琴送给我了,只要换过线就可以用了。”
看着格兰希尔手中典雅的白色竖琴,又看看格兰希尔那张比任何人都美丽的脸,达克利斯心里涌现出不解。
那沉沉的疑惑越堆越重,转变为些许不明所以的妒意。她突然问:
“……你只接受男人送你的礼物吗?”
不明白公主为什么这么问,格兰希尔收起笑容,微微蹙眉,漂亮的脸略带疑问。
公主低头,为自己莫名其妙出口的话感到抱歉,静默俄顷,又说:
“我很抱歉……格兰希尔……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必说抱歉。”
笑容又回到格兰希尔漂亮的脸上,他伸出手将公主的脸扶起来,双色的眼睛看着她、看入她的灵魂里。他说:
“什么都可以说,唯独不必说抱歉。——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现在是,未来也是。”
微笑令达克利斯公主那绝世的容颜更加美丽,她说:
“你何时换弦线呢?我等不及要听你唱歌了。”
“我立刻就可以换上,不过……过程会花点时间。”
“没关系。”
有时候是闲聊几句的言语,伴随着几声调音与安置弦线的声音,有时候则沉静无声,然后会有几声笑声传出来……
躲在门外,两个早已届该结婚的年龄却依然不肯成家的男子——康加与海洛凯辛捏手捏脚地笑着走开。
三、封魔咒下的阴影
赐我一则封魔咒!
驱赶我记忆中的魔影,
赐我一则封魔咒!
沉淀我总是想你的心!
记忆中的你,
忽而是此、忽而是彼,
总是盘踞我的心……
赐我一则封魔咒!
封印我心深处的你。
之其一
夜晚,魔法力之子协会的分会会长——魔法师长米迪尔独自坐在灯下,检视着他重新编织出来的绝对封魔咒,一方面却无法阻止自己的神智飘移……
丹辛亚宫四周的绝对封魔咒早已经重新安置过了,他只不过是责任感作祟,挑灯夜战持续检测着这些防卫网。
为什么在今夜他会突然想起于几十年前——发生在卓桑德亚王室的神秘记录。
那一件事已经很久了,会知道这件事,还是他渐懂人事之后,修业时从历史记载中看来的。
这件事或许早已经被美化(或丑化),成为可以挂在嘴边谈论的故事。
如今,卓桑德亚的冯恩王已经七十岁了……
夜风轻拂,油灯上的火光微微晃动,米迪尔的思绪自眼前的封魔咒与脑海中的思考回到现实。
他全身所拥有的强大魔法力,令他感觉到了魔风的靠近。
米迪尔低下头看着符文网,这是他用以连系实际安置在丹辛亚宫的绝对封魔咒的缩小模型,若有哪一处出现问题或是遭到突破,这个符文网便会告诉他,以便立即改变符文组合。
仔细地检查,并没有发现漏洞。
他抬头望着窗外,夜里的风与平时无异,但是他的心中却有不踏实的感觉。
想了一下,向随侍在侧的部下吩咐了一些事,米迪尔将符文网的模型收入特制的木箱,拿走自己镶嵌着紫水晶炼制的魔法石的法杖,牵着马,朝丹辛亚宫策马而去。
丹辛亚宫位于齐歌维嘉的最高点,因此由宫里的高台向下望去,设计与坎斯德瑞的金色皇宫类似,虽然小得多,但夜景也十分美丽。
城内灯火通明,而城外的景色也不似想像中那么暗,深蓝色的天空如一疋长长的布向四周散开,戴满了满天闪耀的宝石。
对格兰希尔来说,他并不常有这样美丽的夜景可以欣赏。
流浪的生涯,他大多在荒野过夜,享受着荒野的阒静与夜的温柔。
虽然偶尔会遇到夜行的魔物,但他总有办法抵御或干脆远离它们。
今夜,他坐在丹辛亚宫里一座建于高台上的凉亭之内,手上随意弹着新的琴。
此刻,他仅穿着内衫与长裤,没有穿靴子,光着脚踩在雕砌平整光滑的石造地板上,感受石头与地底所传上来的沁凉。
新的琴弦与琴声未开,他反覆弹奏着——
从乡间的小调,到英雄之歌、寓言、传说……自任何角度来欣赏,他的琴声都是如此无瑕。
这时,身着家居服、原本准备睡觉的康加太子走到他的身后,笑着说:
“你在练琴吗?”
格兰希尔闻声转身,康加太子颐首示意他不必多礼。
他在年轻的吟游诗人身边坐下来,一起望着城下的风景。
“殿下被我的琴声吵醒?”
“不,你离寝宫离得够远了,中间隔了一座大花园与会议厅,寝宫那边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你也不必担心,悠美的琴声有助放松精神。”
格兰希尔低头微笑,手的动作没有停止。
“你要跟公主一起到皇都坎斯德瑞去吗?”太子问。
“嗯……”
“很好,有来自西方学院雷那佛松来的法师跟着,我也比较放心。”
“可是——我不是法师,连魔法师都称不上。”
格兰希尔笑了笑,康加太子诧异的问:
“我以为……岱卡沙特法师将安兰维塔?但丁交给你,等于是向世人宣示:你是他的传人了——不是吗?”
年轻的吟游诗人静默须臾,语气仿佛在叹息,说:
“师傅将安兰维塔?但丁交给我,只是因为我无法留在雷那佛松……”
“是吗?法师做事一向是充满谜团的啊!”
康加太子说出像结论一般的话语,格兰希尔想起自己的师傅,笑起来了,说:
“不过……师傅他现在有位真正的徒儿了。”
倏地转头看着格兰希尔,康加太子惊讶得目瞪口呆。吟游诗人如咏叹一般的声音,持续在他自己所捏塑出来的琴声中飘散着,他说: “师傅他……已届五百岁了吧?这几年,他老了……不过,我给他找了一位资质不错的徒儿,或许……雷那佛松真的有传人了。”
听着传奇中的传奇故事,康加太子一脸惊讶。
与许多人一样,他总觉得岱卡沙特的传奇于世上流传了数百年,本能地认为他或许早已经年老死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
格兰希尔微笑,看向西方的星空。然而,他原本的笑容冻结,双色的眼睛闪耀着不可思议的光辉。
康加太子也注意到了,顺着他的注视看去。
“我不知道边城的夜空如何——那黑雾是自然现象吗?”
格兰希尔所说的,正是一缕不甚清楚、飘浮于丹辛亚宫内的黑雾。康加太子倏地站起,说:
“黑雾不会像那样具有方向感的!快——进入戒备!那恐怕是——魔物!”
说完,他冲回寝宫,朝着夜班守卫下达命令。一阵不小的骚动随着一盏一盏逐渐点燃的灯光响起。
夜因此活了起来。
格兰希尔跟着起身,想在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客房。
走到庭院时,他感觉到一阵不甚清晰的探询闯入他的意识。
他猛然回头,长长的黑发如丝随着他的动作旋起。
发丝轻扬与飘落之间,他的双眼已经看了夜色一圈,甚至连系到站在另一个角落戒备着的卫兵的视觉,查看在他这个角度看不见的角落。
夜色里并没有异样,但他依然可以感觉到那股拘控,有什么他所不理解的东西,在他的意识里填入命令——
咏叹……
他丝毫不敢大意,虽然那拘控的威力不足以影响他。
以心智揉搓着几个他所能想到的符文,格兰希尔利用这力量抵御那道不知源头的召唤——然而他也提醒自己,这是底限了,接下来又到了他魔法尽失的时刻了。
幻影消散,萦回在他意识里的声音退去,长廊上的油灯晃动,形成光与影的幻觉,但是他很快地转身,朝客房跑去。
回房时,同房的亥特和罗贝在玩赌博游戏,而沙华沙哈则光着上身呼呼大睡,发出惊天动地的打呼声。
格兰希尔进房放下竖琴,快速地套上皮靴、拿起安兰维塔?但丁。
亥特诧异地问:
“怎么了?”
“有魔物入侵丹辛亚宫!而且……”
格兰希尔话未说完,外头响起巨大的声响,震得亥特和罗贝搁在大腿上的赌具撒得到处都是,就连庞大的沙华沙哈也自床上掉下去。
大汉子一睁眼便跳起来四处张望,大嚷:
“谁?谁踢我?”
亥特一巴掌朝他的裸背拍去,发出“啪”的一声,骂道:
“快起来!魔物来了!”
他们拿着自己的武器冲出门去,睡在另一间房间的骑士也光着上身冲出来了——显然他们都来不及穿上衣服。
每个人都亲眼目睹天空一片黑雾朝着议事厅俯冲,如破城锤一般击向议事厅上的宫殿,然而似乎有着一层光在撞击中闪现,黑雾一击不成而四散,下一秒却又再度聚集,形成一大批黑色的鸟,再次俯冲。
“公主——”
格兰希尔连忙朝着公主寝室跑去。
他绕过花园,与一大群因慌张而突然冲出来的侍者撞在一起,费了一点劲才爬起来,看着所有惊醒的人慌乱的到处乱闯。
之其二
黑雾这次化为一支巨矛,朝着安置在丹辛亚宫至内第二层防护撞去。
轰天的巨响在四周响起,宫里的人这才发现不止一处受到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