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烛光晃动在他的脸上,白皙的脸庞透着几分惨白。赫连萧月起身,然后又坐下,带着几分烦躁与不安,自己也想不透为何。抬头看着已经关紧了的门,掖了一下被褥像是自己熟睡了的摸样,然后就轻轻掩开了门,自己一个人出了去,独留下一片昏暗。
自从那一日自己听到黑盒子里头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晕倒在父亲大人的怀抱之后,他就再也见不到那个黑夹子。但从那一日后,自己不知为何就心神不灵。那一日赫连冷珏的面孔恢复了平日的冷峻,让他有点如冬日被一阵冷风吹过一般的冰寒,那是让人望一眼也不由得却步的冷厉无情。
赫连萧月静静地在池塘边踱步,看着水塘边那如银的月色清冷,如一层薄纱洒在湖面,让他瞬间平静了下来,刚一愣着,就听到有人唤道:“少爷,夜寒风冷,你怎么还不歇息?”
赫连萧月有着清丽的面容,虽然和庄主的冷峻截然不同,可是那侧面而观的相似,让人不由得不感叹那夺不去的父子血缘的奥妙。
小少爷一向是安静无事的,可是有时候却也倔强的如同庄主一般,但是对这如此可亲近的少主人,秉承夫人的美貌和清丽的少主人,下人们流传着一种关于少主人的传说,而其每每看到少主人和庄主亲近之时,看到庄主夜夜疲倦而来的看望少主人的时候,就暗自偷笑。
赫连萧月转过身,看到了一名侍女淡笑的看着自己,脸上竟慢慢浮起了红晕,然后顺着他的眼光低头看着自己,才发觉自己穿着一件单衣和一件里衣径自跑了出来,方知道自己已经是个少年了,对于一个侍女而言,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还是懂的。赫连萧月有点尴尬的说道:“我只是散步而已。”
“可是现在夜色已深……”还没等侍女说完,赫连萧月展颜一笑安抚道:“无甚事的。我只是走走,一会就回了。恩……不必担心。”侍女看着他仍旧是满脸愁容,可是看着少爷已经答应他歇息,也不便打扰少爷的兴致,匆匆的往连廊走去。
看着那个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前几日的事情仍然回荡在赫连萧月的脑海。自从那一日,那个墨色的盒子就消失不见,随后一间房间也被封了起来。他来到赫连山庄如此之久,还没有说去任何一处有人阻挡的,今日只是稍稍走进这间房间,却看到一个侍女忽而出现。
他知道这不是偶然。
可是父亲为何要收起那个盒子?为何他想起那一晚从墨盒里传出的声音,会浑身颤抖?
他打听到一连几日,赫连山庄上下都一片忙碌,在闲聊中他知道,最近父亲很多事务要处理,所以这几晚才没能陪他,而前几日从大门一侧的他,看到了穿着墨色官服的人走进大堂,然后父亲匆忙接待后又匆匆出门去了,一整天的不在庄里头。
赫连萧月回头望了望那个碧砖在盈盈月色下散发的清辉,还有那紧锁着的紧锁,似乎在说着一个秘密。看着这雕梁画栋,他不觉的似受了蛊惑一般的向前迈去,伸出手想触摸着散发着冷寒的锁头。
“萧月!”
赫连萧月怔住了,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即被用力的扭了过来,深沉而带着一丝忧虑的声音自背后升起,道:“萧月,有些时候,知道的太多是祸不是福。好奇心会毁了你的。”
一如往日熟悉的声音,在寻常只是带着几分戏谑和几分慵懒,可是关键时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赫连萧月已然猜到这个人是谁。
赫连萧月紧锁着的眉宇舒展开,带着几许兴奋的说道:“师父!您回来了?”
赫连萧月往后一看,却发现祭那斯文俊美的五官变得很平凡,不禁一愣。尽管如此,他一身棕色暗纹中袖直裾,腰中系带,头上挽髻,包了暗色的巾帻后又带了顶一梁进贤冠,整个人看起来很沉稳肃静,倒是和他性格很搭。
赫连萧月皱起了眉头,问道:“师父玩起了易容术?”当今天下,能把易容玩的神乎其技的人所数无几,当时认识祭的时候,他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父亲的师父,现在看来,五行阴阳眼前的师父什么都懂,让他不得不佩服和想要知道他师傅究竟是何人。
没有理会赫连萧月上下打量着的眼神,祭随手撕开了脸上的薄皮,现出了一张俊美异常的脸,但是庄严的神色依旧没变。
祭深沉的墨色眸子对上了赫连萧月清澈的双眸,说道:“忘记了不是很好么?”“可是师父,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甚至忘记了自己最重要的人是谁,心里的落空让我很恐惧!”赫连萧月毫不回避的迎面对视着。
祭叹了一口气,对着苍穹道:“世上的痴人为何总是如此之多!这是为师的劝奉,一切皆是缘阿!”然后一挥衣袖,赫连萧月却被一阵风吹的退后了几步,一个八卦阵自房子上方缓缓而落,等到赫连萧月看清楚,脚下的尘土已经有了八卦的印记。他刚想要走进一步,却被弹了开来。
赫连萧月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师父,道:“师父!”“为师相信你,可是为师还是要防范一番。不想令你误入歧途。”
祭没有回头就径自离去了,赫连萧月看着祭消失的背景,再回头看着眼前的房间,心中的急切却烧的更旺。他想知道,他究竟遗忘了什么?
“痛!”赫连萧月忍不住喊了一声,手被碎石子刮伤,然后鲜红的血沿着手肘流了下来,刚好滴在了灰色的八卦阵上。赫连萧月起身,又被绊倒了一下,整个人就往前扑去。可是这次,赫连萧月起身才发现,自己已经进入到了八卦阵里头。
瞬时爬了起来,赫连萧月疾步上前欲晃荡那紧锁着的金锁,手才晃荡了一阵,不知是否适才祭的下阵,金锁被震了开来,赫连萧月漫步而入,浑身不由的颤抖。
墨色的盒子在月银下漆黑发亮,就是夜色中一个人的墨黑的眸子。赫连萧月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些,即使带着莫名的惊颤,赫连萧月还是踏了进去,然后伸出修长白皙是手指,轻轻的翻开了盖子。
赫连萧月顿时脑海一阵空白,然后像是看影画剧一般,一幕一幕清晰的倒映在他的脑海中,等到他回忆完一切,已经不觉自己的衣襟被一阵酸涩沾湿了。
“月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赫连萧月转过身,看着担忧而惊恐的赫连冷珏,看着那往日熟悉的面孔,看着平日对他温柔绝无半点欺瞒的熟悉的脸庞,用着连他自己都不解的平静淡淡的说道:“莫辰,他死了,是么?你为何要瞒我那么久?你都知道的,是么?”
赫连冷珏已经惊在了当场,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只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赫连萧月,白皙的脸上晶莹的泪光洒满哀伤。
“赫连冷珏,我终于懂了,为何你说,用你一生的幸福,换我一生幸福。哥,是你么?”
:临君羡
第五十三章
:逃窜的小孩
赫连萧月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眸一寸寸的暗沉,面容冰冷,周身气息仿佛笼罩着层寒霜,沉默着……
那气息让赫连萧月觉得心脏似被实质般按照压住,寒冷,且疼痛……
他凝视着面前的男人,沉声问着:“蓝莫曾经说过你不记得我……”
“为什么骗我……”
赫连冷珏看着他,抿着唇,没有说话……
赫连萧月看了眼他,闭上了眼……
脑海中浮现画面太可笑,那个叫做祭的男人目光沉静,递过盒子,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说为了他幸福……可是最终你伤他最深……”
“补偿他……不要让他记起……或者让他记得……”
“你们都可以从新开始……”
男人面无表情,沉默着……
赫连萧月转了身……
“月儿……”
男人嗓音沙哑压抑,看着少年笼在月色下的背脊,却伸不出手去……
“你还叫我月儿?沧琼……”赫连萧月战栗着嗤笑,“我记得很久以前你叫我苏儿……”
“……”
夜色如水,一室静寂……
赫连萧月闭上眼,恍若心死……
那个人没有解释,也没有唤自己渴望的想死去的名字……
“我不会原谅你……我不恨你……却希望从未找过你……”
赫连萧月撂下这句话,踏步向着门走去……
赫连冷珏嘴角缓缓留下血迹,他轻轻擦拭着,看着那背影……
祭抱着被自己弄昏过去的少年,掷过一瓶伤药给赫连冷珏,他看着那男人,目光近乎怜惜……
“我带他回房间……”
“委屈你了……”
“冷珏……为师很抱歉……”
“你再好好想想……”
赫连冷珏看着夜色,轻轻的点了下头,转了身……
当一个人太渴望一件事情,时日久了便成了执念,曾经的感动跟情感被掩埋在心底,在失望愤怒时勃发,两者相融,人便会消沉,崩溃,最后无视或者逃避,仿佛已经不在意,不再珍惜……
失去从来不是最大的伤害,少年躺在床上,不安的摇着头,蹙着眉头,祭抚着少年的鬓角,擦拭着他额头细密的汗水,轻声叹息……
他拿起少年脖颈间的玉佩,左右翻看着,最后将它随意的丢到了一边,以手渡气,为少年安梦……
竟然阴沟里翻了船,那蓝发男人……
祭笑了笑,笑容有些冷,抚着额……
清晨,祭早已离去,赫连萧月还在睡着,赫连冷珏打开门,一步步的走近,他坐在床沿,抚着赫连萧月的面颊,凝视着少年,目光深沉,他看着少年无意识的蹭着他的手背,眼底被压抑的矛盾跟哀伤逐渐散去,只余坚定狂肆……
“苏儿……”
他凝视着赫连萧月,温柔的笑着,倾身在他额际印下浅吻……
“你一直在看着这些事么?”
空气中渐渐显现一个蓝色的身影,他嗓音懒懒的,戏谑道:“是的。昨夜你不是也同意解开封印恢复全部记忆了么……”
“莫晨已死,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