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的生活已经十分拮据了,到韩国去干什么?
这,只不过是一场误会或者是一个骗局。
早晨起床,李明德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手机,看一看天气预报。
“汉城,阴有大雨,局部有暴雨,气温介于二十一——二十四摄氏度之间,紫外线幅度水平为中。”
自从收到了第二十九张来自于繁华的汉城的汇款单之后,他就用手机定制了韩国的天气预报。
今天会下小雨,气温又不高,她有没有穿得暖和一些,记不记得带伞呢?
在收拾行李的时候,他想了一想,往里面放了一件长袖丝线衬衫。
九点钟,他到了机场,助手已经在那里等了。
再过六个小时,他就回飞抵汉城,去参加一个亚洲级画师的作品鉴赏会。
……
进入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还未来得及梳洗,便向汇款单上的地址出发。
在家的时候,他已经演示过异地相逢的一幕戏了。
他可以说:“来开会,出来看一下夜景,走着走着就到这里来了。”
第67节:第四章 狐狸的蓝窗户(19)
按响了门铃,是一个中年妇女来开门,礼貌地询问他找谁,弄清楚他找的是一个“Chinese girl”,便喜眉笑眼地对着屋子喊。
不一会儿,一个眼睛细长的女孩子跑了出来,斜着眼睛看他,疑惑地说:“你是哪位?”
他的眼睛继续往里面搜索,“你们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中国女生?”
“没有了,这幢楼里只有我一个。”
“哦,”他失望地应,又不死心,“那么,有没有一个叫做蝴蝶的女生?”
“没有。”细长眼睛的女孩子摇摇头,作势要关门。
李明德低下头,走了几步,又急忙折了回来,“嗨,请等一下,看一看这张汇款单。”
女孩子的细长眼睛一瞧,“这是我亲手写的汇款单。”
“啊?”
“你所说的蝴蝶是我初中时候的同学吧,那时候她叫做艾珍,我们有七八年没有联系了。上一个月,我突然收到艾珍的信,在信中,她请求我把一千块钱寄到这个地址。”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回到故乡了。”女孩子跑上楼,不一会儿又下来,“这是一千块钱,我还准备明天去寄给你。”
李明德木然地接过细长眼睛的女孩递过来的一个黄信封,黯然地离开这一条陌生的街道。
到最后,她还是躲着他。
天空下起了微微小雨,一件长袖衬衫绝对不能抵御这样的寒冷,李明德抱着双臂,还是感觉到一种刺骨的冰冻。
在豪华的睡房中,他把所有的灯都亮起来,橘黄的、米红的、雪白的,可是,这一盏盏的光明还是不能够温暖他。
他不知道,自己是继续盲无目的地等待,还是努力地寻找,或者是麻木地忘记。
做选择题的时候,有没有第四个答案,是“以上三种都不是”呢?
他睡着了,在异国的夜晚做了一个香甜的梦。
在梦中,有一片小山坡,绿色的野草之上有一间红顶平房,门前是一个斑斓的小花园,种着五颜六色的花。
不知怎么来到了这一个美丽的世外桃源。
慢慢地,门推开了,扎着粉红头巾,头发已经长到后背的蝴蝶温柔地说:“你终于来了。”
无疑,这个梦让他的笑容加深了。
两年的时间不长,却足以让蝴蝶的头发留长。
走在洁白的瓷砖上,蝴蝶的粉红头巾像是在花丛中飞舞一般。
“我来看你了。”她把自己种的小黄菊放在墓沿,轻轻地笑,像一朵宁静的山花。
微微一踮脚,就可以看见不远处的一片藤蔓,在阳光下妩媚地伸展。
海风,悄悄地拂过她的长发,像情人温柔的手。
坐在白瓷地面上,她的手指抚摩着墓碑上的字迹。
手一伸,粉红头巾顺势缠在手指上。
黑发,白裙,洁净的灵魂都在海风中飞扬。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李明德在翻看旅游杂志。
到世界各地领略美景,已经成为他的一种兴趣,也是一种习惯。
翻到一半,他有些眼困,把杂志摆在桌子上,去倒了一杯咖啡来。
再接着往下看,他扬起彩页的手突然停顿下来。
那是一张极普通的休闲风景彩照。
幽蓝幽蓝的天空,一片浩瀚的高尔夫球场,几个着白衣挥动球杆的人。
但重点不在于这里,那彩照的一角,有一间红顶白屋安静地伫立着,照的是小屋的侧面,隐约可见门前花圃的一些白的黄的小花正在甜蜜绽开。
这个地方怎么如此熟悉?仿佛已经去过了一样。
这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度假村的介绍,距离城市十分遥远,山青水秀,是一个美丽的净土。
不过,最吸引他的恐怕是红顶小屋前花圃种的蓬勃的小花,有一些倔强的,经历过风雨的美丽。
那是度假村管理人员的宿舍吧。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像做起一个甜蜜的美梦。
第68节:第五章 两个世界的人(1)
第五章 两个世界的人
从看到你的眼睛那一刻起
我就知道
这是一个美丽新世界
但我却不知道
它是不是属于我
这一天清晨,张浩志兴高采烈地捧着一束姜花来到了美人鱼的小院。
找玻璃瓶,倒进清水,插上雪白的姜花,一股芬香的味道挥之不去。
“真是令人怀念的味道啊!”美人鱼痴痴地望着姜花,“小时候,常常想如果长条状的花瓣里住着姜花娃娃,与我谈话、唱歌、玩游戏,那该多好啊!”
“姜花娃娃?”张浩志眯着眼笑,按一下美人鱼的额头,“你现在已经有了我啦。”
“可是,我们将是两个世界的人。”美人鱼垂下眼睑,语调里带着让张浩志捉摸不透的忧伤。
“你已经第二次这样说了。”
张浩志蹲下身子,眼光与她平行,“再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
“我偏要再说……”美人鱼顽皮地笑,像溪流里忽然荡起水纹。
她终究还是没有说下去。
张浩志的心里却有一丝别扭,像是情侣间闹矛盾时会出现的那一种恶性情绪。
为什么是两个世界的人?
是因为财富与门第吗?美人鱼难道还不了解他吗?
只要他爱着她就行了。
离开她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淡淡的黄昏是一曲悠长的歌。
张浩志走出小院时,细心地扣上白栅栏的铁链,挥手说再见。
“美人鱼,明天,我们一起去爬山。”
“啊?”美人鱼似乎吓了一跳,停了一下,说:“好啊!”
恋人之间的直觉是很敏锐的。
他一下子就感觉到她答应得有些勉强了。
走在华灯初亮的街道上,他的心事突然多了起来。
又是一个清晨。
张浩志呼着热气,搓搓手掌,站在路牌下等美人鱼。
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他有些焦虑地看手表。
美人鱼可从来都没有迟到过。
他倚在车牌下,看着排队的人匆匆地踏上公共汽车。
又是一班车走了。
公共汽车的甲虫躯壳开走了之后,街对面走来了美人鱼,她走得很慢,野玫瑰红的长风衣在空气中沉滞得像岩石。
“对不起。”她楚楚可怜地道歉。
张浩志觉得自己的焦急情绪像被蛰破的气球一样没气了,只是温柔地拿过她的背包,“我们要在寒风中多等一会了。”
那个浪漫灰的小背包沉甸甸的,他用手估了一下重量,“美人鱼,你带了许多好吃的东西吗?”
她斜眼看他,踮起脚,将他的苹果绿的毛领的对折处整好,“是吃的东西,不过你不能碰一点。”
“为什么?”他奇怪地问。
“我不知道如何跟你说。”美人鱼低下了头,看自己的脚尖,仿佛那下面有辉煌的宝藏。
张浩志的心颤了一下,有一些被黄蜂扎到的疼痛。
最近她看起来有一些不对劲。可是,究竟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青石板铺成的小路蜿蜒伸入密林深处,放眼望去,浓郁的树木中隐约可见一小截的路面。
“这么高,这么广,感觉好像是迷宫哦!”
美人鱼蹲下身子,双手抱膝,“我已经走不动了。”
“还走不到十分之一呢,”张浩志轻轻地笑,“而且这个迷宫我们永远都走不出去了。”
“如果在这个迷宫中,永远在这里生活,不老也不死,那就好。”
“日子还长着呢,”张浩志捏一下她的鼻尖,“说不定有一天你会活腻了。”
美人鱼的肩头像蜜蜂的翅膀一样地颤抖了一下,给了他一个甜美笑容,“你要像现在这样,永远对生活充满热情。”
他们又并肩走,在绿林里穿梭。
可是,不一会儿,美人鱼又蹲下身子,双手抱膝。
“我又累了。”
她低下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他笑,在青石板上坐下了。
微风送来一片绿叶,他伸手一接,把叶子放入掌心,“咦,这片叶子还是新叶呢,叶脉清晰,颜色娇嫩,怎么会落下来了呢?”
“那是因为根系的养分没有办法输送到叶脉上吧。”美人鱼怅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