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俊声教授所处的这种痛苦，跟学生对艺术追求的痛苦紧紧联系着，你怎么讲，她就是迈不过去这道坎儿，既捅不破窗纸，也不会蓦然回首，你说急不急人？
“是不是这小课你以后就不要上了？或是找其他的老师？”马教授失望地对那女生说。
这并不是说马教授对学生不负责任。在大学里上小课，是要付钱的。
一般来说学生可以根据老师的水准和威望值，以及自己的经济状况，自由地选择老师上小课。一节小课的付费标准在100元到200元不等。为这事儿我曾经向我的同学讨教过，我说你们收学生的小课费钱，怎么称呼。我同学没弄懂我的意思问我怎么称呼，我说是不是也应该叫小费。我同学说我猪脑叼嘴。我说你别不认，你看哈三陪小姐按钟点，你们也是按钟点；三陪小姐靠生殖器挣钱，你们靠发声器挣钱，都是出卖肉体，只不过是器官所在部位不同而已。我同学说小心让其他教授听见了，你四面楚歌被群起而攻之，看你将来给人家上不上小课。
马教授就很少给学生上小课，一是因为学生们认为马教授的水准，已经远远超过200元的水平，具体值多少谁也不好说，反正是已不在你付费上课的范围。反过来说，你就是付得起钱，没有潜力可挖，他也不一定给你上。二是因为马教授担任着艺术学院的书记，工作十分繁忙没那么多闲工夫；三是马教授认为给学生上节小课，是一个教师的份内之事和起码的职业道德，还要收钱？即降低了党性觉悟，又失去了人格力量，再说他也不屑于这几个小钱。
久而久之，马教授给谁上节小课，谁就会得到瞩目，成了一种光环和荣誉。
马教授从刚才的痛苦中跋涉出来，整理了一下思绪，耐心地道：
“你用心感受一下：‘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注意这里音律和词牌平仄之间的关系。一曲这么普通的虞美人，而且是入句你都唱不好，下面的怎么唱？”
“老师——”
“好。你说歌词背熟了，音准也掌握住了，感情也处理好了，这首歌就表示你就唱好了？不，你唱的是首死歌，没有生命力的歌，不会走太远，也不会生存多长时间，懂不懂？”马教授讲起课来，总是滔滔不绝。他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打断那女生的话。
“老师——”
“不是说你有了动人的相貌和漂亮的嗓音，你就是一个歌唱家了，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通俗歌手，一个靠季节灿烂的歌手，今春你开得艳丽，明春人家比你开得还要艳丽。一个歌唱家需要很多素质的积累和营养，你譬如文学修养，美学修养，历史的，道德的，生活的……等等，还有灵性和悟性。对，你要学会去感悟，感悟词曲作者的心……你在听吗？”
“老师——”那女生好象要说什么，一直没有机会说，又叫道。马教授挥了挥手，好象知道她要说什么。挥挥手的意思是你不用说我知道，继续听我说。打断老师的话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当老师的都这么自以为是。
“不要用眼看，不要用耳听，眼和耳给你的，往往会骗了你的感性，要用心去看去听。你来和我一起感受‘……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马教授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慢慢地踱着，手在空中不停地画着优美的拍子，充分显示着一个音乐家在美学方面极深的修养。那女孩已经被拍子拍得发呆，有点象我，眼里含着眼泪，也不知是感激，委屈，还是自责？脸红彤彤的，象夕阳下想休息的云彩。她继续叫老师，马教授马上接道：“叫什么叫，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课？”那学生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说：“老师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马教授一听是哭笑不得，说你不早说，随即又挥了挥手。唉。悟性如此，不可强求呀。
他暗自摇了摇头。作为一个教师，能收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可谓是人生最大的快慰，可惜经年不遇，有的老师教了一辈子书也许碰不上一个，不知你信不信。千里马为遇不到伯乐，常常怨世忧人；同样伯乐也为寻不到千里马，而郁郁寡欢。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马教授就会想起墨荷。
3．
你知道墨荷不是荷，也不是菊，更不是哪位著名画家的传世珍宝，而是马教授从事音乐教育20多年来，最难释怀的漂亮女生。
她为什么让马教授难以释怀？她为什么让贾仁义神魂颠倒？她为什么让沈贤思肝脑涂地？我不说你也可以想象，一米七多的魔鬼身材，却看不出丝毫的妖艳，清纯得让世间所有的邪恶之念化为乌有，即便是哪位有一丝非分之想，就立即会有百倍的羞耻让那一丝淫欲死亡。
你不要以为我是在故意大肆渲染女色，你知道我是个呆子，一向对女孩子缺乏应有的理解能力。无论是在现实还是书本，对女孩的欣赏和描述都以失败而告终，要不然也不会好端端地离了婚，被一个并不算美丽的姑娘抛弃。书本上的女主人公从来不会成为我手淫的对象，仅仅对几个老一辈儿的影星起过淫心，请注意是淫心只是停留在意淫的那一类，就这样我都曾对自己的灵魂审判了好几回，自觉辜负党和人民多年来对我的培养和教育，特别是离婚以后我镇定思痛差点自绝于人民。当然我的主人翁，更不会成为他人手淫或意淫的对象，并不是我不想让我主人翁姿色出众性感得脱俗，而是我实在达不到畅销小说家，寥寥数笔就把一手淫或意淫对象，栩栩如生刻画于你眼前的境界。
你知道墨荷这个女生漂亮，具体漂亮到哪那种境界，请原谅我墨淡笔拙无法描述。但你不知道她的嗓音不知为听众省下了多少买糖的钱。而且悟性极高，很多时候，你不用给她范唱，只需用语言那么一指点，她就会给你一片湛蓝的天空。听说老师有了这样的学生，会延年益寿的，不知是否？
马教授曾经断言墨荷不久便会成为我国乐坛一颗璀璨的、永不坠落的巨星，不，应该说是歌唱家。当今歌坛尽管群星汇璀，象样的没有几个，唱得好的长相不行，长相好的虚有其表。就是有个别无论从长相还是技术上，都凑合基本上说得过去的，还整过容。听说韩流刮来的时候，歌星一上台观众就吆喝是不是原装货，假鼻子假眼还不如个性化的丑星来得舒服，臧天朔为在网上被评成丑星极为心伤，勇敢地说不。其实他不理解那是歌迷们别开生面的爱戴。
如斯马俊声教授认为，大腕们具备的优点墨荷都有，他们不具备的优点墨荷还有，什么什么呀，机遇一来天王歌后都将黯然失色。
墨荷则不以为然，她总是奇怪地说：“马老师，我不想参加比赛。我什么都没学会呢，咯咯，马老师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不生气才怪呢。
每次马教授拿着全国选拔赛的报名表动员她，墨荷总是咯咯地笑，并婉言谢绝，让马教授非常生气而且十分沮丧。
这就象一个一直标榜自己两袖清风的官员，每次反贪局的朋友来家做客，儿子就会无理地纠缠，要看谁谁送的猴票和梅兰芳的无齿小型张；或是你大把大把花钱的时候，总邀不到女朋友，偏偏到了月底山穷水尽的时候，女朋友说要和你共进烛光晚餐。一千次的荣光都白白流失，偶尔一次的糗涩偏偏相遇。这时你不但对儿子失望，对女友失望，还会对自己的自信心和命运失望。看来品行太好，不争强好胜也未必都是好事。
马教授心里清楚，墨荷真正不参加比赛的原因，多半是因为他自己造成的。马教授有些许后悔当初，不应该让她试唱那本古词谱。墨荷自打进了吟唱古典诗词的殿堂，着魔似的留连忘返了，她成天满脑子想的，都是深入读研发掘已经失传的那份宝贵文化遗产。
因此马教授虽然哀其不争，也从来不好意思迁怒于她，毕竟人各有志。
可是，这个天使般的少女如今身在何方呢？
第三卷 第十四章 梦断虹桥
1
马教授眉头紧锁，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他总是幻想这个小丫头，咯咯地突然蹦到他面前，亲切地喊他老师，然后和她争论。
三年多了，如果在校的话，今年她硕士也该念完了。
下午党委会其中一个议题就是讨论墨荷的学籍遗留问题。由于自己的据理力争，也可以说是无理请求，已经保留三年有余，还能以什么牵强的理由阻止呢？真是天妒英才，别说硕士了，连本科的结业成绩都还没有呢，她就在人间蒸发了。
“在墨荷的学籍问题上，我持保守态度。”马教授说，“我们且不从人才的角度考虑，毕竟墨荷是在校期间失踪。当时她精神出现紊乱，我们有责任送她到医院接受治疗，虽然当时党委会通过了这一方案，但我们并没有来得及实施。这个历史遗留问题，存在着道德和法律两方面的责任，如何处理？我建议继续保留，直到找到她。你说呢，陈书记？”
2．
陈书记手把雕栏，在龙亭西湖边已经站了20多分钟。
西湖又叫杨家湖，位居龙亭前长长的御道右手，对面就是潘家湖。
潘杨二湖虽然一道之隔，道下又有许许多多的桥孔相连，湖水依旧是那么清浊分明。真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清浊一线之分，黑白一念之差。
一阵微风吹来，世事沉浮随波荡漾，吹乱了陈书记发白的头发，也吹乱了他的心。
司机从后排取出陈书记的西服轻轻给他披上。
身后是他一手设计并监督建成的大型仿古游乐园——清明上河园，为了它的落成倾尽了自己的心血，现在连看都不想看了。
因为就是在这里邂逅了墨荷，使这个天使般的美丽姑娘，拥有了自己极不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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