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了?是觉得和我风格一致还是有反差。”
她笑笑,并没说话。我也就站着。
停了一下,她说,“哎,你要不赶快躺下吧,不是都困了吗?”
我嗯了一下,“我换下衣服。”
“行。”她还在看,又走到暖气前,摸了摸。
不用摸,暖气已经停了。我心说。那栋楼的暖气是烧天然气的,而老板认为既然我们住是免费的,那么煤气和水电都要自己出。电表是和铺子里分开的,但是天然气却是一个表。天然气比较贵些。因为店里平时要接待客人,所以白天必须开。于是,在老丁建议下,我们的暖气从下了班就停掉了。按照老丁的话来说,白天开了一天了,整个屋子也就暖了,英国再冷也比他湖南老家暖和,那里冬天没有暖气的。我当时也同意这一说法。
沈芳摸完暖气回过头,见我还站着没动,于是说,“洗手间怎么走。”
“走廊走到头就是。”
我敢快把衣服脱下,换上屋里穿的便裤和睡觉穿的一件体恤。然后,飞快的把我认为不该出现的东西统统丢到大衣柜里。犹豫了一下,觉得有点做作,于是,有拿出些不伤大雅的东西,像是书啊,资料啊什么的,随处丢了些。
沈芳回到我的房间,我的那些小把戏似乎一眼被她看穿,不过她只是笑笑。我看她还站着不走,只好拉开书桌的椅子,“嗯,你坐吧,喝点什么吗?”其实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她要想喝,也只有开水龙头喝了。果真,她说,“有水吗?”
我蹭蹭鼻子,“只有tap water。”
“啊,也行。你别动了,快躺着吧,给我杯子我自己去接吧。”
她又出去了。我想,以后怎么着也得买上几瓶可乐矿泉水放着,万一来个人呢。
我于是爬上床,拉起被子盖住腿,靠在那里。左思右想。
沈芳端着一杯水进来,见我躺下了,就把椅子搬过来,坐在我床边。一边喝水,一边问,“觉得好点没?还不快睡。”
我见她丝毫没有要走得样子,于是只好说,“谢谢你送我回来,也不早了,你会去吧。丹尼还下面等着呢。”
她放下杯子,用很奇怪的神情看着我,“你好像不是很欢迎我啊。”
“不是,没有,只是很晚了,你别回去晚了家里说你。”
“呵呵,”她歪头笑了笑,下意识用手玩着自己的头发,“我啊,没人说,我不说人家就行了。”
我也笑笑,心想,那可不是,您是主子啊。
她看看我,忽然,噗哧一下笑了。随即马上忍住,装作没事儿似的往别处看。
我想,八成是在笑我肿的跟个猪八戒似的吧。
我看她,她又忍不住想笑,可能是觉得自己不好意思了,于是,把手放在床边的写字台上,玩上面的一根笔。玩了一下,又没绷住,噗哧又笑出来,这次声儿比上次还大。
我忍不住了,“有什么笑得啊。不就是嘴肿了吗。自己也不良心谴责一下。”
她摆摆手,“不是笑那个,”接着玩笔分散笑意,“你快睡你的。”没两秒钟,又是“噗哧”一下,这回干脆自己笑得趴桌儿上了。
“我说,我怎么了。”我嚷嚷,“笑什么啊?”
她看我一眼,脸有点红,一脸坏笑地说,“不跟你说。”
“哎,你这人没劲了啊。我都因为你这样了,你还跟我玩儿这个。”
她笑得越发收不上气儿,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她不再刻意地控制自己情绪,似乎也不再表现出平时那种像是故意练出来的高雅劲儿了。她那时候的样子,忽然让我觉得她也不再是那种云彩里人家的小姐,而是一个和我年纪仿佛的普通女孩子。
我直起身子,摇着她肩膀,“快说,快说,笑什么?”
她直到自己笑够了,才直起腰来,还是一脸有点得意的坏笑,“我说了,你别小心眼儿又生气啊。”
“跟毛主席保证,不生气。”
她又笑,“你怎么说话那么逗啊。”
我心想,那你是跟祖国分隔太久了,等你要是去了北京,你还不得喘死在那儿。
她又确认了一下,“不生气?”
“不生气!”
“嗯,那好,哎,其实也没什么了,”她似乎又开始准备笑,努力憋了憋,“我就是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上车跟我说的那句话。”然后,强忍着,眨眨眼睛。
我想了一下,没明白。
她见我没反应,自己憋不住提醒,“就是你跟我说你那个什么来着。”
“我是营养不良啊。”我一头雾水。
“不是,之前的那个。”
“……”
看着她的眼角飞快的扫了一眼我胸口,我一下明白了。我脸登时红了,不是,应该是紫了,沈芳后来跟我说的。
“咳,这你也,……咳,真没劲……。”我快窘死了。
她看着我有点抓耳挠腮的劲儿,像是总算抓到了我把柄似的,“说过不许生气啊。”自己那边恨不得钻桌子低下去。
我有点无可奈何,也有点不服气,“这问题是世界难题。这也没什么。切,我那什么,又怎么了,一点不耽误我找男朋友。我跟你说,你别不信,我男朋友可帅了。”
“哦?”她作出怀疑的表情,笑着看我。
“我给你看。”因为她居然拿我最致命的要害打击我,我迫不及待地想表现一下。我钻出被窝,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个相框,那是我走的那个夏天我们去北海照的。“看,帅吧。”
沈芳不再笑了,接过去,专心的看了一会儿,带着赞扬的语气说,“嗯,男孩子是停英俊的。”
看到我男友在她眼里也得到了肯定。我心里那叫一个美啊,就跟夸我自己似的,马上把刚才她的嘲笑抛之脑后了。
“我就说吗。”我特得意。
她又看了会儿,“我发现你和你男朋友还有点夫妻相呢。”
“是吗?嗯,也许吧,可能是在一起久了。”
“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吗?”
“嗯,8年抗战了。”
“是吗?!那,那你才多大就?”她有点吃惊。“没看出你还早恋啊?!”
我一把把相框夺过来,得意道,“怎么了?!所以就是说嘛,这跟那什么没关系。关键是得个人魅力。懂吧?”
“嗯,看样子你魅力不小。”
“差不多吧,”我家房顶差点没让我吹掉,“基本上帅哥打我这儿过,通杀!”我做了一个斩首得手势。
“所以,命案在身,躲来英国了?”
……
我们就这样你来我往地闹着。
过了一会儿,我想起来,“你该走了,真的很晚了。”
“我不走今晚,得看着你,免得你又跑出去杀人。”
“不是,我是说真的。挺晚得了。”我开始严肃起来。
沈芳看我不再开玩笑,于是,片刻又恢复了那种不露声色地端庄。“我也没开玩笑,你必须晚上有人看着。”
我这时才明白她不走得原因,心里有些小感动。但是,我不喜欢随便让一个不熟得人来我家过夜。那时,沈芳在我心中的地位,是不熟。更何况,她睡哪里啊。
“你别这样了。我没事,再说,屋里还有老丁。你回去吧。”我说,表情很认真,想了一下,补充,“再说,有人在我边上我也睡不着。”
沈芳见我这么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只是嘴动了一下,过了片刻,“那也好。嗯,我给你我电话,有事打给我。”
她提起笔,在桌上找了张纸,“写着里可以吗?”
我点点头。
她先写了一个02,又划掉,写了07……。
我心中本来已经欢喜的情绪,又开始下沉,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02是伦敦的固定电话。07是英国的手机。也是,毕竟大家也不熟。我想。
她走了。屋子里残留着淡淡的香气。
我回到房里,关上门。坐在桌前,望着那张纸,发了很久的呆。
我起身,钻进被窝里,关上灯。我开始给家里打电话。
先打给妈妈。我没有告诉她我的遭遇,但是,我跟她说,我无意中遇到了一个很有钱的女人,是做生意的,那个人看起来人很好,对我不错。我妈说,那就好好跟人家相处,但是,要不卑不亢。又说,也要有分寸,我妈顿了一下,接着说,可别学坏。
我又打给男友。先是,忘情哭诉了我的伤势,然后,忍着越发肿胀的嘴,把事情表述的跟演电影一样,怎样跟老黑对打,我怎么出招,那厮如何如何拆,沈芳保镖怎样酷毕,当然,我也没忘了大吹特吹那辆本特立,如何如何牛B,等等。我男友刚起床,冷不丁就被拉来看了一张好莱坞大片,先是跟着我的伤势哭泣,后来又被曲折的情节带走,等我讲完,那哥们儿半天没说话,我对着听筒大喊一声“喂!”他才意症一下说,“宝宝,你说的是真的呀还是你编的?”
我接着我的那些回忆吧,或许,我的回忆只是一个故事,那我就写完这些故事好了。
放下电话,并没有睡意。我起身下床,走到窗边。闭合的百叶窗为我张开层层缝隙,街上的灯光穿过,撒在我的脸上。繁忙了一天的街道安静下来。风吹过路面,飞舞起一些轻浮碎片,路面湿漉漉的,看上去有冷冷的寒意。我远远望去,我的视线似乎只能延伸到路的尽头。我又向上看去,掠过隐暗在夜晚里重重叠叠的屋顶,向上看去。那夜色,凉如水,浓如墨。
那里,是东方。幻想中,如果我的目光能穿透那黑暗,那,我是否会看到家乡熟悉的冬日的清晨。油条,豆浆,煎饼果子,在一片片白雾里,我挎着书包,骑着自行车穿行过小巷,耳边是遛早人的问候,小贩的吆喝,我身后,是母亲的目光;而街的尽头,修长熟悉的身影,那张年轻英俊的面孔,甜蜜的笑容向我绽放。
一首歌,似乎在耳边响起,她是这样唱得:
So tired of the straight line
and everywhere you turn
there's vultures and 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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