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忽滑谷先生吗。我是柳川。我现在在离那个公寓有五十米的酒馆前面。我想也许可以因为别的事情把那家伙带到署里了。就算不能逮捕,至少也可以听他的口供……嗯,为什么?那个……虐待动物。这是确实的。我就是证人。”
躺在纸箱子里,知道晓在揭开盖在自己身上的毛巾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怎么回事!”
遗体整容中心的一层,宁静的走廊上,响彻着晓的怒吼声。能够回到晓的身边,阿尔高兴得想要叫几声,可是肺和气管都被切断了,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身体的修复还没有开始,也许不到夜里,就不可能修好吧。好疼,好疼,好疼……救救我,救救我,放救我,晓……身体好疼。阿尔想要叫,可是下颚碎裂了,嘴巴连闭都闭不起来,只能无力地蠕动而已。
“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请求阿尔帮助搜查,只有画模拟画像,还有追踪血迹这两回而已。根据我在外面盯梢的搭档说,阿尔九点左右的时候飞到犯人的房间前大声地叫嚷。犯人嫌他吵,打开窗子,到了阳台上,阿尔就趁这个时候飞进了房间里。然后阿尔还没飞出来,窗子就关上了……过了二十分钟左右,阿尔就被像垃圾一样从五楼扔了出来。他飞不起来……很可能是在被扔出来之前就受了飞不起来的重伤。”
“为什么这家伙会做这种事……”
晓说完这句话,忽滑谷啊的一下露出了想到什么的表情。
“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是……说不定,阿尔是想要帮助我们搜查才对。好不容易才找到犯人,可是我们却不能逮捕他,所以他才会一直在意吧。可是不管有什么理由,就算他也成为了受害者。但是一开始把他卷进这件事来的还是我。真的很抱歉。”
忽滑谷咬紧了嘴唇,带着沉痛的表情低声说着。晓用力地咬住了臼齿,夺一样地从忽滑谷的手中拿走了纸箱。
晓用手指尖轻轻地抚摸着阿尔骨头碎裂的头颅。阿尔想要把头抬起来,可是只是微微一动,全身就传来剧痛,身体抽搐了起来。
“我带他去了动物医院,可是大夫说已经不可能救活了,说最好是安乐死。我不清楚阿尔的身体……”
“上次受伤的时候也是这样,都已经是如果是人类就不可能活着的状态了。可是过了两三天,他的伤就自然而然地治好了。这一次过几天也能治好的吧……”
晓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看着他就觉得难受啊。”
这天晓早退,带着箱子里的阿尔回到了公寓。晓把他放进铺了柔软毛巾的盒子里,让他躺下。一回到能让人安心的场所,紧张感就缓和了下来,疼痛越发厉害了。可是阿尔连叫喊打滚都做不到,只能簇簇地颤抖着而已。
太阳似乎落下去了,阿尔也被从盒子里,转移到了铺了毛毯的床上。过了几分钟不到,蝙蝠的身体就开始了向人类身体的转变。可就算变成了人形,治不好的伤口也还是没有任何变化。眼球吊在外面,下颚骨折了,头盖骨的后面碎裂开来,大脑都露在了外面。当他从身体小的蝙蝠变成了比较大的人之后,因为器官变大了,伤口也就变得加倍的凄惨可怖。
就连在美图取得遗体整容师执照,已经看惯了各种非正常死亡尸体的晓,在刚看到变成人形的阿尔时也把眼睛转了开去。在被男人切割的时候,阿尔就已经失去了身体里大半的血液。然后从高处摔下来,伤势变得更加严重。只靠剩下的极少的血液几乎已经无法进行身体修复了,所以他的恢复速度极慢。回复的过程拖得越长,阿尔就越要经历地狱一样的疼痛艰苦。阿尔用发不出声音的嗓子叫著。好疼,好疼,好难受,好难受。晓在旁边定定地看着阿尔痛苦的样子。他一直都没有离开,带着恐怖的表情守在阿尔身边。
修复是从身体内侧,被切碎的内脏开始的,到了夜里十点左右的时候,阿尔可以出声了。可是最先发出的声音却是叫声:
“吱——”
身边的晓惊愕地看向了阿尔的脸。
“吱——吱——吱——”
剧烈的疼痛,让他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来。明明是人,却只能发出蝙蝠一样的声音而已。就好像疼痛的一部分变成了声音,从喉咙的深处被硬生生地捞了出来一样。破碎扭曲的脸庞上,眼泪从空洞洞的右眼中一滴滴地掉了出来。因为疼痛难忍,眼泪自然地就冒了出来。
“晓……晓……呜……”
“怎么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因为下巴碎掉了,连话也没法说清楚。
“……桌……里面……”
“桌子?桌子怎么了!”
“……桌……里……血……”
“桌子里有血?”
“忽滑……谷……告……诉……”
晓皱起了眉头,拿起了手视。现在已经过了午夜一点了。
“我把你要说的话告诉忽滑谷。这样就行了吗?”
阿尔想要点头,可是在颈骨没有治好的情况下,根本动弹不得。只得用唯一能动的鼻尖抽搐了两下。晓轻轻地摸了摸阿尔的头。
“这样下去你到早上能治好吗?虽然比起做蝙蝠的时候来,人形的时候治得快一点……可是你的内脏虽然好了,肚子上的那条大缝都还是原样啊。被刺的时候一个晚上伤口就合上了,是因为这次伤口太大了吗?虽然缝合起来会好得快一点,可是你的话应该和这没有关系吧。”
紧站在阿尔身边的晓摇晃着站起身来。他走近壁橱,翻找着什么,然后走了回来,浑身散发出血的味道。和以前一样,他伸出滴着血的手臂递到阿尔面前。溢出的血液滴落在阿尔的嘴唇上。
“不……”
阿尔拼死地绞出了声音。
“不……要……”
“喝吧。这样才会早点治好,上次也是这样吧。”
“不……不……”
为了不让血滴掉进嘴里,阿尔想要摇头,但是立刻传来了剧烈的疼痛,阿尔不由得“吱!”地惨叫了起来。
“不要乱动身体了。不做X光检查,我也不知道你身体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子。你被扔下来的时候摔碎了很多骨头吧,我真的不敢想象啊。”
摔在嘴唇上的血液是那么甘甜。心里想着不要喝的,可是舌头却擅自地动了起来,舔干了那滴血。
“不,需要。”
“才不是不需要。只要喝下去,你的肚子,眼睛和脑子就会好了吧。”
“晓……难……喝。”
一听到这句话,晓的手臂就立刻硬压在阿尔的嘴上。
“不要挑嘴了!快喝!”
擅自流进嘴里的美味的液体,让阿尔无法抗拒。本能战胜了理性。身体想要这血液。想要治好,想要从中解放出来。
所以阿尔才不要。喝得入神,就收拾不住了。这么美味的东西,一喝起来就无法停止。这样下去也许又把晓吸到昏倒了。可是心想着停止,但是嘴唇还是动作着,不住地从伤口中吸吮着血液。
“你记得在我死之前停住就行……真是的,听不见了吗……”
晓温柔地抚摸着入神地吸吮着的阿尔的额头。明明不疼了,可是眼泪还是从眼眶里流了出来。要是他不温柔地对待自己就好了……要是他不温柔就好了……阿尔喝着血液,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结果,阿尔还是一直吸到了晓脸色惨白的地步。这一次晓趁着还勉强有意识的时候自己把手臂从阿尔嘴边抽了回来,总算没有弄到要叫救护车的地步。在把血分给了阿尔之后,晓摇摇晃晃地走近了厨房,大口大口地喝起牛奶与水来。
晓给自己的活生生的血液果然有着莫大的威力。只用了一个晚上,眼睛能看到的伤口就都合口了。就连整个被割裂开来,内脏都散出来的肚子也重新被皮肤遮盖了起来。头皮也在连接在了一起,只是里面的骨头还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来。看来为了维命,首先要修复内脏,然后才是骨头之类的东西。后背的骨头也还是裂成一块一块的,一刺一剌地作痛。现在脖子还不能动弹,手脚也还向着奇怪的方向捻转了过去。
第二天,晓抱着放着阿尔的盒子,脚步蹒跚地来到了殡仪馆。由于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简真是面如土色了。大家都担心得要命,只有他本人坚持说“没关系”。可是在等候室他就昏倒了,就这么被抬上了救护车,送进了医院里。
输了三个小时的血之后,晓回到了殡仪馆里。也不听大家的劝,坚持着“是我负责的”,就进行了这一天最后的遗体处置。
“高冢先生,他没关系吧……”
在过了下午五点的等候室里,丸山抬头看着上面的时钟。
“我真不知道那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津野很愤慨似地粗着鼻息说道。
“既然身体不舒服,那么根本没有勉强自己的必要啊。可是他却坚持要自己来做……”
好了好了……小柳安慰着津野。
“高冢先生不是从过去开始就这么顽固的吗。可是,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才希望有人在这种时候帮助他啊。虽然有津野君帮忙我就放心了,但是他还是在意下午五点的规定吧。”
“助手是规定只能做到五点,可是这也要分时间和场合啊。我觉得今天就让我进去不就好了吗。”
津野那硬梆梆的口气让小柳苦笑了起来。
“高冢先生是因为阿尔出了事,所以才会心情焦躁的啊。”
一边说着,丸山一边温柔地抚摸着膝盖上的盒子里,匍匐在白色的毛巾上一动不动的阿尔的头。津野也担心地向盒子里看着。
“它被狗给咬了……”
“虽然嘴里说着很快就会好起来,可是那时候高冢先生的表情真的很恐怖啊。而阿尔也一动都不动,叫都叫不出来,看着就忍不住想要掉眼泪呢。”
这时门发出梆的一声打开了。房间里