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男少女的青春烦恼:我爱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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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男少女的青春烦恼:我爱阳光-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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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姐姐不一样。我羡慕她这种潇洒来去的随便作风,可是我做不来。因为她是大、她是好,从小她把我比下去,我只好自己靠自己出头,让爸妈也知道我,知道我也聪明、我也优秀。我一直在比赛场上,努力地去争,争是我的生存状态。我现在能够有这样的成绩、能够直升F大学新闻系,这不是随便来的,这都是我一分一分靠自己争取来的。我应该高兴才对——我的确高兴。但是,当我发现自己苦苦争取来的东西,姐姐却随随便便地拿到了,活像在路边捡一枚硬币那么简单,我发现自己依旧被她比下去了。
  算啦,不管怎么说,我是很成功的。我确实应当高兴才对。我所争取的东西,我全都得到了。
  噢,不对。秦庾,秦庾是个例外——他来,我没有做任何刻意的争取,现在他在走远,我想伸手抓住他,我试了,但是没有用,争取对他没有用。没有用我也要争一争,否则怎么办?我总不见得坐在椅子上看他走吧?
  姐姐又翻了个身,面向着我,我看见她伸手在揉眼睛,接着,两眼有些睁不开地望着我,黏糊糊地说:
  “还不睡呀?又在呆想什么?”
  “想你怎么睡这么死。”
  “我?我没心事啊。”她狡黠地说,“没有心事,就有觉可睡。”
  “我是有事做而已。我大学都考上了,还能有什么心事?”
  她笑起来说:“你以为我生出来就这么大啊?大学算什么心事?社会中、历史中,最要紧的角色是人——你们老师没教过你吗?人是最要紧的!”
  姐姐这人,睡意蒙眬的还谈什么社会什么历史,真要好笑死了。可是,她说话倒一句是一句,我不去睬她算了。
  她见我不响,又笑道:“你们小孩子的把戏,我可以去编本词典了。”
  “你去编好了,编出来只能当草纸用。老姐姐,你到底有多久没碰书啦?”
  这是真的,自从去年姐姐开始工作,我就没见她看书。
  “我?我月月都看书呀。”她笑容可掬地申辩道。
  唉,这真是对牛弹琴。她那些彩色图片充斥的时装杂志,怎么也算不上书。说实话,靠了那些杂志,她倒真的从文学到音乐从没落伍过,可那也只是侃大山的材料而已,真货绝没什么。
  她大概知道我要说什么,抢在我头里说:“有的事你不明白。你呀,下次要好好跟我学习学习,你也要上大学了,你说你明白什么?”说完,翻身又睡。
  我明白什么?我是不明白,她高中里那位气宇轩昂的男生怎么就是“把戏”?秦庾怎么又是“把戏”?彩色图片怎么顶用?跟她学又学些什么?
  我没跟她学过什么。从小是我一个人闯,我拿不准前面有什么,但总得往前走,有些事也总要自己去经历,即便要受伤、要流很多眼泪,把自己交给自己保管总是最安全的。别人能教我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别人说的都是白说,一杯水的冷暖非得自己尝一尝才能了解。我跟别人讲道理的时候,也一样不负责任。可是我要对我自己负责任呀。我就是这么固执的一个人,爸妈总为这骂我,可我已经这样了,人总该照着自己想的去做。
  

王海燕(一) 3
数学老师又在黑板前强调一个什么很重要了。她强调要点的时候,往往用粉笔把黑板上的那个要点又是圈、又是画、又是点,手里大概使上了吃奶的力气,粉笔截截折断,直到短得无可断处为止——总是这样,把那个所谓的要点弄得谁也看不清,只看到圈圈和杠杠,她那种穷凶极恶的样子,倒好像跟粉笔是前世冤家、跟要点是本代仇人。
  幸好,我用不到再去听她的啦。唉,一件事情,不到你不用做的时候,你就无法发现它的无聊。从前我对数学倒真真是兴趣百倍,他们都说我解不出一道题简直比死了亲娘还难受。现在大功告成,从今以后我恐怕再用不着去碰数学啦,于是我猛然发现数学的无聊、无味、无意义。一看见x、y、z我就想笑,因为想到它们纠缠我个不休的时光已一去不复返了。我不是对数学有偏见,其实门门功课都这样。我加的是文科,物理生物化学早就丢了,剩下的,除了数学,还有语文、英语、政治。语文不是不好,但是现在这种应考语文,机械、繁冗,还要写技术性那么强的作文,文字的趣味统统消失殆尽;英语么,还好一点,总算用得到的,可选择题我是做腻味透了;至于政治,还用我说吗?
  为什么我还要来学校上课呢?别的没什么,主要是班主任要求我来。况且,让我天天待在家里干什么?吃吃喝喝养膘吗?我到学校里来还比较自由,哪天有事,请个假就可以走的;到校的时候也自由,看看言情小说听听歌,日子过得又无聊又惬意。还有几个同级和我一样提前录取的人,天天也过这样的日子,比起身边那些黑眼圈红鼻头生物钟完全被打乱的“苦命人”,我们真是快活得没有话讲。我到学校里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想陪陪秦庾。受处分之后他心情很差,这可以理解,我想,这样的时候他最需要我的帮助。
  长久以来他就给我这种信息:他需要我的帮助;近来这信息更强烈了些。我还记得很清楚,我第一次看到他的那一天,他就显得那么无助,无助地站在我面前。
  那是高二开学的第一天,我中午到门房去取报社的汇款单,正巧碰见门房老大爷在分信。我看见一封信落在地上,就顺手捡了起来。这信的信封很精致——雪白的纸张,靠左边缘一段印花条纹,条纹还以烫金勾勒,信封背面是凹凸印制的商标,有浮雕的感觉。我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声,注意看看用这么好看的信封寄信给谁——是高一的新生,叫秦庾的。我一直偏好秦姓,可从没想到“秦”和“庾”两个姓放在一起,能组成如此富音乐感的名字。看看高一这个班就在我们班楼下,我就把信夹进随身带的词典里,打算顺路给他送去。
  站在那个班门口,我往里看看。那个叫秦庾的人来了吗?如果来了,是哪个呢?我就叫:“哪个是秦庾?”
  哪个是秦庾?秦庾!我这是头一次念他的名字,不知怎么,我猛然联想起“东边日出西边雨”的诗句来——秦庾,念起来像是“晴雨”,多秀气的名字!
  我叫了好多遍,教室后排才有个男生站起来往我这儿走。我有点吃不准他是不是信封上的人,不过我真的喜欢秦庾这名字,一个劲儿地念。我就这样看到了秦庾。他带着礼貌而略显委屈的神情站在我面前,赌气似的不做声,我问他好多遍,他才承认说自己是秦庾。我可不是喜欢他那个不大快乐的表情!所以说,从一开始我就有这感觉——他需要人帮助,而那人就是我。
  同桌摇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提醒:“到你啦到你啦!”到我什么?怎么会到我?我才在回想秦庾的事呢。老师不是一直就不叫我了吗?我抬头看数学张老师,她也正看着我。大眼瞪小眼,刹那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我们说:
  “噢,忘了。不是你。”
  

王海燕(一) 4(1)
我们究竟是怎么会找到那座奇怪的桥的呢?我想,那座桥是我和秦庾交往的回忆中惟一的一桩奇遇。我不是说,我们发现了钻石矿或者油田什么的。大概,一个人在碰到我现在这样的困境时,总会回想起过去那些最快乐的时光吧?这真是不大明智,假如我能一下子把我和他的小片断统统忘记,那有多好啊!但是不,偏偏那些小片断都来了。过去他对我还好的时候,我的日子这么繁忙——学习、开会、比赛、写发言稿——而他对我的好,给我忙来忙去的这些事都加上了小花边的点缀—— 一种浅粉色带黄色花蕊的单瓣小花;现在呢,我被提前录取了,一下子变成个无所事事的人,我正想拥有这段时间,把世界的门重重关上,把一切都抛诸脑后,把前一段时间里沉迷于解题的心思好好地转移到他身上,他却完全地拒绝了。他干吗要拒绝?我明明看到他那无助的神情,可是,我更明显地看到他的不耐烦、他的拒绝,到最后,他居然一声不吭地消失。我不敢去找他,也不敢打电话去问他,我从没试过去指责他什么,即便他作弊这件事,我虽然认为他不对,也没有当他面说过“不对”两个字——我突然发现,长久以来,总是我占主动地位,而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总是我用尽千方百计去安慰他、帮助他,而他,他始终一动不动。我这次是不是也试着一动不动,等他过来呢?这不是我所习惯的状态,我是习惯有动作、有争取的,但是,在动作失去效用时,也许我要试着放弃动作。谁知道呢?
  我真的很难过。一想到秦庾的事就很难过。我想念那种粉色黄蕊的单瓣小花——我们两个在那座奇怪的桥的缝隙里发现的小花。
  那是我高二的下半学期,他还是高一。期中考试刚刚结束,也正到了五月适合出游的时候。教导主任睡了一觉,不知怎么就想起春游的事情,愿意带我们出去走一圈。其实我们对教导主任出主意组织的春游根本没有信心——谁都知道,他恨不得我们吃饭睡觉走路都能受教。我跟这赶时髦配无边眼镜的老政治教师比较熟,对他关于人生的严肃态度了解得一清二楚——他的口头禅就是“这是个严肃的问题”。我们班同学在那个星期里一天到晚让我“去跟这老厌物商量商量”,我知道他们,他们早就制订了满满的“作战计划”,如果没有这“老厌物”的介入,他们可以利用双休日玩得找不到家门。我觉得现在的学生比前几年又不同了,更加会玩儿,入水能游出水能跳的,平时个个架上眼镜像个读书人,脚一沾地却收不回来,很有劲。不过,“老厌物”是很严肃的人,严肃的人往往特别固执,我才不去碰这种钉子。我跟他们说,你们不去就不去,没关系,不会强迫你们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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