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遗落在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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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爱遗落在北大-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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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自尊的人最自卑,反之亦然。在我们老家那个地方,L的美貌和家庭出身具有较高的知名度,我一个其貌不扬的穷小子能高攀上她,虚荣心曾一度得到极大的满足。L不止一次对我说,北大的学生太骄傲,太神气,她在我面前总是“缺乏勇气”,这既使我感到有些意外,更使我得意非凡。那个暑假我原来没打算回家,而是准备让L到北京来,陪她好好度地一个假期。我做着美梦,毕业后要么上研究生,要么在北京找个工作,同时帮助L考上北京的研究生,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等她研究生毕业后,留京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很多在北京上大学的人都是通过这条道路将他(她)在外地恋人弄到北京来的,我和L应该向他们学习。 

  所有的计划都随着那一年的变化而被改变了。我在家里发了疯似的干农活,在烈日当头的中午一个人在玉米地里挥舞镰刀狂热地收割,以便把自己的身体彻底搞垮,使自己的头脑彻底麻木。我拒绝和任何人谈论北京的事,拒绝表态,发现到最后拒绝“接见”所有前来打听小道消息的人。我估计着L该放假回家了。在一个乌云密布的黄昏,我强打起精神去她家,我清楚地记得她看见我时的万分惊讶的神色,我知道是因为我那一身彻头彻尾的农民模样。那并非我的刻意打扮,那是自虐性的疯狂劳作的结果。我原本就是一个农民,是一个暂在北大读书的农民。事实上我比一个农民还不如,农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知道该怎样小心翼翼地躲避什么,以及如何在最有限的生存空间中尽量生活得真实而不失情趣,而事实证明我却什么都不是。 

  此时的L愈发出落得美丽动人,我读出了她在一秒钟的惊讶之后,湿漉漉的眼神中饱含的期待。然而我的心陡然间被一种致使的痛楚攫住,我意识到我彻底崩溃了。我,一个失魂落魄的青年,一个文不能提笔、武不能操刀、手无缚鸡之力、心无鸿鹄之志的白面书生,自顾不暇、自身难保,有何脸面再去见她?!有什么资格再去接近她?!如果我永远都是这样软弱无能、孤苦无助,我还有什么理由奢谈爱情?! 

  我的爱情就这样放逐了。这也许是我一生中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在那个暑假,我和L有限的几次见面,都在我的极端恶劣的心情的干扰下不欢而散。L骨子里还是高傲的,她大约已经看穿了我的虚弱本质,一开始还在尽可能安慰我、开导我,但渐渐也表示出不耐烦。后来有一天,我和她一起去参加初中同学的聚会,我竟然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仿佛我和她根本“没那回事儿”,仿佛他们传言中的“那回事儿”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搞得那几个看上去肯定是准备好了要逼我们“交待清楚”的同学的一头雾水。我的表现一定令她完全失望了,“很好。”我这样恶毒地想。 

  8月底,我不辞而别,一个人悄悄回到了北大。虚弱的本质决定了我很快就反悔,于是给L写信请求她的原谅。她在回信中没有说不原谅我,但语句已经变得冷淡多了。我开始自责,骂自己没有坚定的信念和坚强的意志,不能承受稍大一点的打击,骂自己不知好歹、不识抬举、自暴自弃、自甘沉沦。那年北大推迟到10月中旬才开学,北大校园死一般寂静。我整天呆在32楼207那间发霉的屋子里自我折磨,几乎心理变态了,开始写信骂L,骂她对自己不负责任,骂她蔑视我的真诚和人格,让我在不明不白中丧失了自尊。我逼她明确告诉我还爱不爱我,要她在“Y”(YES)和“N”(NO)中做出选择,要她承认我不值得她爱。我希望能激怒她,期待她能来信把我臭骂一顿。按照我的要求,她在10月29日的回信中向我做出明确的答复,答复中隐含的痛楚让我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 

  大学生活又开始了。时光永是流逝,校园依旧太平,无以复加的挫折感和自卑感已经深深锲入了我的心底,使我后三年的大学生活变得更加卑微和毫无生气。我伤害了这么好的女孩儿,可耻地把自己放逐到一个没有爱情、也不再奢望爱情的荒野。我告诫自己,一定要尽快变得强大无比,只有自己强大了,才有在社会上立足的实力,才能争取到“话语权”,才有足够的力量和自信去爱,才能给所爱的人提供保护和幸福。我开始早出晚归,独来独往,除了学习就是锻炼身体,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拒绝参加所有的娱乐活动和大部分集体活动。我忘我地逃避,成天只想着要多读书,多接触新信息、新思想,以使自己的知识储备更雄厚,思考更具深度和广度。简?爱说:“我越孤独,越珍惜我自己。”我越孤独,越珍惜自己,越觉得自己不能轻易放弃坚守,觉得今天的逃避是为了明天的进取,今天的放逐是为了明天的荣归。当我得知班上有两个女孩子儿因为在感情方面求之不得而终致心理失常时,我再一次警告自己:你必须挺住,否则只会比她们更惨!在与一年前迥乎不同的另一种盲目而狂热的激情中,我渐渐把自己想像成了一个伟人、一个圣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只有我这样的未来的伟人、圣人,才能在北大九十年代初一浪高过一浪的恋爱大潮中固守一隅而不为所动,不是吗? 

  对我个人而言,那真是一个特殊的年代。如果是在今天,我想肯定会是另外一种状态。爱情的本质与生命相同,正如任何人都没有理由剥夺他人和自己的生命,追求爱情也是一种神圣的权利,不但别人不能随意侵犯,一个人自己也不应该自行解除,特别是当爱情已经来临,爱你的人对你的爱有所期待的时候。那场风暴的确给我带来了难以言述的沉重的沮丧和苦闷,但这在当时大学生身上是一种普遍的情绪,我为什么要把它作为放逐爱情的理由?“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大学后三年苦行僧似的学习和锻炼并没有把我变成一个伟人、圣人,相反,毕业之后,我不可救药地在凡人、俗人的渊薮中越陷越深,我知道我错了。一个真正的伟人,应该用自己的痛苦去包容爱情,而不应该用某种看似悲壮其实却很自私的理由去拒绝爱情,更不应该用冷漠和自虐去增添所爱的人的痛苦。 

  今天,在老家的L早已为妻、为人母,而我终于也在反反复复的被人拒绝和拒绝别人中逐渐体会到了爱情在生命中的重量。当我偶然听到有初中同学谈起L,或者在不经意间回忆起我和她的过去时,我想,我似乎应该为她做点什么,比如在十几年后的某个时候,我可以建议她的儿子报考北大,可以在她带她的儿子参观北大时当一个合格的向导。 
潘多拉 

青春是首仓促的歌
爱留痕迹(1)

  他开始颤抖着吻我的全身,像第一次一样。来吧,用尽你所有的气力,给四年的爱留下一点痕迹。来吧,我将随你,在深处撕碎我的肉体,我们都走出去…… 
  我能清晰地回想起那个夜晚。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烂熟的味道。黑夜像一块大幕一样压在人身上。 

  我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胸口。 

  水房里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水龙头肯定没有关上,水哗啦哗啦绝望地流着。 

  好像有一个男的在里面冲澡,一边跑调地唱:“乌溜溜的大眼睛……” 

  歌声赤裸裸的,是典型的水房狂想曲。校园里白天大家各自念书,秩序井然,一到夜里呼啦啦地冒出很多精神病患者,或许他们只是摘下了人格面具,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像这个唱歌的男生,搞不好还是哪个省考出的状元。 

  我起身看了一眼。他把我按下去,“小心点儿,那边儿能从窗户看见咱们这儿。” 

  我盯着天花板。半年以来我第一次又跟着他进了32楼,像隔了一千年,跟以往不同的是我们是翻过一楼厕所的窗户偷偷溜进来的。大门其实没有关,可是传达室里有老头儿值班。况且,也是更重要的,我不想让同学撞见我又尾随着他半夜跑到男生宿舍来,我没有精力也没有必要向别人解释我们之间的事情。刚才他把睡在这屋里的人从床上揪起来轰出去的时候,那人半睁半闭的眼睛看见我像触了电。好在我早已学会怎样在这样的目光衣掩饰局促。我把脸转过去,心里说,唉,随你怎么想去吧,反正还不至于通知校卫队把我扭送燕园派出所。 

  他的手指划过我的胸前、肩、颈子、下巴,最后留在我的嘴唇边,轻抚着,像触摸一片薄薄的嫩叶。以前,他说过想在上面持久地停留。他鼻子里的热气呼在我的右腮上,火辣辣的。我闭上眼,他的气息如同从远处飘来,夹杂着旧日的记忆弥漫在我的周围。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把这以往熟悉的味道一直注入心底,然后封存起来。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用一种很低的声音问我,又像在自言自语:“这半年你居然一句话也没跟我说,我写给你的那么多信也没看吧?你怎么能做到这么大义凛然呢?” 

  “我去意已决,能说什么?说什么也没用,就不如什么都不说,你知道我的。” 

  “那今天……” 

  “算是来做一个告别吧。” 

  我抬头望了一下他的眼睛,黑夜中像两个深洞,没有我想像的泪光。原以为他会再次哭起来。半年前的那个晚上我狠下心走掉,甚至没有回一下头。当时他哭泣钻进我的耳朵里,像一把把小刀。说真话,我表现出来的镇定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女人为了爱,可以那么柔情,也居然可以那么理智,或者说,冷酷。——那以后我们只是偶尔在校园里擦肩而过,彼此没再讲过话。半年来他真的一下子长大了许多,至少他没有哭。这是我心底里希望的。燕园里因为分手的故事太多而到处飞溅着男生女生的泪,可是我喜欢比眼泪更深刻的道路方式。 

  我害怕男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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