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小伙就这样不行啊——”
“有什么事吗?”我怕她继续说下去,没完没了。
“哦!差点给忘了。——我儿子不回来了,今天我回家扫墓,就在老家住下了,你们在家看好门——”
我吃惊:“她不放假么?”
“我也不清楚。”她说:“要是放假,你一个人在家要关好门,出去时要锁上门呢。”
我唯唯称是,把老太送下楼后,跑到卫生间。镜子里的我,双颊深陷,两眼无光,胡子拉碴,面黄如土,头发乱蓬蓬的如同稻草,长长的垂到鼻尖,杂乱无章的坐落在我头上,肆意的飘摆,整个一副艺人形象。说真的,我对此时的我还算是满意的。以前的时候,我的同桌兼死党老夏评价我说:就是差点儿艺人风格。很显然,大众心中的艺术形象,就是不修边幅。按这种眼光推算,每一个乞丐都可能是艺人。边想着边胡乱地用毛巾擦把脸,还分明见到轮廓,又用光了所有的牙膏,对着镜子齿牙咧嘴看,还算是洁白吧。我心里想着她是否放假,应该及时做好准备。
9
初触外界强烈的阳光,我像僵尸一样无法正常适应白天里的生活。跑到小卖部的时候,我已经气喘吁吁了,像是拉车上坡的老牛。现在显然是上课时间,卖部就老板几人在“闲聊”,电视机里正在上演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恨情仇,只是无人理会。老板们为了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而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眉头都皱成了“川”字。我的到来,立即化解了他们之间的恩仇,老板一见来人,立刻撇下口角之争,眉头舒展,好似被单的拉直,变化的太快让我误以为那是在演戏。
“学校放假不?”我问。
“高一高二的放假三天,高三的不放。”我听后舒了一口气,满心欢喜地说:
“那我买点儿东西。”
老板立即展颜欢笑,脸上的肉堆积在一块儿,成了一个核桃,谁也不会相信他是刚吵玩架的人。我买了一些学生都喜欢吃的副食,像辣条、饼干、鸡翅、阿尔卑斯糖、苹果、橘子,还有四罐可乐,又买了一盒牙膏,总共发费了35元钱。交付完毕,我不敢稍作逗留,生怕下课时被熟人认识,那总躲不了像“过得好吗”“现在干吗”之云云的问题。我讨厌大人们虚假的寒暄,更加讨厌学生未成熟的寒暄,同时还有那仇人鄙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戳我的心。回家后,虽然激动,但身体受不了这一来一回的折腾,遂倒床不起,梦周公去了。
10
我感到有人回来了,周公也被吓跑了,无聊地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黑乎乎的一片黑,周围静悄悄的,可闻蚊声。我意识到天黑了。那么她可能回来了。这样想着,我高兴的仿佛见了真佛,提了东西,出了房门。我看楼下如夜般漆黑,想老太果真未回,来到她房门前,敲了门,静下等待。
这一次她开的缝比较大,站在我面前,我能看见她的全貌:她穿着白色衣裙,像一朵百合,头发松散,脸上有一丝倦容,眼睛像是星星般眨啊眨的。
“下夜自习了?”我先声夺人。
“嗯!”
“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我能听出她话语中的迟缓,但还是让开了身。
“我带了点儿东西咱们吃。”我走进屋时,提着袋子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增加我语言的可信度。
我环视她的房间,窗明几净,和我房间布置大同小异,只是她的书桌下还多了一个椅子;被单拉得没有一点儿波浪,被子整得像豆腐块。我站在那里,不知道坐那里好,样子傻极。
她好像看出我的为难之处,把本已平直的被单拉得像床板,说:
“就坐床上吧。”
“那多不好,”我说:“马儿给你的床弄脏了。”我看地板比较干净,就一屁股席地一坐,说:
“我看这里就比较好,既干净又凉爽。”
她见我的样子像是要赖皮不走一般,就笑了起来,给我拿了一本书,让我垫下,也给自己拿了一个,把裙子围好,矜持地坐到我对面,双手抱膝。
我揭开袋子,提出可乐,拿出食品。她转动着可乐,突然惊讶地说:
“怎么还有一瓶啤酒?”
我一看,可不是嘛,啤酒和可乐都是罐装,不仔细看是分辨不出的,一时手误便会拿错。我就说:
“拿错了。”
“我们还是不喝酒吧,喝酒不好的。”
“随你吧。”
她听了我的回答,显出很高兴的样子。撕开辣条包装让她吃。她抿紧了嘴巴,像是怕我强食于她,摇了摇头。我不解,问她:
“怎么不吃?”
“女孩子怕辣嘛!”
“谁说的!*还唱,辣妹子不怕辣呢。”
“人家不是辣妹子啊。”
“那你是什么?”
“人家是……”她被我问的语塞。
我又让她吃鸡翅,她还是不吃。还不等我问,她就说:“女孩子怕油腻的东西,我正在减肥呢。”
“你胖吗?”我上下打量,她是那种胖一分不动人,瘦一分不可爱的体形。
“反正是比你胖!”
“你也这么说?!”我惊讶地说。
“还有谁这么说?”
“老太也是这么说的。”
“对了。老太怎么不在家?”
“回家扫墓了。”
“我们清明就不放假。”她叹一口气,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幸亏没放假。”我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我明明听到你说什么放假的。”她撅着嘴,一副不容置辩的神情。
“我说你们没放假真可惜。”
“你还说没说!”
“说了。”
“说了怎么说没说呢,撒谎!”
我被她问的语塞,有种被逼进死胡同的感觉,正为难之时,她却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还笑呢。”
“懒得和你拌嘴!”
我不知说什么好了,我们都无语了。她轻轻扣起,“砰”地一声可乐开了,于是就默默喝了起来。我有意报刚才一塞之仇,就说:
“可乐含碳素,女孩子喝了不怕长胡子啊。”
她看了看可乐瓶,好像信以为真了,我心里正得意,却听她说:
“人家是学文的,不懂这些,不知者无罪嘛。”
我刚想说她“现在知道了还喝”的,却听她问:
“你还上学吗?”
我的心情一下子冷却,答道:“没上了。”
“为什么不上了?”
“不想上了!”
她见我情绪不高,说了句“对不起”就默默又喝起来。我一时找不到话源,开始狂吃东西,这一吃不得了,把我的食欲勾起,我才想到一天没有进食了,是神也该饿疯了。不一会的功夫,食品只剩下渣了。她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吃完后我用手背把嘴一抹,那些残渍都移手背上了。然后我满意地打了个饱嗝。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脸红,她却咯咯地笑开了。
“能给我讲讲学校的事情吗?”我想找回点儿面子。
“可以讲吗?”
“这有什么不可的?”我反问。
“我怕你想起不高兴的事。”
“怎么会呢?”
“你刚才还不高兴来着……”
我怕她喋喋不休,连忙打断她,让她开讲。她果真听话,从一个学生不写作业罚站讲到一个学生抄作业抄错了,从一个老师写错字讲到一个老师的假发掉了。奇怪的是,这中间她却一直笑个没完,而我只默默的喝着可乐,除了不给予鼓掌外,我算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然后她又讲起她的历史老师,说她历史老师是新转来的大学生,再也不是以前的老头了。我发现她讲历史老师的时候,流光溢彩,精力充沛,神情激动,完全不是一个上了夜自习又熬夜的人。她用了大量的口舌渲染这一段,好像写小说时,故事的高潮要用颇多笔墨一样。最后她又说到外界,说一个家长找她隔壁班的老师要儿子。说完后笑得差点人仰马翻。
“是个物理老师吧?”
她听后不笑了,像是被我点中了穴,随即惊恐地看我,跟看外星人似的,问:“你怎么知道?”
我说:“猜的。”
“怎么能猜那么准?”
“当然。”
“那你猜我学文学理的?”
“当然是学文了。”这你已经告诉我了,还问!
她不信我有未卜先知之能,继续问:“我们班主任是男是女?”
“女的。”
“她教什么?”
“语文。”
“原来你都知道啊!”她像发现新大陆似的。
当然知道了。这只是一个关于记忆的测评。不仅如此,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形。
11
那时我们新升入高三,体验着学姐所谓的生不如死的生活。当时我坐在班级倒数第二排靠阳台走廊窗户边上。她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的视野里的。那时节,她下课总喜欢站在我的窗前,凭栏远眺。我的视线被她挡住,只能看其背景。微风拂过时,她的长发像彩带般飘起,带着淡淡的兰花之香。她不像其他女孩,身上刻意洒满香水,只为追求时尚,结果把我熏晕,好像我是蚊子,她们是蚊香一样。所以我给她打了满分,并赞道“漂亮!”,老夏闻言后只说了一句:追呀!于是我们追查根底,原来是隔壁班文科班的女生。为了得此消息,把她老师的隐私都一并查出,比如说那个老师和那个老师正打得火热,那个老师又求爱未遂等等。我们还在夜自习后跟踪她,最后发现她住在老太家里……
这也是我来此租房的原因。
12
从她的房间出来,夜已经很深了,路灯也灭了,只有月亮在充当着电灯泡,照亮着世人,身旁零星地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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