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如面柳如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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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如面柳如眉-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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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没有想到对于陆羽平来说无论她有没有“出台”她都是一个“小姐”。她历尽沧桑,却依然天真。如果她把她的恋情向任何一个朋友吐露过恐怕都会有人来提醒她这件事,但是她固执地把它放在心里,她不能想象自己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她含着“陆羽平”这个名字就像一只牡蛎含着她的珍珠。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渴望着一个奇迹,一个完完全全靠自己一个人完成的寓言式的奇迹。长久以来她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孤军奋战。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这真像是张学友唱过的一首歌,在那首名叫《情书》的歌里,他说“激情”是这样一种东西:“把人变得盲目,而奋不顾身,忘了爱,要两个同样用心的人。”
  秋天的时候她发现他常常会去一家名字叫“何日君再来”的咖啡馆。这可让她有点伤脑筋。要知道她是多想能常常过去坐着等待着他来发现她,或者是顾作惊讶地走上去对他说:“嗨,这么巧。”但是她不能那么做,那间店子的waiter居然是她熟悉的小睦,而且那里的老板居然是她初中时候最讨厌的一个女生,他们的班花夏芳然――记忆中那个女人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欠扁的模样。她不愿意被他们认出来。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没有必要更没有资格在她和陆羽平的故事里扮演任何角色。
  被冲昏了头的小女孩孟蓝丝毫没有想到:几乎没有朋友的陆羽平为什么会突然间如此频繁地出入一间咖啡馆;她更不会将这件事和咖啡馆里的那个美艳如花的夏芳然联系起来。那段日子里她只是神经质地为自己辞职的日子倒计时,快了,就快了,阳光一般清澈和灿烂的日子很快就要到来了。那段时间她容光焕发,眼睛明亮,说话的声音和语调也莫名其妙的柔软了起来。那段时间她的客人们都打趣她:“蓝蓝小姐最近保养得很好噢。”她妩媚地一笑,回答说:“人逢喜事精神爽。”
  快了,就快了。我是说结局就在她浑然不觉并且充满希冀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接近她。后来,很后来,当她穿着囚服替自己数还有多少天可以活的时候,她突然想:那个时候,在她满怀喜悦地迎接末日的时候,她的弟弟――彬彬会不会在天上忧伤而爱莫能助地看着她?或者说,他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淘气地,紧张地像是看电影一样等待悬念揭晓,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女主角踩到了那个所有观众都知道她一定会踩到的地雷之后会是怎样一副绝望的表情。说不定这个一向入戏的孩子还会失望地说这个导演真是烂,暂时忘了那个女主角是他的姐姐。想到这儿孟蓝苍白地,朦胧地微笑了。她宁愿他这样。
  那一天终于来了。那是冬天,可是阳光明媚。她陪着两个在歌城认识的女孩子逛街,她们逛了很多家店之后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学院路。一个女孩子指着“何日君再来”的招牌说:我们进去坐坐吧,我早就听说这家的咖啡不错,人家还说这儿的老板是个大美女,我老早就想见识见识了。另外一个女孩子打趣她:你是不是跟男人玩腻了想尝尝“蕾丝”的滋味啊。她们就这样笑闹着走了进去,小睦热情地迎上来,说三位美女想坐靠窗户的位置还是坐里面?她趁着这热闹悄悄地走进了洗手间,还好小睦没有认出她。她的伙伴们选择了靠窗的位置,她一路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得到吧台里那个宁静的女老板。她像往常那样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一副男人们很喜欢的略带单纯的孤傲劲儿。她端庄地坐在那儿,梳着一个风骚的发型。暗红色的唇膏很适合她,她幽深的大眼睛慢慢地从孟蓝脸上扫过去――她也没有认出孟蓝。孟蓝微笑着摇摇头,想这个女人居然还是老样子。就在这时候她撞上了另外一个人的眼睛。
  他的眼睛。孟蓝慌乱地想要赶紧坐下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是用不着紧张的。他的眼光根本就没有落到她身上,他坐在角落里,他不管不顾地注视着吧台里面的那个女人。往后发生过什么,孟蓝就不记得了。她只知道她是熟悉陆羽平的那种眼神的,因为当她看到他的眼神时她恍惚间觉得自己找到了一面镜子,一面照得出躲在生化系的食堂的角落里的自己的镜子。再然后呢?再然后她看见他从笔记本上撕了一张纸,用力地写了些什么。写完他把小睦叫过来。再再然后,夏芳然优雅地打开那张纸的时候,很慢很慢地微笑了。可是孟蓝知道那种动人是她自己设计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清水芙蓉天然去雕饰,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她计划好了的,她心里知道什么样的尺度最能让男人们以为她是朵让他们无计可施的曼陀罗,原先,在舞蹈队里,这个女人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抢尽所有人的风头。这个不要脸的女人,陆羽平你真傻你怎么是她的对手呵。她已经开始玩弄你于股掌之间了你知道不知道?那一瞬间她几乎忘了自己的立场。当她看见陆羽平深深地低下头,似乎要把涨红的脸埋在面前的小小的咖啡杯里,一种很深很剧烈的疼痛突然间侵袭,带着羞耻,愤怒,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绚烂的力量。大概,原子弹爆炸的时候就是这样吧。美丽的蘑菇云像晚霞般燃烧,留下的是或者永远都没法抹去的关于废墟关于灭绝的记忆。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陆羽平永远不会忘的。像梦境一般不可思议,但是所有的细节都无比真实。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甚至每一声略微异样的呼吸。陆羽平非常喜欢那条通往他们宿舍的长长的甬道。两边全是树,每一棵树旁边都有一盏路灯。可是那些路灯简直可以说是奇特的。一个个都是球状的,却是只照得亮自己,丝毫照不亮周围的任何景物。因此站在路的尽头看过去,长长的甬道仍旧漆黑一片,只看见每一棵树上都结着一个果实一样的,散发着月亮清冷和孤独的气息的灯。
  孟蓝就站在那无数的灯中的某一盏下面。当他经过她时突然听见这个陌生的女孩子非常熟稔地叫他:“陆羽平,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他犹疑地看着这个女孩子,他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了。她有一副带着些稚气的嗓子,但是又有一身的风尘气。他不记得他认识过这样一类人。
  “你忘了吗?我是――”她微笑一下,“我是建筑系的,那天,在――”
  “噢。”他也笑笑,“你找我,有事?”
  “陆羽平。”她笑容可掬地看着他,“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我跟夏芳然以前是同班同学。我很了解她。你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否则你会后悔。”
  “你――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陆羽平张口结舌地问,惊愕压倒了恼怒,“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可是我认识你,陆羽平。”她停顿了一下,“你住508宿舍的三号床,你的学生证号码是20015452,你在你们系的图书馆的借书证号码是01358,你在理工大学的图书馆的借书证弄丢了正在补办。你家在潞阳,那个城市从咱们这里坐火车要六个小时。你大一的时候是你们宿舍的宿舍长,你帮你们系的系刊管过一段时间的钱,你的英语四级是补考才过的,要不是因为这个四级你本来可以拿到一个二等奖学金。……陆羽平,你不记得我了,那天你说你是生化系的,就凭着这一句话,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了这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明白。可是正因为明白所以才更糊涂了。他说:“等一下,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更不知道他其实已经掉进了一个传奇里。他的表情显得又滑稽又惊讶。如果,《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里面的那个女人,在故事的结尾找到那个男人,把一切说出来,那个男主角保证也会是这样一副手足无措还以为自己碰上了精神病患者的样子吧。没准还会报警。幸亏那个女人死了,幸亏那个男人能发现墙角少了每年都会有的百合花。这就是陌生女人的下场。
  她说:“陆羽平。我早就想过无数次,有一天我要站在这儿等你。自己制造出来随便一个机会,让你可以认识我,或者说,可以把我认出来。然后如果我们真的可以变成朋友,或者再近一点,我再告诉你我刚才说的话。一般地来讲顺序应该是这样的吧。可是陆羽平,”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眼睛亮得像萤火虫,“来不及了。我没有时间了。”
  他悄悄掐了一下自己以便确认这不是梦。“你叫什么名字?”他问她。
  “孟蓝。”她微微一笑,脸红了。
  “孟蓝。我――”他必须装得一本正经一点,“认识你我很高兴。但是,那不可能。”
  “我也知道那不可能了。是我自己搞砸的。”她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可是我能作为一个朋友提醒你一句吗?夏芳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们都在学校的舞蹈队里。有一次演出,本来领舞的是另外一个女孩。可是在练习的时候,夏芳然把那块垫子踢歪了,她是故意的,我看见了,就在那个女孩要下腰的时候。然后那个女孩的腰扭伤了,领舞就自然变成了夏芳然。这是真的啊你不要不相信,她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她可以不择手段的……”孟蓝像是在辩解什么似的急切地说着,说着,心渐渐地,渐渐地沉下去:这太傻,她自己也知道,这太傻,太丢人,这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他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正在努力地撒一个无论如何都不圆的谎话的孩子,然后他说:“孟蓝。我相信你。不过,你说的话对我没用。现在我要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不安全。”
  “陆羽平。”她小声地说,“要是――我说要是,没有夏芳然,你会给我一个机会吗?别跟我说你不喜欢假设。我想知道。”
  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名叫“希望”的东西。那种东西最下贱不过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要斩草除根啊。还有就是,一个像这样的风尘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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