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案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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轨案组-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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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连乞讨他也不会了。他不笑,不跳舞,也从不显示出哪怕一点简单的怪癖使

    得人们可以对一个醉鬼表现一点宽容。这个赵洛在世界的其他任何地方可能都会

    常挨揍,但命运使他飘泊到这个生活像唱歌儿那样轻松的海滩,他奇特的命运甚至

    还给他一个朋友。于是他天天唱个烂醉。除了这些,他什么也不干,活像泡在酒精

    里的一堆潮乎乎的肉。

    他的朋友阿龙是个西沙群岛的异教徒,在他的家乡有吃人肉的风俗,有

    时那些尸体还被熏好,储备起来以备将来之需。

    不过在洛天,尽管是个西班牙黑人,阿龙和别人也没什么两样。他严

    肃,能干,个子矮小,眼窝深陷;长着一头刷子似的头发,总在腰上围一条绵布头

    巾,鼻子上还穿着个铜环,平时总是毫无表情。

    阿龙的酋长把他弄到洛天的贸易公司,替他签了三年合同,还吞掉了他的

    工资,面包和烟草。三年后,阿龙会被送回八百公里外的天滩,那时他还是

    一无所有。当地人都这么过来的,不过阿龙或许也有自己的什么打算也说不定。

    南太平洋的黑人极少显示出让人尊敬的品质。忠诚、谦恭都只能来自那些肤色

    介干黄色和巧克力的人种,而黑人总是那么神秘,让人不可捉摸。阿龙把这个一

    文不名的赵洛当作自己的朋友着实让洛天的人吃了一惊,他们还以为自己多少

    了解一点这些黑鬼呢。

    “嘿,你。”莫·少封,那个中国混血儿叫道,“你最好把这乡巴佬弄走,他

    又喝多了。”

    阿龙正呆在干椰肉小棚的阴影里等着捡掉下来的椰肉。他站起来,腋下夹着

    那些椰肉向海滩跑过来。

    莫·少封站在门槛上冷冷地看着,说:“我说,你干嘛便宜那醉鬼,把珍珠卖

    给我,我给你一个好价钱,怎么样?”

    莫·少封一直心烦,因为他得拿酒和赵洛换那些珍珠,然后赵洛就唱个烂

    醉。而他知道这些珍珠是阿龙从礁湖里捞上来交给赵洛的。他和赵洛的交易

    并不坏,但他想如果用烟草直接和阿龙交易会赚得更多。

    “是什么让你非得把珍珠给那个该死的乡巴佬?”莫·少封气势汹汹地问,“

    他狗屁不值,早晚死掉。”

    阿龙没吭声,只盯了他一眼。有那么一刻,他的灰暗的眼珠中闪动出奇特的

    亮光,活像十尺深的海底里鲨鱼冲你眨眼。混血儿的调子立刻变成了小声咕哝。

    阿龙背着他的朋友向他的家,一个小草棚走去。他小心地把赵洛放到席子

    上,把他的头枕好,然后用凉水给他洗干净,把他头上和胡子上的脏东西弄掉。赵洛

    的胡子是真正的连腮胡,反射着太阳光,就像亮闪闪的红铜。阿龙把这部胡

    子梳好,然后坐在他旁边,用一把扇子替这醉酒的人赶走苍蝇……正午过后一点,

    阿龙忽然跑到空地上抬头看了看天空。几个星期以来他一直注意着天气的变化,

    他知道有些变化表示贸易风会越来越强,直到完全取代那些平和的侧风。现在他看

    到一片片阴影让沙滩模糊了,太阳也被云彩挡住了。

    整个洛天都在午睡,侍者在阳台上打呼嗜;商务代表在他的吊床上做梦,梦

    见大堆的椰肉装船运走,然后是大把的奖金向他飞来;莫·少封则趴在他的小店里

    。没人会疯到在午睡时跑到船上去。没有人,除了阿龙。这个不驯的黑人从不关

    心午睡或者美梦。他奔来忙去,轻轻的脚步声淹没在海浪拍打礁石的轰轰声里。

    活像个无声无息的鬼魂,在洛天的梦乡里忙着自己的工作。

    阿龙很早就打探出两件重要的事,一是储存室的钥匙放在哪儿,还有一件是

    步枪和弹药放在哪儿。他打开储存室,挑了三匹西域红布,几把刀,两桶烟叶还

    有一把小巧的斧子。还有不少东西可拿,但阿龙并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

    接着他用斧于劈开步枪柜,拿了一把步枪以及一大盒弹药。然后阿龙

    要干的就是把船棚里的一条大船和两条小划子的底劈穿,这样它们就好多天都

    不能用了。那真是把好斧子,一把真正的战斧,它锋利的刃口让阿龙充分体会到

    了干活的乐趣。

    海滩上停着一条大的独木舟,是西沙群岛上卡来卡族人用的那种,船头和

    船尾高高翘起,就像一弯新月。上个季节的季风把它刮到岸边,奉贸易代表本人的

    命令,阿龙修好了它。现在他把这条船弄到海里,再把他的战利品装上去。

    他仔细选择了所带的食物,包括大米,甜土豆,还有三大桶可可豆,此外还有

    一大桶水和一盒饼干。他在搜索贸易代表的柜子时看到十二瓶珍贵的张裕白兰地

    ,尽管他知道它们的价值,但只看了看,没有拿。

    后来莫少封和人谈起这事时,他记起阿龙眼里闪动的那种亮光,他断言没

    有人能抓到活着的阿龙,如果世界上有人能捉到他的话。

    准备好一切之后,阿龙回到他的小棚子。叫醒赵洛:“伙计,跟我走。”

    赵洛先生坐了起来,看了他一眼,就像精神病人看到自己脑海里的幻影,然

    后说:“太晚了,商店都关门了。我说,告诉那帮混混儿晚安,我要,我要睡觉了

    。”然而他又像块木板一样倒在床上。“醒醒,醒醒,”阿龙不停地晃着他,

    “嘿,别睡了,醒醒。啊!朗姆酒,你的朗姆酒来了,真的,朗姆酒。”

    但赵洛还是一动不动,像聋子一样,连这句平时最管用的咒语也听不见。

    阿龙弯下腰,像扛个大肉袋一样把他扛到肩上。赵洛足有二百五十磅重,

    而阿龙还不到一百磅。但这个小个子黑人灵巧地把他扛起来,让他脚拖着地,向

    海滩走去,把他放到船里。独木舟往下一沉,然后离开了洛天的岸边。

    没人看见他们离开,洛天还在大睡,当贸易代表从午睡中醒来,暴跳如雷的

    时候,他们早已消失在贸易风里了。
第86章 头颅的价值(2)
    第一天,阿龙努力让船顶风前进,灰蒙蒙的海上,大风卷起一阵阵浪,只要

    阿龙稍一疏忽,就有海水灌进船里。阿龙是个不懂指南针,更不懂经纬度的异

    教徒,但他的先祖曾靠人力和浅底小船完成了远航,他们的成就使哥伦布的远航看

    起来就像乘渡船的旅游。现在他用锅把水舀到船外,用席子和桨坚持航行,但他确

    实在前进。

    直到第二天日出,赵洛才从船底的污水里抬起头来,但只看了眼四周便又呻

    吟着躺下了。停了一会,他又试了试,还是徒劳,于是他转过头,看见阿龙蹲在

    船尾,浑身都是海水。“酒!他叫道。

    阿龙摇摇头,赵洛的眼里开始闪现出渴望的目光:“给我酒,给我一点酒

    ,就一点,”他继续哀求着……后来的两天,他就这么一直神志不清,不停地自言

    自语说什么一分钟之内同一条船如何变换了四十种航行方式,还说这是他的重大

    发现,航海史会出现革命……直到第三天他才清醒了一点,肚子里空空如也,身体

    虚弱不堪,只是精神还不错。这时风已经小了,阿龙在静静地准备吃的。赵洛

    给自己来了两杯白兰地,然后才发觉喉咙里是可可奶,于是又叫起来:“我爱朗姆

    酒,不,给我朗姆酒。”

    没人回答他,他四处打量,但除了长长的水平线,什么也没有,他终于感到有

    点不对劲问道:“我怎么在这儿?”

    “风,”阿龙说:“风送我们来的。”赵洛却还没心思听他的话,也没留意他们被吹到这儿并不是钓鱼时迷了路。

    他的脑子里在想别的东西,一些粉红色,紫色,带条纹像彩虹一样花里胡哨的东西

    ,这些东西真是让他其乐无穷。

    把一个在酒里足足泡了两年的人和酒精完全分开可真不是容易的事。

    海面变得平静起来,船轻快地滑行。赵洛的手脚都绑在船板上,他就不停地

    动他的嘴,颠三倒四的背小时候学的诗。可惜听众只有一个阿龙。他可不关心诗

    的韵脚,只是偶尔泼点海水在赵洛头上,或者给他盖上席子挡住阳光,或者喂他

    几口牛奶,当然,每天还替他梳两次胡子。

    他们平静地航行,但贸易风越来越强,船也越来越慢,阿龙只好冒险向东航

    行。这时赵洛的脸色也渐渐地开始恢复了正常的颜色而不再像腐烂的海藻。

    一有机会阿龙就登上·一些小岛,用锅煮一些米饭和土豆、但这是很危险的

    。有一次两个白人划着小艇把他们截住了,阿龙来不及隐藏逃亡黑奴的痕迹,他

    也没这样做,只是在对方划到五十米左右的时候用步枪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对方中

    的一个被打死了,他们的船也给打沉了。

    “我这边有个弹孔,你最好把它堵上。”赵洛叫道。

    阿龙解开他的绳子,堵上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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