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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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的世界-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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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都说了,是朋友。”我假装成熟,手却不愿离开她的头发。

  “刘云,我跟他分手,我们俩好吧!”

  夏岚发红的眼睛看着我,眼泪让她的妆已经花了。为了能让她的眼泪停止,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别说傻话。”

  “我没有,刘云!你对我一定会很好的,我知道,不会像这个疯子!”

  “我看他不是挺好的吗?”

  “他的神经有问题,真的,是真的。当他觉得需要你的时候,他可以为你去死,当他不需要的时候,就希望我消失。我永远走不进他的世界,我永远不会了解他。我怕他有一天会杀了我,然后自杀。而且,他有次也这么说过。刘云,我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

  急诊室的外面风很大,这让我想起了我们在大山的那一夜。

  “那你喜欢他吗?”

  夏岚把脸埋进我的怀里,“我不知道,刘云,我不知道。”

  可是我已经知道了。

  “他给你写的那首曲子你记得吗?”

  “记得啊,为什么说这个?”

  “他本来是想找我弹的。”

  “哦,是吗?他没跟我说起啊。”

  “嗯,我因为那会忙,所以就没答应。但这曲子我弹了,按照一个钢琴系本科专业的学生的感觉来说,从这曲子能看出,他是真的喜欢你。”

  夏岚没说话,但是好像不怎么哭了。

  “我们都还年轻,不要丧失对感情的真挚。”

  我仰着脸说着,希望能够克服一些重力。

  “他有多爱你我不知道,但失去你他也活不了,这点我从旋律里就已经确定了。”

  夏岚坐起来,轻轻吻了我的右脸。

  “谢谢你,刘云。”然后她站起身,走进了急诊室。

  终于可以不用克制了,我把一口烟深深吸到肺里,希望它能在里面融化,停滞,腐烂。

  后半夜,作曲系系主任司徒老师急匆匆的来了,陆陆续续的学校又来了很多人,急诊室的护士一个劲地往外赶。

  九

  张硕出院后说要好好谢谢我们,说没有我们就暴死街头了。

  虽然他还是学生,但家境富裕的他早就在学校旁边买了房子。

  我看着夏岚穿着拖鞋高兴地招呼着我们,俨然已经是女主人的样子了。 

  我研究过自己的心理,为什么自己还要出现在这种场合?为什么还要时时刻刻虐待着自己的心灵?难道只为还能看看她?不,没有这么简单,我一直没放弃过。

  即便我们都老去,这一切也不会改变。原本我以为她是我的宇宙中心,后来我才发现,她根本就是整个宇宙。

  除非我死了。

  夏岚的手艺很好,加上秦飞的朋克女孩的帮忙,一大桌子菜看起来很丰盛。张硕早就忘了自己是刚出院的人,喝起酒来还是眉头不皱。

  秦飞那天也很激动,非要和张硕拜把子。

  俩人很正式地点上香,巧的是,张硕家里还真供养着关二爷。张硕比秦飞稍微大一点,从此张硕的名字就改成张大哥了。

  朋克女孩也跟着起哄,要和夏岚拜姐们。直到那会我才知道,这女孩叫范琪,她居然也是我们学校的,管弦系长笛专业。

  大家彻底疯狂了,张硕说今晚谁都不许走,他家很大,大家都住那里。

  宿舍那边他说他会想办法,大家肯定相安无事,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什么的。我被这光怪离奇的圈子排斥在外,他们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秦飞突然提议让张硕弹首曲子,就是那首现在在学校很红的、写给夏岚的。

  我看了看夏岚,她的脸红了,但笑得很开心。张硕借着酒劲,在客厅的三角钢琴上弹了起来。他的处理有些快,也许是酒精的缘故,很多细节弹得很模糊。

  他的技巧一般,但很有个人的风格,我甚至喜欢他这种风格。

  没有夏岚的话,我真的很喜欢张硕这个人。他很粗犷,但作品又是那么细腻。我觉得自己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我总想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关起来,只能让自己随时可以窥视。

  大家一顿鼓掌。

  这时,张硕忽然走到我面前,“刘大师,你也来弹一个吧,我在你面前弹琴,心里没底。”

  秦飞也跟着说:“刘云,我还没听你好好弹过呢,你的音乐会我也没去,范琪不让我走。”


第19节:银的世界(18) 

  范琪拧了秦飞胳膊一下。

  我点点头,好像终于找到一个释放点。我连想都没想的就开始了,德彪西的《月光》就顺着指尖流出来了。

  不知道谁去把客厅的灯光调得很暗,我几乎一直在闭着眼,周围我只听到偶尔有人把烟吐出来的声音,还有喉头下咽啤酒的声音。

  我第一次把这曲子弹得这么慢,如果这里坐的不都是音乐学院的学生,我想很多人会坐不住的。

  那天晚上阴天,窗外没有什么月亮。但我总感觉有一束光洒了进来,光的周围慢慢暗了下来,很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张硕,秦飞,范琪,都消失在黑影里。

  夏岚坐在我身后的地毯上,我虽然看不见她,但我知道她一直在注视着我,她其实只是沉浸在我制造的幻境中。我曾无数次想象过给她弹这首曲子,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耳机里就是这首月光。我早就忘记是什么版本了,脑海里只有那天渐渐消失的雨声。

  大家在黑暗里听得很认真。我弹完后回头看了看,他们四个,两个两个抱在一起。

  范琪去开了灯,张硕一把抱住了我。

  “刘云,你是个天才。”张硕在我耳边小声地说,并且夸张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大家笑成一团。

  我无奈地笑笑,看了看夏岚,她在擦着自己的眼泪。为了缓和这阴郁的气氛,秦飞抱着张硕家的马丁古典吉他弹起来。

  “大家帮刘云找个女朋友吧,以后我们聚会就不尴尬了。我觉得他自己在那好可怜啊。”范琪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呼应,夏岚冲我神秘地笑着。

  “别瞎起哄 我自己待着挺好,我喜欢看你们。”

  “我们还不想给你看呢,就这么说定了,大家都留意点。”

  “以前那个栾心不是挺好吗?怎么,你看不上人家。”张硕醉醺醺地说。

  “你喝多了吧,哪壶不开提哪壶。”夏岚赶紧阻止他说下去。

  张硕捂住自己的嘴。

  “没事,都过去了,我挺对不起那女孩的。”

  “感情的事哪有对错。”范琪递给我一瓶酒。我喜欢这个女孩,很仗义。

  大家又喝了一会儿,然后就回房间睡觉了。

  我说我想自己躺在客厅里,弹一会儿张硕的电钢琴。插上闭路耳机,声音不会出来;不会影响大家的。

  我其实不怎么困,怕自己睡不着,索性在电钢琴上把最近的曲子练了一遍。抬头看看钟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我恐惧地摘下耳机,希望大家都已经睡去。但还是有让人心碎的声音传来,虽然听得出他们在极力克制,但我仍能辨别出那个呻吟声音的主人。

  我赶紧再次戴上耳机,双手却像石化了一样,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极限要到了,我几乎在砸琴,但挥之不去的那几声呻吟却像闪电一样回响着。眼前闪着那个房间发生的一切,都是瞬间出现,瞬间又消失。

  我看见夏岚被人压在身下,她的眼睛却在看着我,仿佛知道我在看着这一切,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吐了。

  我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和鞋,发疯一样跑出门去。外面的世界倾盆大雨,刚才电钢琴的耳机阻止了我知道这一切。

  我一边跑着一边脱着自己的上衣,就好像我当年也是赤条条的湿乎乎的来到这个世界一样。身体的温度并没有因为速度的关系而变得温暖,相反的,湿透后的冷风几乎摧毁了我的感应能力。

  我站在一条废弃的铁路面前,野草已经覆盖了锈迹斑斑的轨道。远处的隧道隐约闪着一丝光亮,总让人以为还是会有火车驶来。

  天快亮的时候,我总算到达了目的地,那天最后能成形的记忆就是张雅倩给我开门的一瞬间。我看着她揉着眼睛,看到我之后的惊讶,我努力地用嘴角挤出一点笑容,“对不起。”

  然后眼前发黑,什么都记不得了。醒来后,我躺在床上,脑袋像被什么人用棒球棍打过。小倩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小壶。

  “快,这是姜汤,赶紧喝了。”

  我没有说话的力气,小倩一点一点地把姜汤灌到我的嘴里。我又躺在那张熟悉的床上,整整睡了一天。小倩说她有专业课必须要去学校,把退烧药和姜汤都放在我身边,说实在难受就给她打电话,她送我去医院。

  我喜欢这种感觉,我是说生病的感觉。当我身体虚弱的时候,我的思维总是特别清晰,好像没有负担和阻碍。

  我又看着她家墙上那张巨大的油画,有一个男人拉着一个长发的女人,长发的女人拉着一个短发的女人,这三个人正往一片树林跑去,感觉得出他们很害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一样。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幅画的色调,天空居然是深紫色的,还有远处的隧道里那束神秘的光亮,和昨天晚上废弃铁路那儿的隧道一样。

  我努力着从床上爬起来,把姜汤都喝了,把退烧药都扔马桶里去了,我讨厌吃药,我讨厌看不见的化学反应,我宁愿打针。小时候去医院,别的小孩都是哭哭啼啼,我却显得很兴奋,看着自己被勒紧血管,特别有想拿针扎下去的欲望。护士惊奇地看看我,又看看我妈妈。妈妈总笑呵呵地说这孩子听话。

  冰凉的液体透过锋利的针,顺着鼓起的血管流到我的身上,变成了我的一部分,这种感觉太奇妙了。我看着它在一个小房子里一滴一滴的,几乎是与我的心跳平行,我不是没有痛楚感,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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