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萏沉沉地想,昏昏睡去。
好温暖。
昏昏沉沉的月萏感觉到了,这是谁的温度。
但她没有睁开眼,因为,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似乎有人抱着自己,幽幽的茉莉香气。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声音
“月萏,你不要离开”
好温暖。
是他么?
为什么每次,总要在这种时候,才知道你的真心。月萏觉得很冷,是幻觉么?因为自己的想念?
不,不是。
胸口的酸楚真真切切,夹杂着一丝甜蜜的味道缠绕。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温度,他的心跳,还有
那温热地滴落脸颊,瞬间转为冰凉的东西。
他的温度随她的血液汇聚到她的心脏,他轻轻吻她,心口与唇迹的灼热让月萏听到那句“我喜欢你”的时候有种宣然落泪的冲动,眼泪混着雨水交织成弯弯曲曲的线,成汩流下。
好想就这样,被他拥着,不分离。
“不要解除协议求你”
医院。
月萏醒来的时候就满眼白色,白色的墙,白色的床,白色的病号服。
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在哪儿。
想起那场雨,那句很轻很轻的“我喜欢你”,月萏忽然觉得像是一个冗长的梦境,幸亏当时没有醒来。
真是太明智了。
一旁的谬蓝看着傻笑的月萏,五个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烧还没退吗?”
“全好了。”月萏笑盈盈地从回忆中转到现实。
“毓学长去买水果了,应该就要到了。”
“毓学长?”
正说着,毓季风推门而入。
熟悉的微笑。
诺大的病房就似乎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月萏总觉得有种恍恍惚惚的感觉,看着他为自己削苹果,他低垂的发丝轻轻在午后的阳光中闪耀。
光与影的幻术,让她不可抑制地想起从前的从前,也有一个人
他会坐在她的身边,温暖的手掌佛过她调皮的脸,虽然嘴上责备她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在她蔚蓝蔚蓝的眼睛里留下满满怜惜的目光,温柔而恬静。
室内的光线隐隐绰绰,月萏视野里的人与回忆重重叠叠,渐渐模糊
“怎么了?”毓季风关切地问,“怎么哭了。”
“没有啊。”月萏否认道,送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眼泪却不争气的在空中划出断了的线。
“你看这是什么?”毓季风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掏出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在明媚的阳光中,反射出耀眼的光,窗外,树影婆娑。
那东西的光泽,刺痛了月萏。
他记得,他还记得啊
这枚耳钉。
那时侯——
安静的音乐厅,华丽而清越的音乐流淌,令人情不自禁置身于清澈的水波荡漾中,时而激流澎湃,时而低回悠远,就那么,那么轻而易举地沁入心脾,幽雅的旋律,静静的回荡。
弥久不散。
月萏心里无比赞叹,他对音乐的诠释
演奏的少年,似乎比在场任何人都沉浸在音乐中,半侧着的脸,眼睛粲若星辰。如梦如幻的演奏,美得如此遥远,正如他的表情,唯美,疏离,仿佛他的世界,只剩下他的呼吸与手下的黑白琴键,流畅地跃动。
曲毕。
一片寂静。
“啪,啪”清脆的掌声,人们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随之掌声沸腾。
台上的少年,俊秀而清朗,他的目光从琴上离开,起身谢幕,高贵而优雅,他没有不可一世的姿态,也没有不屑嚣张的神情,但是,却分明,透露出一份淡淡的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然。
但是,人们不知道的是,他的温和,全都给了台下的那个女孩。
那个他的目光从未移开的女孩。
月萏看着他,明亮的灯光下,月光一样恬淡的少年,只望着她的少年。
心里懵懵懂懂。
毓季风,为什么他只看着我呢?真是的,肯定是想要礼物。月萏歪着脑袋想,掌心不知不觉冒出冷汗。早知道就不来了,说什么是个国际级的音乐比赛没信心,我才放弃午觉陪他来的,什么嘛,看他的表现明明是稳操胜券,上当了。
就在月萏不甚懊悔自己许诺他的“你赢了我会送你礼物哦”时,毓季风已经风淡云轻地接过冠军的奖杯了。
月萏仍沉浸在幻想中,摇了摇头,又点点头,瞬即又摇了摇头,既而沉默,就在她想摇第三次头的时候,毓季风放大了的脸出现在面前。
吓得月萏直拍胸口:“你怎么下来了啊。走路都没声音的哦。”
“呵呵,你在想什么?”他笑了,他笑的样子,像三月的风,温暖如斯。
“这个”月萏绞着手指,左顾右盼,“咦?人呢?”
“都散了。在你发呆的时候。”
月萏这才注意到他手里多了个玲珑剔透的水晶奖杯:“好漂亮啊。”
“这个么?”毓季风看了一眼,忽然很认真地问:“我的礼物呢?”
月萏看着他像孩子般执拗而天真的神情,硬生生的把那句“这奖杯不就是你的礼物么”给吞了回去。
他缓缓挨进她,鼻翼间呼出的热气惹得月萏耳畔痒痒的。
月萏紧张地合上眼。
一会,潮湿的温度没有了,紧张的压迫感骤然消失。
月萏睁开眼,发现他的手上多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那是——我的耳钉!”月萏摸了摸右耳,果然,空空如也。
毓季风的眼睛也晶晶亮的,带着半分淘气半分笃定地宣布:“这就是我的礼物了,好不好?”
他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这是我从来不离的贴身物件,月萏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琉璃灯下的玉壶光转,帅气的少年,笑容清浅。
那一幕,在月萏的记忆里,成为永恒。
而现在。
一样的少年,一样的物件,为什么,总觉得,缺了什么。
一种无法弥补的遗憾感蔓在心头,缠绕。
月萏自嘲的笑笑。
我是怎么了?
抬头,只见手的主人已经把耳钉戴回自己身上,她莫名的心慌。
而她的反应,被敏捷地捕捉到了那双黑色瞳仁里。
她定定地望着他,一如在望着那个很远很远的自己,那个无忧无虑地拉着他快乐的少女。
他的眼睛,黑的好深邃,深邃得,她似乎都不认识了。
她看着他,这个曾为她而改变的少年,这个曾经因为她说“你怎么不试着对别人也像对我一样微笑”而改变的少年,这个她认为有着世上最温暖的笑容的少年,她说:“为什么要还我呢?”
他笑而不答,依旧,温暖如斯。
“季风。”月萏喃喃地说出这两个字。
“”
静默的房间,只剩下钟摆默默演奏一个,一个的轮回。
NO。四 抉择。担心
出院。
月萏活蹦乱跳的收拾行装,听说今天是期中考试最后一场,不知道毓悸空那小子考的怎么样。住院期间他连个人影也没有。
不管了,能出院真是太好了,在这个酒精味弥漫的闭塞空间里,她都快生锈拉。
走喽。
欢欢喜喜迈出房门,那抹熟悉的身影令她心头一悸。
带着疑惑,她蹑手蹑脚地跟在他身后。
直到走廊尽头,毓季风低头从身着白衣的貌似像医生的人手中接过一张纸。
毓季风压低声音似乎在询问什么,那医生摇了摇头,表情似乎在叹惋,很凝重地看着毓季风。
月萏听不清他们在讲些什么,隐隐约约担心。
毓季风,他怎么了么?
当他们终于谈完,毓季风回身时,错愕地看着身后的月萏。
月萏看见了——在他藏起那张纸之前。
那上面,赫然映着血色的字样“血液化验单”!
“这这是”月萏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战栗,脑海中骤然浮现出那天下午,他说自己得了血癌,平静而淡然,而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砸在月萏心中最柔软的角落,无比清晰。
可是,不是已经好了么?
毓季风抿了抿嘴,刻意闪躲的目光里,流淌着一份比水还清比云还渺远的哀伤。
难道?
不祥的预感。
“你”月萏的声音在颤抖,“你的病”
她摆过他的肩,他身体的冰凉随着她泛寒的双手蔓延而来,直直地侵入她的心脏,不可抵御的寒气,使得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
不要,不要告诉我你还
月萏直直地看着他朱唇轻起,却什么也没说。
月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害怕,很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不自觉地,手里的力道又加了一分。
他默然地转回头,飘渺的语气三分试探,三分沉重,四分希冀。月萏觉得他就如这句话一样飘渺,好象一转身,就会消失不见。
他说:“你,会陪我走完么?”
月萏的眼睛无可抑制的湿润了,他果然果然
泪流满面。
“好。”
一字千金。
他笑了,如沐春风的笑容,唯美得不似凡尘之人。
月萏埋在心底的那份因他而起悲伤,因为那年他的离开而沉沉埋在心底的悲伤,崩塌取而代之的,是在她以为失而复得时,再次失去的痛,真的,好痛,好痛。
“不过”月萏泪眼朦胧,眼中的坚定却无法磨灭,“这次,你不要再逃走,再也不要”
“恩,”他的回答轻柔而肯定,“即使是末日”
“也要一起面对!!!”
月萏,我的病,我想就这样只有你和我知道,让我平静地过完剩下的时光,好么?
好。
病房的另一个尽头,月萏没有知道的是,有个人,曾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他的眼睛由清亮的浅红渐渐变深,变深最后,如死寂的夜一般,深邃得浓雾散不开。
寂寞的医院,他寂寞的脚步声愈显凄凉,渐渐湮灭。
尘埃落定。
学校。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要月萏深吸一口气,走进教室。
“月萏学姐,你身体好了么?”
“恩,应斓,其他人呢?”月萏看着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